乔琳几乎回忆不起来诺顿向她求婚的那天晚上的其它细节了,她只记得自己答应了这个男孩的请求,决定与他一起“私奔”。
在诺顿的陪同下,她连夜返回了清水宅,拿上了一切她所必需的东西,出生证明之类的文书,还有一些照片和生活必需品,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不曾真的带给她快乐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各种琐碎的法律工作里匆匆度过了。诺顿帮她重新找了一位律师,他外祖父的公司在日本负责一些廉租社区和福利社区的房地产项目,在当地还有一些关系,他来日本本就是为了给这公司做顾问的。(虽然乔琳很怀疑没什么工作经验的他到底能做些什么顾问工作,不过这也许就是富家子弟继承家族事业刚开始的做法吧。)
乔琳拿着自己的出生证明去了美国驻日大使馆重新补办了身份证件。幸运的是她的材料齐全,她几乎没怎么受到传闻中的官·僚·主·义制度的刁难,以一种可以接受的速度在一个月内就拿到了新护照。
就在她拿到新护照的当天,她跟诺顿就向大阪的有关部门提交了日本的婚姻申请书,作为两名在日的美国公民,他们在日本所需的结婚材料非常简单,只要从美国大使馆拿到相应的证明就行了。他两各自在自己的申请材料上宣誓,他们已经达到婚龄,可以合法缔结婚姻,而且完全处于法定的单身状态。
美国大使馆提供的材料简单得要命,事实上他两的婚姻虽然理论上在美国国内也受法律保护,但是因为他们没有法律义务向美国大使馆通报自己的婚姻状况,所以实际上唯一可以证明他们已婚状态的文书就是日本方面出具的登记证明。从实践角度来说,他们的婚姻几乎在美国无法查证。
但不管怎么说,18岁的乔琳·阿普尔比和21岁的爱德华·诺顿在美国独立日这一天成为了一对合法的夫妻。
乔琳当然没有随“夫姓”,他们没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都还有些默契在。两个有点昏头的年轻人都打心底里知道这段婚姻可能随时土崩瓦解。
但是婚姻状态确实影响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乔琳顺利地拿回了祖父留给她的信托,这件事比他两预想中顺利不少,这可能要归功于多个原因,信托是离岸信托,她是美国公民,她拿到了委托书原件,这些都对她有利。清水家居然没来纠缠她,这让她和诺顿都着实松了口气。
不过她也明白,这不是说清水家突然良心发现,而是他们再没有立场去纠缠她,特别是那些矫饰的亲情假面被剥下后,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家庭”,他们就再也没有依仗了。
这段时间乔琳和诺顿一起住在诺顿在大阪的家里。诺顿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无所事事了,他得开始投入工作,一边阅读日语资料,一边出去实地考察。在乔琳需要的时候,他也陪她去东京或者什么别的地方处理事情。
此时日本房地产市场正在动荡不安,在经历了过去1988-1991年间的房价横盘后,日本房产突然降温,过去曾经被“特色小镇”之类的噱头拉高的中小城市房价开始大幅下跌,各路经济从业人士对此解读五花八门,不乏有人认为此时是房产抄底的好时机。诺顿家的房地产公司自然也被市场洪流所裹挟,诺顿虽然不主事,却也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即将大爆发的日本房地产市场泡沫破灭会在未来被视作日本“失去的十年”的起点,但此时身处其中的人们却很难从大局掌握时代发展的趋势。
不过这些事情与乔琳无关。她的信托资产结构决定了她未来50年都可以只靠生息活得很滋润,顶多在房地产投资上略有受损罢了。况且她已经将资产打理委托给专业人士,她对这些事一贯是不怎么懂的。
但是这些时事也确实影响到了乔琳。他们两个目前住在诺顿公司给他们安排的房子里。这是一间大阪地区常见的一户建建筑,面积并不大,设施齐全。
她现在因为在大阪找新学校入学的事情还没有办妥,所以每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但是诺顿却天天跑在外面,特别是现在乔琳身上的麻烦已经基本解决了,诺顿更是每天都在公司待到很晚,乔琳常常等不到他回来就已经睡着了,一周能碰面的时间竟越来越少。
尽管他们实际各自住在各自的卧室里,但是乔琳还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日本家庭里的那种传统主妇,每天的日子就是等永远都等不到的丈夫回来。
即使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这种日子乔琳也觉得无法忍受。她像个孩子似的渴望她的玩伴,她名义上的丈夫埃迪能像之前那样陪着她。
不过,诺顿真的忙到深夜才能到家吗?诺顿自己心里清楚,他并不把日本的这份工作看作是自己的事业,他在公司的作用也没重要到这种程度,每天晚上磨磨蹭蹭不愿离开工位,还与日本同事到处续摊喝酒,实则是一种逃避。
结婚的冲动过后,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乔琳。事实上,他并不真的了解乔琳,乔琳也不真的了解他,他们年龄差不算太大,但是人生经历却全然不同。
他有点自嘲地想,婚姻果然始于冲动。
他是喜欢这姑娘的,却也远没有到要与她许诺终身的地步。况且对这姑娘来说,他也不过是泥沼里的一个蔓藤,她只能抓住。
他确实对这姑娘有种挥之不去的责任感,他像兄长一样照顾她,但是他不知道她到底怎么看待他们之间这段过于草率的关系。
他当然可以假设他们之间只是一种假结婚,毕竟他们不曾互通情意,可他尽管搞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也不愿意再草率地终结这段关系,即使他心知肚明现在乔琳其实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乔琳不懂诺顿的愁肠百结,她只知道她不喜欢这样,那股性格里的执拗劲儿又上来了,她心想,今天我一定要等到埃迪,我们必须谈谈。
诺顿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乔琳居然还在沙发上等他,往常这时候她早已坚持不住先行入睡了。
今天晚上他又跟同事去喝了酒。他不是个嗜酒的人,可他有意放纵自己沉浸在日本下班喝酒的文化里。
日本清酒的度数其实一般,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诺顿带着微醺的醉意站在乔琳身前,这姑娘其实已经趴在抱枕上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睫毛一扇一扇的,呼吸间还带着股甜意。诺顿疑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她睡着前吃了牛轧糖。他不由得轻笑了一下,还是个小姑娘呢。
屋里只开着沙发边一盏黄色的阅读灯,灯光打在乔琳的脸上,在她脸颊上形成好看的阴影,一种冲动突然涌上诺顿心头。
他想吻她,就此时此刻。
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低头靠近这不设防的心上人,用目光贪婪地描绘她的模样,心里放肆地想象她的味道。
她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流畅的下颌线颇有古典美感,可能是华人血统的影响,她的五官比一般白人要更精致些,眼尾微微向下,显得楚楚可怜;鼻头小巧却圆润可爱,让人想咬上一口;要他说,她有点像年轻时的美国女演员珍妮·克莱恩,但是比她显得更无辜,更柔软,颧骨没那么突出。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假象,她可不是个简单姑娘。
诺顿有些入迷地盯着她的嘴唇看。乔琳的嘴型大小适中,上下唇瓣几乎一个厚度,不厚不薄,唇珠略有些丰润,下唇些微凸过上唇,但几乎看不出来,颜色总是粉润的。诺顿搞不清楚这是她本来的唇色,还是什么化妆品的功劳,不过他知道她很少化妆,在这方面没什么技巧。
他也不关心那些,他只想知道,这可爱的唇尝起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着迷似的盯着那唇,可他到底没有真醉,他的理智还在紧紧地约束他。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他轻声叫着乔琳的名字,想让她回自己房间里睡觉。
乔琳本想着要等诺顿回来,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她倔强地没有提前打电话给他说好,一心认为这样子等待更有说服力,结果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乔,乔,亲爱的,到房间里去睡,这样子你会不舒服的。”乔琳感觉诺顿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一样,隔着一层薄纱似的,她奋力睁开双眼,眼前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双目相对,诺顿嘴巴早已快过脑子:“乔,babe,我想吻你,可以吗?”
他没等到回答,只感觉双唇被一片柔软的触感唤醒。这吻单纯地像一个孩子的初吻。
她确实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呢,诺顿只觉得满心欢喜,心里实在又怜又爱,却又忍不住,“oh,babe,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亲吻。”
他将他的小姑娘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脖颈,将这轻轻一触的吻加深。
乔琳只觉得她的精神在此刻如此集中,只能感到到埃迪双唇的感觉,和他气息,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与自己决然不同的气味,像是肥皂、刮胡水和薄荷牙膏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带着些微的酒气,不很好闻,却也不难闻。
接吻到底是什么感觉,乔琳说不上来,只觉得一瞬间仿佛被夺走了全部的力气,只能依附在面前这人的身上。不过她不担心自己摔倒或者退后,埃迪的手正紧紧地将她拉向他自己,仿佛怕她一眨眼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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