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溶当了真,眼睛都亮了,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啵啵亲了好几下。
他始料未及,双眸含笑,神采飞扬,终是有几分名门世家出身谦谦如玉的模样了:“还喜欢哪些?去挑就是。”
那一溜趟儿全是首饰,头饰、耳坠、镯子什么都有。知道是送来侯府的,铺子里掌事不敢敷衍,拿出来的还都是些不错的东西,偏偏姜溶跟拿石头似的,一个个举起来对着日光研究,一点儿不怕摔了。
“这个漂亮,亮晶晶的,要这个。”
“这个不好看,灰突突的,不要这个。”
……
她看不出哪个贵哪个不贵,只知道亮不亮闪不闪花不花哨,好几次放下的都是值钱的玩意儿。
旁人不敢提醒,只觉得平南侯府有钱,人家或许就只图个自个儿喜欢。
“好了,我挑了好了,就这些,其他都不要了。”
整个桌子都快被锦盒摆满了,萧青棠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摆摆手:“柴胡带他们下去付银子。”
“是。”柴胡躬身退下,引人去账房。
那几人中有不怕死好奇的,小声询问:“您在二爷身旁跟得久,可知方才那娘子是谁家的千金?竟如此得二爷喜欢,往日从未见二爷为女子做过这些。”
柴胡将银钱奉上,也低声:“这不是该打探的事儿呀,您还是莫要打探了,您几个也知晓二爷脾性的,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千万莫惹了他心烦。”
几人讪讪闭嘴,连声道是,不敢再议论。
“不过,您几位今日也瞧见这架势了,我估摸着这位得受宠一段时日呢。往后该打什么样的首饰,想必诸位心里也有数了。”
“有数有数,多谢您提点。”那几人各从银钱里拿出一部分又返给柴胡,“您收好,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我们就是。”
“好说好说。”柴胡不动声色将银子收下,派侍女将几人送出去。
他摸着袖中的银子,有些飘飘欲仙,感觉走路都有些踩不实了。
出了账房,他没急着往内院去,朝侍女住的房间去了,寻到了汀荷那儿。
汀荷正在做绣活,见他来,将东西放下,急步走去:“方才瞧见有人来,听闻是二爷豪掷千金为讨娘子欢心?”
“正是。”他有些得意,往桌边一坐,深啜一口茶,“看来我所猜的确不假,你和那丫头片子熟,以后可得多和她来往,咱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汀荷柳眉微蹙,为他添茶,低声道:“其实咱们这些年在侯府弄得银子也不少了,不如去求二爷通融,我们早些离开此处,免得以后惹了什么祸。”
“你这张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他瞪人一眼,“哪有人嫌银子多的,就我们捞的这点儿算什么?你没瞧见二爷今日为哄那丫头片子开心花了多少银子出去了。只恨我不是女子,不然早去爬二爷的床了,还废得着一天到晚在这儿跑腿受气?”
“话也不是这么说,即便你是女子,二爷也未必喜欢你,你瞧瞧后院那么多人,可见哪个真受宠了?”
“哼!”柴胡背手起身,“且等着瞧吧,这后院是安宁不了几日了,你我还是离远一点儿,莫被血给溅到了!”
有了首饰,梳起妆来便简单许多了,萧青棠好好给人收拾了一番,在傍晚前将人领去了正院。
萧家长子平南侯萧长聿如今在朝为官,此时下朝正在家中休息,见两人来,从堂中迎出来:“你一个人来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不去。”萧青棠牵着人往正厅走。
“好,那我便在此处说了。”萧长聿转身,负手而立,正气凛然,“往前你做了什么我可以全不管你,可你这回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些。这么多正常的女子你不要,非弄个这样的回来,你还是人吗?”
萧青棠眼也没抬一下:“不是人又如何?”
萧长聿忍住脾气:“我已跟你长嫂商量好了,明日将人送回姜府。”
“不可能,她已是我的了,与姜府毫无干系,况且是姜家自己将她送来的,可不是我将她强行要来的。”
“你瞧她这般懵懂,你于心何忍?”
姜溶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只抬头盯着他们看,双眼茫然的确懵懂。
萧青棠垂眼和她对上,淡淡问:“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她看看手腕上的漂亮镯子,点了点头。
“真乖。”萧青棠一下笑了,轻轻摸摸她的头,朝萧长聿道,“你听见了吧?”
“你明知她是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姜溶叉腰。
萧青棠笑出声来:“兄长还有何话可说?”
“你、你……哎!”萧长聿气急,拂袖而去。
“嗯?”姜溶眼神儿随着人走了,“他怎么了?”
“没怎么。”萧青棠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厅中去,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我们溶宝真聪明!”
姜溶开心地抱住他脖子蹭蹭:“对!溶宝真聪明!”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使萧长聿再不忍直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旁边的侯夫人徐氏拍拍他的手,以做宽慰,又劝萧青棠:“你既不愿将人送回去,那不如便娶了,一切按礼节来,也算了了姜家一桩心事。”
“娶了?”萧青棠觉得好笑,谁会娶自己的猫?
萧长聿见他这副模样便觉生气:“那你想如何?又不愿将人回去,又不愿娶了,你不是故意作弄人是做什么?”
他还将人搂着,看样子喜欢得不得了,但就是不肯:“不娶。”
“你若嫌她心智有缺,迎她为平妻也好……”
“谁说我嫌她心智有缺?我喜欢她我便非要娶她?天底下只有你们那种喜欢,不许有我这种喜欢?”他亲昵和怀里的人贴贴鼻尖。
萧长聿深吸一口气:“你这叫罔顾法纪不负责任!”
萧青棠无所谓耸耸肩:“噢,那便这么叫吧。”
剑拔弩张中,姜溶小声道:“我饿了。”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朝主位两人道:“听见没?我们溶宝饿了,还吃不吃饭?不吃我们回了。”
徐氏起身从中打圆场:“是时辰了,是该用膳了,我叫人去准备。”
厅中只剩沉默,吃罢饭,萧青棠未多留,抱着人毫不犹豫走了。
萧长聿只剩无奈,连连叹息:“姜大人看着着实可怜,现下可如何是好?我都答应了要帮这个忙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也怪不得你,青棠从小便是这个性子。”赵氏轻声宽慰,“不若改日上门与人道歉,姜家娘子并未受磋磨,暂时还是莫要惹恼了二郎,以免他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也只能如此了……”
萧青棠可不怕什么姜家,人已在他这儿了,就是具尸体也别想带走。
他支着脑袋,倚靠在床上,看着姜溶专心玩儿玩具,忽然觉得这比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有趣。
当官儿有什么意思?袭承爵位有什么意思?都没有和他的小猫一起玩儿有意思。
他和她一起看书,一起画画,一起放纸鸢、做花灯,心情宁静不少,酒没再饮过,也再未与人一起出门厮混。
春末夏初,一场雷雨后,天地放晴,树越发繁茂,隐隐有鸟鸣声传来。
萧青棠光着上半身,盘腿坐在地毯上,往棋盘落入一子,看向对面的人。
姜溶趴在他对面,跟她一般,衣裳也没怎么穿好,光滑圆润的肩头露在外面,光着的足一翘一翘,撑着脑袋凝思。
“快!快将人拦住!”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萧青棠抬头看去:“发生何事了?”
守在门口的侍女答:“似乎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萧青棠眉头微皱,起身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十八九岁、身着布衣的男子不管不顾闯了进来。
男子高呼:“表妹!表妹!”
“什么人?”萧青棠看着来人,朝没拦住人的柴胡问。
柴胡将男子抱住,急急忙忙答:“回爷的话,小的也不知啊,他穿成这样,小的还以为是给府中送菜的,还好意提点了两句呢。”
男子狠狠挣扎:“我是白家五郎白牧,姜家二娘姜溶的未婚夫,我来寻她!”
“未婚夫?”萧青棠挑了挑眉,“哪儿来的未婚夫,我怎么未听说过?”
“萧青棠你强抢民女,罔顾王法!”
萧青棠摆摆手,转身要走:“将他松开,拿些银子打发了。”
“我不要银子!我只要表妹!”白牧得了自由,一头往前冲。
还没到门口,姜溶光着脚走了出来,一脸惊讶:“咦,表兄你怎么来了?”
白牧见她衣衫不整,眼立即红了一圈,急急跑上前,将她护住:“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他们都瞒着我,我不知你已被抢来这里……”
听见哭声,姜溶一愣,抬眸去看。
白牧与她对视,擦了把眼泪,牵着她便往外走:“我带你回去,我这就带你回去。”
她绊了好几步,还没站稳,另一只手被萧青棠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