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玲瞥了眼林兆风发黑的脸，忍俊不禁地问道：“弟弟的事情是你问王奶奶的？”
超强摇头，道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有一天他在院子里玩耍，听到隔壁传来王奶奶的声音，她让小伙伴阿花不要晚上老是缠着妈妈，不然以后没有弟弟。
他正愁着没人陪自己玩，听到弟弟两个字，就爬到围墙边的树上偷听。
偷听就算了，这傻孩子还突然说话吓了王家人一跳，爬树的事情就这样被林兆风知道了，回家没少削他。
“你说什么了？”程美玲有些好奇，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让他忘了自己是在偷听。
超强不自觉地扣着林兆风胸口的口袋，表情略委屈。
“我和妹妹睡在一起没有弟弟，为什么爸爸妈妈睡在一起就有弟弟？我是替爸爸问的，我怕他不知道，他还要打我。”
“噗嗤。”程美玲再也忍不住了，弯着腰笑个不停。
林兆风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天回家听说超强调皮爬树，直接请他吃了一顿竹笋炒肉。
如今听到程美玲越来越大的笑声，他的脸色也愈发难以琢磨。
就在这时，超强又说话了：“程阿姨，你能和我爸爸多抱抱吗？抱一天我就有一个弟弟，抱两天我就有两个弟弟……”
他扒着手指算，发现用光了两只手，程阿姨和爸爸能给他生十个弟弟，立马欢呼雀跃起来。
程美玲的笑声停住，口水呛的她直咳嗽。
“啪”的一声，林超强也安静了。
林兆风放松了一下手指，真是个傻孩子，竟然忘了自己还躺在他的怀里。
超强虽然不敢说话，可自认为受了委屈，瘪着小嘴，从林兆风的怀里钻了出来。
还假装屁股受了伤，走路一拐一拐的，爬上了程美玲的床，一个翻身只把小屁股对着两个大人。
程美玲看着他耍宝的样子，强忍着笑意窥了眼林兆风的脸色。
见他似乎有所察觉，立马一本正经地扯过外衣盖在了超强的身上。
“超强睡你那里太挤了，还是把他抱过来吧。”林兆风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只打算把逃走的小孩重新抓回来。
“没事，让他们睡吧，我不困。”程美玲连忙阻止了他。
林兆风也没有坚持，靠在火车的铁壳上闭目养神。
火车缓慢地行驶着，程美玲撑着下巴，注视着窗外往后倒退的树木。
可渐渐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林兆风的身上。
上辈子她一直没有再婚，而今因为蝴蝶翅膀的煽动，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和林兆风有了交集，也不知道她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不过，他长得真是好看，不是以后流行的阴柔之美，而是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阳刚之美。
还有古灵精怪的超强和软糯可爱的超好，默默有了好的玩伴，以后也能开朗些。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境况她是相当满意的。
而林兆风此刻并不安定，程美玲的目光太强烈，他虽然拼命放空自己的思绪，可脑中浮现的还是她那双明媚的大眼睛。
幸好他长得黑，林兆风只觉得自己的脸烫的都能煮鸡蛋了，他换了个姿势，趴在了前面的桌子上。
对面的视线移开了，林兆风松了口气。
很快，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对面的人站起来了。
一阵清香吸入他的肺腑。
肩膀一重，一件稍厚的衣物搭在了他的身上。
耳边还有几个孩子的咂嘴、呼吸声。
林兆风只觉得自己的心暖融融的，难道这就是战友口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一行人颠簸了数日，中途还转了渡船，才到了驻军海岛环山岛。
码头，程美玲的双脚已经软成了面条，现在终于落到了实处。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联系过战友，他会来接我们。”
程美玲和几个孩子都坐在了地上，有气无力地点头。
程美玲受了不少婆婆的嗟磨，平日里气色并不好，重生后虽然注意补充营养，但还是没有养好底子。
不过几天坐车的功夫，她便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面色惨白，佝偻着腰，平白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林兆风外表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内里却细致周全，提前找了战友，
不然要是真的让程美玲提着沉重的包袱，还要照看几个孩子，这样一路走到家属院，估计她就要累瘫了。
过了会，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了几人面前。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突然有点事情，迟了会。”
车窗摇了下来，来人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位是？”来人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如今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面色憔悴，嘴唇上还起着死皮，一头乌黑的头发经历了几日的折腾，污糟成了一团。
她不舍得在火车上穿新衣服，还穿着之前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如今也像是皱巴巴的梅菜干。
她垂着脑袋，坐在马路牙子边，不修边幅。
那人凑近林兆风，低声问：“这是你请来的保姆？”
林兆风瞥了他一眼：“杭飞，你是不是欠操练，这是我新娶的老婆。”
杭飞吃了一惊，林兆风可是军队里的“一枝花”，不知都多少文工团的小姑娘和部队医院的医生护士喜欢他。
之前他离了婚，不少人蠢蠢欲动，可是他突然回了家，再出现的时候，竟然连老婆都娶上了。
杭飞啧了啧嘴：“前面那个臭老九家的小姐主动离开了你，原以为你的运气要好起来了，没想到……”
“别乱说。”林兆风皱眉打断了他。
杭飞看了他一眼，还挺维护这个新娶的媳妇的。
“算了，不说这个。队里已经发了通知了，你被任命为副团长了，实至名归啊，要不是你前妻的成分不好，你可不会被耽误到现在，兄弟在这先祝贺你了。”
说完，杭飞还冲他敬了个礼。
“林副团长好。”
“别贫嘴，快点下来帮我搬东西。”林兆风踢了踢他的车门，闭口不提前妻的事情。
程美玲虽然坐在路边，可是他们的说话并没有避开她，让她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她捶着酸软的腿，不着痕迹地打量那个叫杭飞的军官。
高瘦的身材，平平无奇的五官，脸上唯一的亮点就是那口大白牙和热情灿烂的笑容。
其实杭飞也算是军队里俊朗的那一挂，可惜他说程美玲像保姆的事正好落到了当事人耳朵里。
程美玲虽然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可是哪个爱美的女人受得了这个，自然也看他不太顺眼。
“好了，大家上车吧。”
几个孩子状态也不太好，可是超强看见那个军用吉普，立马精神百倍，一马当先去了副驾驶。
林兆风安顿好了其他两个孩子，便半抱半拖着程美玲上了吉普车。
“嫂子你好，我是杭飞，林哥有没有给你提起过我？我可是他的好兄弟。”
杭飞把着方向盘，通过后视镜看见林兆风小心照顾程美玲的模样，暗自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绿叶配了朵狗尾巴花。
程美玲清了清嗓子，可是她在渡轮上一直不停地呕吐，伤到了喉咙，声音还是嘶哑难听。
“我叫程美玲。”
这粗噶狂野的声线吓了杭飞一跳，他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后视镜，想看清程美玲的脸。
林兆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几次变化姿势，替程美玲遮掩得结结实实的。
毕竟程美玲下了船就垂着脑袋，不想别人看见自己的丑态，而林兆风呢，一直关注着她的小动作，当然会替她遮挡。
可是他这一动作落在杭飞的眼里，就是气短了，说不准是家里人给他介绍了个老实能干的女人，他为了孩子就胡乱娶了。
不过林兆风到底有几个孩子？
杭飞一脸纳闷地看着车里的三个孩子，两个干瘪瘦小，还有一个白嫩圆润。
这女人还带了两个孩子改嫁的？真是好手段啊。
“杭飞。”林兆风见他还盯着后视镜，声音微微发沉。
杭飞讪讪地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开了没多久，就停在了一个小院子前。
程美玲缓过了劲，手脚并用，自己挪下了车。
“这吉普车就是底盘高。”
程美玲见几个孩子下来的不太稳当，皱着眉嘟囔了一句。
林兆风心下有些奇怪，程美玲竟然还见过吉普？
“嫂子，你还知道这是吉普车？”杭飞也听见了程美玲的话，心里也好奇。
他就说嘛，林兆风怎么会娶一个平平无奇的农村妇女？
程美玲攒着包袱的手一紧：“我是国营饭店的学徒，也有不少领导来吃饭，我就是偶尔听见过。”
杭飞没多想什么，听到程美玲在国营饭店工作，立马起哄道：“那嫂子空闲了，一定要好好办一桌，请我们大家伙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好，好的。”程美玲松了口气。
林兆风落后一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
隔壁院子已经住了人，听到了这里的声响，趴在院墙上看他们。
院墙上多了颗黑乎乎的女人的头：“这是林营长吗？你从老家回来了？”
“她是赵洪刚团长的老婆方翠兰，人挺热心的，就是有点八卦。”杭飞小声提醒程美玲。
“那是你新娶的老婆？”方翠兰见林兆风旁边跟着个质朴、看上去不太漂亮的女人，心里很是满意。
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不像是家属院那些鼻孔朝天的城里人，日后还是邻里邻居，她也算多了个朋友。
“林营长，你眼光真好，娶妻当娶贤，长得漂亮不能当饭吃的。”
林兆风一愣，看了眼旁边的程美玲，她不漂亮？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方翠兰眼神不好。
“你快点下来吧，也不怕人笑话。”那边的院子传来赵洪刚的声音。
方翠华不耐烦地应了几声，慢慢顺着梯子下去了。
“你爬那么高做什么？”赵洪刚问。
“林营长新娶了个老婆，我看看。”
“哪个林营长？”
“就是那个特别好看的，哼，人家就没有你们这些大老粗肤浅，娶了个乡下来的女人，长得还没我好看呢，你没看到刚才他又是帮提行礼，又是开车门的。”
“怎么可能，大院子里那么多好看的小姑娘喜欢他，他会娶个丑老婆？”
“嘿，你别不信，你自己爬梯子去看看。”
“老子可干不出那丢人的事情。”
杭飞稍稍侧头看林兆风的脸色，他的运气可真差，竟然被分到了家属院的大嘴巴旁边。
不到明天，估摸着整个家属院都会知道林兆风娶了一个乡下来的丑媳妇。
当然，杭飞可能忘了他自己也是个憋不住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