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撞见

“你说我该怎么办,小绵?”西雅低头问怀里的绵羊玩偶,顺便给它起了个名字。

玩偶当然无法回答她,只能用一双针线缝出来的黑眼睛望着她。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小说里的妖精,都喜欢引/诱道士了。”西雅把脸埋在绵羊身子里,轻声呢喃。

越是禁忌,越是危险,就越勾人。无法得到,就越想得到。

算了,先不多想了。她才刚充过电,一时半会魔力不会枯竭。她还有占卜师给的药水,也不是非要精气不可。暂时就离奈托远一点吧。

西雅这样想着,转头灭了床头的油灯,然后抱着玩偶陷入床被。她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睡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只纤细的触足,悄无声息地蜿蜒至西雅的面颊边,感受她柔软绵长的吐息。它小心翼翼探出末端,轻轻蹭了蹭她薄薄的眼皮。它知道,在眼皮底下,藏着一双颇为动人的绿眼睛。

“唔嗯……”西雅发出模糊的梦呓声。她梦见一条小狗在舔她。她抬起手,将触足从脸上扒拉下来,跟玩偶一起,揽入怀里。

触足在西雅的怀里僵住。过了会儿,它才轻轻缠住西雅纤细雪白的手腕,接着便一动不动,像是也随她一同陷入睡眠。

黎明时分,西雅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手腕出神。睡梦中,好像有什么凉凉滑滑的东西缠在她手腕上。但那应当是错觉,此时她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她起来吃完早餐,目送其他罗梅出门工作上学,然后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拿出莱拉给她的渡鸦羽毛。羽毛很长,很光滑。她双手握住羽毛,然后闭上眼睛默念莱拉的名字。

不一会儿,管家罗伯特便敲开西雅的房门,告知门外有一位占卜师求见。西雅立刻差莉莉去把人接入房间。

莱拉走进门时,西雅正坐在窗边,小口嘬着刚泡的树莓花茶。这个世界的饮品少得可怜,她不得不采摘当季的花朵和水果自创饮品,口味勉强凑合。

莱拉看着尊贵的伯爵千金手握白色瓷杯,皮肤颜色近乎与陶瓷融为一体。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打亮她一头茂密红发。她喝一口杯中暗红液体,红润嘴唇被染得越发红艳。莱拉定了定神,冲西雅露出大大的笑容:“甜心,二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西雅当即噎住,抬手抚了抚胸口。“先不说这个,你来尝尝我的花茶。”西雅抬手拿起茶壶,为莱拉倒了一杯芬芳四溢的花茶。她顺便对门口的莉莉点了点头,莉莉轻轻合上门,守在门外。

莱拉托起茶杯喝茶。西雅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个物资有限的时代,只有贵族才有饮茶的习惯。但莱拉握着茶杯的姿态,看起来十分娴熟。西雅若有所思:“我忽然想起,黑色羽毛是黑暗神的神眷。”

神眷是神明喜爱的物品。黑暗神的神眷是黑色羽毛,光明神的则是纯银制品。信徒手握神眷呼唤相应的神明,更容易获得神明的眷顾。

“我信仰黑暗神,习惯用他的神眷做传唤道具。”莱拉笑着望西雅,“怎么,你难道觉得我是黑暗神?”

西雅垂眸思忖。她确实有这样的猜测。在《神明的恋人》中,有一位名作莱缪尔的黑暗神,他掌管黑夜与黑暗。莱缪尔作为书中配角,时不时出场,推动克里斯和乔安娜的感情线。但他在原书中的形象,是一个留着栗色卷发的英俊男人。西雅定了定神,将渡鸦羽毛放置一边,不再多想。

“我即将去神学院工作。”西雅对占卜师说话,“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

“你是指,光明神的神学院?”莱拉见西雅点头,不由吸了口凉气,“甜心,我们这样受黑暗眷顾的种族,不该去那种地方。黑暗与光明天然对立,万一你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可能会立刻被过激信徒杀死。”

“目前我能选择的工作不多。”西雅垂眸,若有所思,“神学院的人……总归比其他地方的有素质一些。”

“你很需要工作?”莱拉一脸惊奇。

“需要。”西雅笃定点头。她想尽可能存下钱来,为以后的独立做准备。

莱拉想了想,从腰间摘下一枚吊坠。她的腰间挂满了各住各样的布包,和瓶瓶罐罐。莱拉将吊坠递给西雅:“这个能隐藏你魅魔的气味。你戴着它,就多一道保障。”

接着,莱拉又掏出一枚手掌长的小巧匕首,“这个匕首,淬炼时熔入了不少死去魔族的仇恨,附带诅咒效果,必要时可以保命。有这两样东西,你应该能保护好自己。”

西雅接过匕首,割了桌角一下。匕首很锋利,木制的桌子很快就被划开了一道。有黑色的烟雾自划痕中弥漫出来,西雅隐隐约约听到耳畔传来哀嚎声,只觉周身被阴森气息萦绕。虽然不知实战效果如何,但西雅觉得这把匕首应该很可靠。她将匕首收入鞘中,一时间烟雾和哀嚎声都消失了。

“谢谢。”西雅冲莱拉笑了笑,然后拿出抽带小包,“这两样东西,要多少钱呢。”

“我们有缘,这些东西就送你了。”莱拉冲西雅笑了笑,“我很想看看,你能在光明神的地盘走到哪一步。”

西雅狐疑地看着莱拉。她不想总欠人情。

莱拉想了想,又开口:“你要真想给我回报,就给我两瓶尾巴粉吧。”

“尾巴粉?”

“魅魔尾巴尖上的粉末是很多法术药剂的原材料。我能看出,你是个资质不错的魅魔,你的尾巴粉应该能卖的挺好。”莱拉从腰间解下两个小巧的空玻璃瓶,摆到西雅面前,“一瓶市价大约30银币左右,你给我两瓶就好。”

西雅心想莱拉没必要骗她,而她确实想省一点钱。她变回魅魔原形,然后将尾巴拉出裙子看了看。她桃心形状的尾巴尖上,确实散布着许多鳞粉,这让她的尾巴看起来亮亮的。西雅站起来,对着玻璃瓶薅自己的尾巴。不一会儿,两个小玻璃瓶便装满了,而她的尾巴尖也秃了,没有了光泽。

“那就这样,甜心,祝你在神学院一切顺利。”莱拉将装满粉末的玻璃瓶束至腰间,然后离开西雅的房间。依然是如前次一样,她跟着莉莉沿着走廊,走向大门。

埋伏在黑暗深处的触足,忽然闪现。它敏捷地蹿至莱拉的腰间,卷起装着魅魔尾巴粉的玻璃瓶,想把东西偷走。

莱拉及时发现,眼疾手快护住玻璃瓶,把触足从身上揪下来。触足在莱拉手里愤怒地扭动,很快挣脱了束缚。它用力缠了一下莱拉的脚腕,然后蹿入黑暗,消失不见。而这一切,走在前面的莉莉并没有觉察。

莱拉没事人一样离开伯爵府。她来到无人角落,变成一名栗色卷发的英俊男子。他身上的装扮也随之变化,裙子变作了裤子。他拉起裤脚,看到脚踝上是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占有欲还真够强的。”

房间里的西雅,重新变回人类模样,小心收拾好莱拉送她的东西。她忽然想到什么,拿出上次得来的魔力药水,喝了一小口。

之后她吃吃睡睡,转眼就到了晚上。她再次把尾巴变出来看了看,发现尾巴的光泽已经恢复了一些。就这个进度看,尾巴很快便能恢复原样。她很满意,把尾巴收好,陷入睡眠。

第二天,西雅正式开始做打工人。她穿上一袭灰色长裙,盘起头发。学院只要求导师穿款式相仿的法袍,对于学生,还有其他职工的服饰不做要求。当然,朴素的款式较为合适。吃完早餐,西雅和乔安娜一起乘坐马车前往神学院。

这次在马车上,乔安娜安安静静,什么问题都没问。这或许是因为西雅即将上任成为神学院职工的缘故。

图书管理员和导师一样,有向校长告状的权利,西雅能轻易影响乔安娜的学生生涯。路上,西雅愉悦地哼起了歌。乔安娜看她一眼,没做声。

两人在神学院门口下车,然后分道扬镳。乔安娜去教室,而西雅则被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爱莎领去熟悉学院建筑。最后,她们来到图书馆。前一位图书管理员急着退休,于是带新人熟悉业务的活儿,就由爱莎来负责。

爱莎告诉西雅如何将图书分门别类,还有怎样登记学生借阅归还的书。西雅能读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对她来说并不难。一切工作事务交待完毕,爱莎便离开了,西雅独自在图书馆里整理书籍。

很快下课时间到了。陆续有学生跑来图书馆。这些学生不全都是来借书的,不少人纯粹就是好奇新来的图书管理员。神学院不缺年少气盛的男生,他们对异性尤为好奇。

“看,她就是西雅·罗梅!”

“以前就知道她嚣张得不行,近距离看,感觉好漂亮啊!”

“听说她在面试上把布莱克导师气得不行,不好惹。”

“哇,是朵带刺的野玫瑰啊!”

男生们藏在成排的书架间,望着西雅纤细窈窕的背影窃窃私语。

此时西雅就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办公桌前,低头看手里的画册。图书馆里的书大多是理论书,羊皮制成,又厚又笨重,她不感兴趣。但这儿的几本名家画册还是挺吸引人的。

没人找她办理借阅归还的手续,她就坐着看画册。她听到那些男生在背后议论她,并不把他们当回事。然而魅魔的嗅觉太敏锐,她能闻到生病之人身上传出的独特臭气。有些学生得了去花/柳/巷才会得的病,臭到她了,这让她心烦。

学生来来去去,而西雅专心看画册。忽然,一个贵族装扮的学生冒冒失失地冲进图书馆。他得了病,脸上坑坑洼洼,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臭味。男生撞到桌子,西雅放在桌上的茶杯顷刻间翻倒,流出来的深色液体一下染湿西雅的裙摆。西雅立刻站了起来,拿手帕擦拭裙子。

“我很抱歉,罗梅小姐。”浑身发臭的学生用一双污浊的眼睛看着西雅,脸上不见丝毫愧色,甚至带着隐隐期盼,“请允许我赔你一条裙子。周日,我们一起去逛商店怎么样?”

西雅明白男生是故意碰翻茶杯的。这样他可以找借口约她。这种低劣的把戏,真是让人厌烦不已。

西雅盯住男生的眼睛,回忆着原书里记载的,魅魔擅长的蛊惑咒语,默默在心中将之念出。

男生脸上的期待慢慢消失不见,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他机械地迈动步子,离开图书馆,然后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来回奔跑,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是垃圾。

他会按着西雅的意思,跑台阶跑到精疲力竭为止,且不会记得西雅对他施咒这件事。路过的人好奇地看他,却没过多表示。神学院里,施法欺负人和被人欺负的事并不罕见。

西雅低头望着脏污的裙摆,不满地蹙了蹙眉。书中设定,她只会一些使用率不高的魅惑法术,却不会把衣服弄干净的法术。

她喜欢自己的服装干净漂亮,不想就这样忍到回家。等图书馆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她走出门去,遇上位拿着铃铛的大爷。大爷负责在神学院摇铃,通知上课以及下课。

“你好,请问哪里可以借到肥皂呢?”西雅用甜美的声音问,同时指了指身上的污渍,“我想清洗一下。”

“杂物室有清洁药水。”大爷乐呵呵地回答,“你可以免费取用。”

哦,对哦,这个世界可以用法术药水解决问题。西雅动身前往杂物室。

杂物室顾名思义,是存放杂物的地方,一般那里不会有什么人。

然而西雅推开门,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清冷香气冲了出来,刺得她浑身一激灵。

杂物室里光线昏暗,但她隐约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和一具冷白/精瘦的男人身躯。

是奈托。可,他……好像没穿衣服?

西雅顿时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就中世纪流行病比较多,那啥病也比较多。印象中梅/毒严重到一定程度会造成面部皮损。

明天修改存稿,停更一天,后天更新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