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害怕

西雅并没有发现丝毫异常。洗完后,莉莉将浴桶里的水倒掉,然后将浴桶撤走。西雅换上睡裙,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二天,伯爵霍恩写信给神学院校长桑德,表明西雅十分乐意接受图书管理员一职。他顺带给西雅捏造了一些优点,并夸赞了她几句。

校长桑德很快回信,说不少人听闻图书管理员这一岗位空缺,都寄来信函毛遂自荐。竞争激烈程度超乎想象。虽然他也很乐意西雅·罗梅小姐获得这份工作,但是公平起见,还是希望西雅和诸多应聘者一样,参加面试。校方会根据面试结果考虑聘用谁。

不需要进行入学考试那样严苛的身体检查,只需要面试,这对西雅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欣然接受。

三天后的下午,天气晴朗。西雅坐着马车从伯爵宅邸出发,前往神学院参加面试。

她穿素色的裙子,一头红发妥帖地盘在脑后,脸上化着淡雅妆容。但即便是如此朴素的装扮,还是未能掩饰住她本身的艳丽。她淡色的绿眼睛如上乘的宝石,红润嘴唇衬出洁白贝齿,细雪一样的皮肤和火红的头发搭配在一起,冲击感强烈。

西雅坐在马车上,打开系在腰间的抽带布包看了看。包里装了三枚金拉尔,这是她目前的全部私房钱。其中两枚,是她差遣莉莉偷偷变卖首饰得来的。

不一会儿,便到了学院门口。西雅走下马车,沿向学院内走去。刚好赶上下课,不少学生穿行在学校中。教育在这个世界还没有普及,学生无法按照年龄接受相应教育。无论是什么年纪的人,只要过了入学考试,都可以到学院上课。学生有的和西雅差不多大,也有的接近三十岁。

西雅·罗梅名气似乎挺大,许多学生驻足看向她,眼中盛着嘲弄以及好奇。

“看啊,是西雅·罗梅!”

“她这次又来做什么?又来骚扰克里斯大人吗?”

“克里斯大人明明不喜欢她啊,还一而再地找上门来,真不知羞……”

“啧啧啧,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将来哪个男人敢要啊!”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耳畔响起。西雅一步不停地往前走,面色平静如常。她必须面对这些,除非她打算一辈子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她中途拦住一位导师,问明会议室的所在,然后只身前往。会议室,便是面试的场所。她推开门,一时有些怔住。

她面前坐着三位男士和一位女士。其中两位男士她认得,一位是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的克里斯,还有一位留着花白胡子的应该就是校长桑德。除此以外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性,还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性,他们身上都穿着宽松的法袍,一副学院导师装扮。这些人应当就是面试官了。西雅确实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面试她,而面试中的人,还有克里斯。

“各位好,我是今天前来面试图书管理员的西雅·罗梅。”西雅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然后露出甜美笑容。

“西雅·罗梅小姐,欢迎你的到来,我是校长,你叫我桑德就好。我身边的两位,是布莱克导师和爱莎导师,他们也是面试你的面试官。”校长和颜悦色地向西雅介绍。他说完,女导师爱莎便向西雅微笑点头。男导师布莱克倒是没什么反应,眼神一直落在会议室角落。

“我必须声明,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位十分重要。管理员需要保管神学院最珍贵的资产——知识。因此,我们十分重视这场面试。”校长顿了顿,看向克里斯继续说话,“克里斯大人是神殿神官,偶尔来神学院讲解神学。他一直对我们图书馆的馆藏抱有浓厚兴趣,这次来旁观图书管理员的面试。当然,我们也会把他的意见考虑在内。”

西雅顺势望向克里斯。克里斯回望她,没什么反应。西雅只能暗暗祈祷他不会计较过去那些死缠烂打。

“罗梅小姐,我们会问你几个问题,看你是否合适这个岗位。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面试就开始了。”校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于是西雅在众人面前的椅子上落座。

“好的,请开始吧。”西雅挺起腰身,落落大方地说话。之前她有面试学生会干事的经验,在最后入选前,参加过三轮筛选,因此此时也没有太紧张。

“西雅·罗梅,跟你一般大的年轻女孩,大多待在家里本本分分地待嫁。你为什么不像她们一样?””男导师布莱克这时才望向西雅。他率先发问,眼中难掩鄙夷。

西雅注意到,女导师爱莎听闻这个问题后有些局促,脸都红了。显然,她没预料到布莱克会问这样的问题。西雅笑了笑,双手交叠在膝上,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想人生就像图书馆里的藏书一样,应该百花齐放。千篇一律会很乏味。”

这个独特的比喻,令校长和克里斯,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诧异的神情。

“罗梅小姐,我想请问,你为什么要当图书管理员呢?”爱莎开口询问,“上一任图书管理员喜欢图书馆内安静的气氛,你也是吗?”

“是的。”西雅点头微笑,“不过我想要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需要钱。”

西雅注意到校长,还有导师们望着她的目光越发诧异。仿佛贵族女孩就不应当对钱有概念。

坐在边上的克里斯换了个坐姿。他望着西雅的眼神,似乎比刚才更专注了。

“我需要赚钱。”西雅收敛起微笑,继续说话,“父亲一直不遗余力地抚养我,为我花钱,我受之有愧。我想要自食其力。”她在“自食其力”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确定需要这份工作,是为了钱,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男导师布莱克满脸不屑,说完还看了克里斯一眼。西雅追着克里斯跑的事迹可谓远近为名,他自然听说过。

“除了你以外,还有不少年轻女孩应聘这个职位。当然,她们的家族势力未必比得过你。”男导师哼笑一声,继续说话,“谁都知道神学院中有不少优秀的学生,很多女孩子不惜一切想要来这里工作,主要目的是为找个优秀的丈夫。坦白说,身为面试官,我并不赞同找一个年轻女孩当图书管理员。年纪轻轻的女孩总是脑袋空空,轻视知识,除了嫁人什么都不想。”说着他便一脸鄙夷地笑了起来。他原本以为其他人会跟着他笑,但非常遗憾,他笑完会议室便陷入死寂。并没有人附和他。

布莱克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罗梅小姐,我还是想听你多多谈谈你自己的想法。”校长郑重开口,“这个职位,确实有许多位优秀的先生在竞争。他们都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也具备礼仪和教养。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他们,而选择你。”

西雅望着校长一双郑重而亲切的眼睛,轻轻攥了攥膝盖上的裙子。不可否认,在这个世界,女性找工作时面临的压力更巨大。

但她还不想认输。或许,她可以找到办法,反败为胜,以弱胜强。

“我认为,钱和一份稳定的工作对于当下的女性来说,非常重要。”西雅轻轻呼气,从容不迫地说话,“这能让她们独立,不受制于家庭。正因为太多女性被困于家庭,不被允许工作和承担社会责任,她们才只能想着嫁人。如果我,获得这个职位,我一定好好工作,努力在社会上站稳脚跟,证明女性除了在家中忙碌,还有别的出路。”她说完,转头迎向布莱克的目光。

她翠绿的眼睛如坚固的宝石,璀璨而锐利。布莱克被她这双眼睛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感到畏怯。会议室再度陷入安静。

就在西雅想说些轻松的话活跃气氛时,她忽然感觉到身后吹来一阵阴森凛然的冷风。

她的后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片鸡皮疙瘩。与此同时,她嗅到一丝熟悉的清冷香气。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会议室的门打开,奈托就站在她身后。

奈托穿一袭严严实实的黑色法袍,一双冷白的手自袍间探出,法袍衣袖堪堪遮住他第三节指骨。

他还是如她印象中一样,一张脸棱角分明,周身气场强盛。她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心忍不住颤了颤。

“奈托,刚回来?”校长桑德对奈托微笑。

奈托没有回应,淡然视线越过西雅,落在克里斯身上。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存在感都很强,让人难以忽略。他们在无声中对视了几秒,西雅隐约在空气中感受到了涌动的暗流。

西雅仔细回忆了下。原书剧情里,克里斯和奈托在很多方面理念不一样,偶尔会产生争执。就比如,克里斯逐渐被乔安娜吸引,越来越频繁地与她相会。奈托就觉得神官和学生这样做有失礼仪,一有机会,就对克里斯进行嘲讽。

“罗梅小姐,这位是奈托导师,他是法术实战课的导师。”校长向西雅介绍,“他在授课之余,还会接受市民委托,去帮忙消灭扰乱社会安宁的恶魔。本来他也是这场面试的面试官,但因为突然接到一个委托,临时离开了。”

西雅再次望向奈托。她才发现奈托的的袖口不知沾上了什么,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她屏息凝神,专心去感受,魅魔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她,他袖口沾着的是恶魔的血。

恶魔,与魅魔同属于魔族。同族的血,令西雅的心脏开始狂跳。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害怕。

她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之前,她并不知道奈托在学校里具体干什么,现在她知道了。他消除魔族,而她是魔族。

他们就仿佛东方玄幻故事里的女妖怪和道士。天然对立。

继而她猛然想到,如果,奈托是很厉害的法师,如果,他经常与魔族接触有丰富作战经验,如果,他段位足够高的话……

他大概率早就觉察到她是魅魔了。

想到这里,西雅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倏地抬眼,惶惑的绿眸对上奈托一双寂静如夜的眼。

他望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带有些许嘲弄。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才知道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西雅:呜呜呜早知如此我不如亲小狗……

对了大家见过那个阴暗的爬行.JPG表情包吗。感觉好适合奈托的触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