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庭又道:“你吃半熟的鸡蛋,还是全熟的。”
“啊?哦。”宋芸终于反应过来,“半熟的吧。”
她没道理跟自己肚子过不去,既然对方给自己煮了一份,自然不用客气,何况千变万变,他总归还是裴庭,他为什么要跟裴庭客气?
宋芸赶紧嫌弃地放下饼干桶,走到男人对面坐下。
裴庭一言不发将其中一碗面推倒她面前。
宋芸:“谢谢。”
裴庭不说话,只低头开始闷头吃面。
宋芸看着面前的面,模样是相当不错,香气也够,就是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
想着又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裴庭个子大,这小方桌又名副其实的小,两个人对面而坐,有种隔得特别近的感觉。
她低下头,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嘶……”刚进嘴巴,就烫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裴庭抬头,蹙眉看了看她:“刚出锅的面,烫得很,吹一吹再吃。”
宋芸微微一愣,胡乱吞下第一口面,剩下的一筷子,吹了两口,才送入口中。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碗面,挂面鸡蛋青菜再加点辣椒油。
但味道出其不意的好。
她想了想问:“你是用猪油调的汤吗?”
“嗯。”裴庭头也不抬淡声回,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随口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宋芸低下头。
这样的面,她曾经也吃过一回。
那是与裴庭认识快两年后,一次她生病没有去上班,裴庭带了很多吃的,来家里看她。
但她对他带来的出自大厨之手的美食,毫无胃口。
后来裴庭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面,也是这样简单,鸡蛋青菜外加一勺辣油。
她对这种家里私厨好几个的大佬手艺不报希望,哪知一吃,竟然意外地合胃口,最终连面汤都喝光。
她当时问对方有什么诀窍。
裴庭笑着是用猪油调的汤。
这应该就是来自市井的味道,简单廉价,但美味。
只是,她就吃过那一回,后来就再没机会让大佬为自己下厨。
她自己也学着煮过,但总差点味道。
没想到,穿越第二天,就尝到久违的味道。
宋芸先前对青年裴庭的怨气一扫而空。
也不知是太烫,还是触面生情,她吃了几口,眼眶便忍不住有些发热。
裴庭大约也是饿得厉害,三下五除二,一碗面已经只剩汤,他端起碗准备喝汤,动作忽然微微一顿,蹙眉冷声道:“我没惹你吧?”
宋芸一愣,抬头看向他。
因为汤面热,女人的额头已经微微冒汗,双颊更是染上两片红。
两人只隔了不到半米,那双带着水汽的黑眸,就这样撞进裴庭眼中。
从认识到现在,裴庭领教过这个女人太多次哭闹。
从自己床上醒来那天,哭着要去跳河。
领证那天晚上,自己睡沙发,她哭了一宿。
之后但凡他回家,见自己不搭理她,就要嘤嘤嘤哭上一回。
可惜他裴庭是个铁石心肠,没什么怜香惜玉的美德,她越是喜欢哭哭啼啼,他就越是厌烦,懒得给她好脸色。
原本今天觉得对方好像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了,没想到忽然又来这一出。
只是冷冰冰问完这句,看着对方水光潋滟的泛红双眸,又莫名生出一股自己是不是太过了的疑问?
宋芸原本吃面吃得好好的,顺带缅怀着那个已经不在的老男人,蓦地被人这么一凶。想起原身在裴庭面前的各种表现,不免对两人有点一言难尽。
她可不想对方误会自己是在他面前梨花带雨装可怜,当即脸色一沉,没好气地回道:“面又烫又辣,我眼睛受不住,也没惹到你吧?”
裴庭一时噎住,良久才讪讪哦了一声,神色莫测地看了看对方,又继续闷头喝汤。
宋芸终于连汤带面吃干净,正要起身去洗碗,手中的碗筷已经被一双大手接过去:“我去洗!”
裴庭面无表情端起两人的碗筷,转身去了里间阳台。
宋芸觉得总觉得这家伙有点令人捉摸不透。
这倒是跟年过半百的他差不多。
只不过五十多岁的裴庭是阅历带给他的从容和城府,让人看不透。
这个二十多岁的裴庭,则更像是阴晴不定。
此刻吃饱喝足,她也懒得多揣测,随手收拾好的桌椅,又简单将屋子收拾了下。等裴庭出来,便进了属于自己的内屋。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一身汗味,她得烧水好好洗个澡。
来到阳台,发觉裴庭已经灌满水壶烧上。
他是不用热水洗澡的,这水自然是给她烧的。
宋芸撇撇嘴,虽然这个年轻的裴庭,有点不好相处,但人的本质还是不会变的。
再如何厌恶原身这个老婆,该照顾的还是会照顾。
她折返客厅,准备道谢,裴庭已经端着盆出去洗澡,她只能悻悻然回到里屋,打开录音机,一边听着当下的流行歌曲,一边等水开。
“春去春回来,花谢花会再开,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的心海……”
她那时代的经典老歌,如今正流行。
裴庭洗的是战斗澡,加上洗衣服的时间,也不过十五分钟,推开家门,听到的便是里屋传来的音乐声。
与此同时,阳台也响起呜呜呜的开水声。
原本沉浸在音乐里的宋芸,回过神,赶紧跳下椅子,跑去阳台关火。
裴庭听到一边从电视柜上拿衣架准备晾衣服,一边听着屋里传来叮叮哐哐的声音。
片刻后,卧室与客厅见的木门打开,宋芸探出脑袋,看到正要出门晾衣的男人,叫住他:“你要进来吗?”
裴庭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睡沙发。”
什么鬼?
宋芸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是问你还要不要进来拿什么东西,我要洗澡了,如果你不需要,我就栓门了。”
裴庭微微一愣,冷声道:“不需要。”
“行。”
宋芸缩回脑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咔咔打上门后的插销。
虽然确定裴庭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洗澡不栓门这件事,还是让她很不自在。
宋芸在大盆里放好水,想着一门之隔有个大男人,又去收音机声音调大了些,才正式进入洗澡环节。
虽然是盆浴,但累了一天,能洗上一个热腾腾的澡,还是让人很开心。
裴庭沉着脸晾完衣服,关门回屋,来到自己夜晚的专属地盘——沙发,慢悠悠躺下,不由自主看向屋内那扇紧闭的门。
以前女人睡觉洗澡都不会关门,甚至还会故意敞开着,让自己听到她洗澡的声音。
不知为何今天一反常态,不仅栓了门,还将录音机放很大声,掩盖掉其他动静。
但一门之隔,门上又有气窗,音乐声再大,也隐隐有水声透出来。
以前女人不关门,故意引诱他,再令人遐想的动静,他心中也毫无波澜,只觉得微微的厌恶。
偏偏今天,女人拴着门,大声放着音乐,分明是要把他隔绝在外,他心里却莫名有点抓心挠肺。
眼睛总忍不住门上,以及门上那扇敞开的气窗瞧。
裴庭窝在窄小的沙发辗转半晌,不免为自己这份莫名其妙有些气急败坏,最终将薄毯蒙在脸上,强迫自己去会周公。
宋芸洗完澡,费力将水从阳台水池倒掉,收拾好地上的水渍,关上录音机,打开门插销,轻轻来开门,探头看了眼外面沙发上的男人。
微微蜷着身子一动不动,看起来是睡着了。
只是这种天,用毛毯盖着脸,也不怕闷得慌。
她要去厕所,怕吵醒裴庭,蹑手蹑脚走出去,又悄无声息走回来,还顺手替他把灯关掉,才回到卧室,轻轻关上门后,再次插上门插销。
随着插销的咔嚓声落下,沙发上的裴庭将毯子从脸上拿下,在黑暗中重重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裴庭:请问我还要当多久的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