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
正屋房门关着,屋内只有三人,一长脸婆子站在下首。
“……李主子,不怪奴才办事不利,是那个小蹄子太狡猾,压根儿不上当啊!”乌姑姑叫苦道。
“一群蠢货。”李氏怒道。
那小蹄子毕竟是主子爷身边的奴才,要是无缘无故的打拿了她,恐惹主子爷不快,李氏差人打听叶妩,得到的消息只说叶妩这人也甚是奇怪,平常当差不出前院,很少与外人来往。
本想找个伺候不利的借口,没成想这个小贱人如此警惕,李氏沉着脸,却越发觉得此人不好对付起来。
越想越是气恼,李氏一拍桌子,“我倒要亲眼去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连翘扶住人,忙劝道:“主子,您这样冒然行事,只会惹得主子爷不快,凭白惹来训斥,岂不是顺了那起子人的意?”
李氏闻言一滞,想到四爷的冷酷严厉,被嫉恨冲昏的理智慢慢回拢。
是啊,虽说在外对待旁人,她是高高在上的李侧福晋,可对待四爷,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侍候着,不曾耍过一分骄纵,更不敢有一丝忤逆。
面色变了变,李氏重新坐下,斜睨了一眼乌姑姑,“一次不成就缓着来,总有成功的时候,她身边不是还有个叫阿圆的小丫头?怎么做不会还要我来教你?”
乌姑姑眼睛一转,谄媚笑着点头,“李主子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嗯。”李氏应了一声,轻慢摆了摆手。
连翘知意,重重赏赐了乌姑姑。
乌姑姑贪婪地盯着托盘上的金银,咽了咽口水,李氏懒得看那丑态,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新染的指甲。
挣扎着收回视线,乌姑姑觑了眼主位上人的脸色,小心开口道:“奴才不敢拿厚赏,能为李主子办事,就是您赏奴才脸面呢!”
李氏被捧得轻笑一声,心情确是愉悦几分。
两边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李氏不紧不慢开口:“行了,你想求什么直说就是,不用说这些假话来哄骗我。”
“这都是老奴肺腑之言啊!”乌姑姑嘴跟抹了蜜似的,直把李氏哄得满面笑意。
见气氛差不多了,乌姑姑这才道:“主子,奴才有个干闺女茉微也在主子爷身边伺候,可老大年纪也不小了,就想求您给个恩典,当个猫儿狗儿为您分忧也是她的命好了!”
“嗯?”李氏微微蹙眉,一时间没明白乌姑姑话里的意思。
连翘却听了个明白,眼神异样的瞥了眼乌姑姑。
“茉微姑娘,是想跟在您身边,为您分忧呢!”连翘端起茶盏递到李氏手边,轻轻提醒了一句。
在这后院之中什么人能称声姑娘?
伺候主子爷?分忧?瞧着是想分宠爱呢!
李氏回过神,心里酸水一冒就想发怒,却见连翘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压下火气,李氏没好气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需考虑考虑。”
乌姑姑低着头,没见着上面主仆俩的眉眼官司,听见李侧福晋没有一口回绝,顿时大喜,连声保证道:“奴才定为李主子好好办差,不会让您失望。”
瞪着连翘将乌姑姑送出屋,折回身来,李氏不快道:“连翘,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真要抬举一个贱人不成?”
连翘收起眼中的无奈,轻声劝道:“主子还需差使乌姑姑,又何必一口断了她的希望,您只要稳稳坐着,就算答应了又能如何?先假意应付着,主子爷那边也必不会成的。”
李氏若有所思点点头,是了,主子爷那性子岂会任旁人安排,说不得一怒之下,收拾了那贱人倒更轻快!
想通这点,心里郁气一散,李氏面露满意之色,连翘这丫头不仅办事稳当,人更是机灵。
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掐丝发簪戴在了连翘发上,满意道:“好好办差,我必不会亏待了你。”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连翘的手背。
连翘低着头,看不清情绪,只听着声音激动,恭敬道:“谢主子赏赐,奴才定会用心服侍主子!”
李氏得意一笑。
而李氏也不会猜到,夜深人静时分,她身边的得意人,正跪在前院书房里。
四爷处理完政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身子放松下来靠在软枕上,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李氏是如此说的?”
“是,李侧福晋不曾收手,并吩咐乌姑姑继续行事。”连翘恭敬回禀道。
四爷放下手,睁开眼,面上并无意外情绪。
他深知李氏的性子,善妒跋扈,却并无太深城府,或者说有些蠢笨,这些年派人到李氏身边,四爷也有考究,其一是挡下些算计手段,其二便是盯着李氏不要恣意行事。
不然以李氏的为人,东院岂能如此安稳?
想到大格格出生便体弱多病的身子,四爷眼神深邃无情,转而问道:“李氏这一胎如何了?”
“李侧福晋身子康健,小阿哥本无忧,只近日李侧福晋多思多怒,恐不利于养胎。”连翘作为李氏身边第一人,对于李氏的情况自然了如指掌。
四爷面上闪过一丝怒意。
对于李氏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孔,他可以不在意,因李氏唯有一点可取,那就是对待孩子是真心真意,往日看在她精心抚养大格格和二阿哥的份上,李氏背地里做的一些事,他可以不予细究。
可从上回故意疏忽大格格,到如今不顾自己身怀有孕,屡次犯错,这桩桩件件无疑犯了四爷的底线。
“既如此,就让李氏好好在东院养胎,无故不得擅出!”
听着上首淡漠冰冷的话,连翘俯首,“是,奴才定会好好侍奉侧福晋。”
……
李侧福晋被主子爷禁足一事,无疑使整个四贝勒府都动荡了起来。
表面不显,暗地里各处都想法儿的探听着里面的内情。
谁知竟惹得主子爷雷霆震怒,苏培盛出手狠狠收拾了一批奴才,轻则打板子,重则赶出府去。
这番手段下来,众人愈发看不懂主子爷的态度,却再不敢随意议论,各处也不敢怠慢了东院,只觉李侧福晋不愧是侧福晋,地位稳固着呢,后院众人也越觉丧气,府上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叶妩身在前院,后知后觉才收到消息。
“这可真是太好了,那边老实下来,灵巧姐姐也不会再来找咱们了!”阿圆笑着拍手。
这么说确实解决了一桩难事,可叶妩现在哪还记着灵巧的事,正苦大仇深的盯着手上的针线。
这针怎么不听使唤?!
难得能瞧见阿妩小脸都皱成了一团,阿圆忍住笑意,凑到跟前儿。
“哇阿妩,你这只鸳鸯绣得真不错呢!瞧瞧这眼睛,这羽翼……”阿圆止不住夸道。
一旁响起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是白鹤!”
“噗嗤。”
那绣绷上矮胖矮胖的鸟儿居然是白鹤?
阿圆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瞧着阿妩黑着脸,她赶忙捂住嘴。
“对不住阿妩,我刚刚眼花了没看清,”阿圆重重点头,似想找补回来,“瞧瞧这眼睛,这羽翼,对对,绣得可不就是白鹤嘛!”
“……”叶妩眼神幽幽。
无力抬头望天。
白鹤和鸳鸯,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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