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云上午到达桃花村,先和俞县丞、夏主簿、古司稿见面,询问他们组织人员挖掘坎儿井的情况。
夏主簿和古司稿都看向俞县丞。
三天,两人对俞县丞已经敬佩得五体投地。
他们和俞县丞同事十几年,对他的印象就是嗜酒、懒散,若不是此次调配全县民众,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俞县丞竟是这样一位大才。
纷杂的人事到他这里一一被理顺,瞬间变得一目了然,清晰无比。他从容地一件件安排下去,别人要几天甚至十几天才能做成的事,他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他的脑子里似乎保存着无尽的资料,对平阳县各地都了若指掌。
往往到一个村子,他们两人还在准备去翻阅卷宗查找此地的情况,或是召集当地人询问,他却早已列出相近几个村子的人口、地形,开始考虑如何整合分配人员,最大效率地开展坎儿井的挖掘。
又兼他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做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于是在他们眼中无比艰难的任务,就这样一帆风顺地完成了。
仅仅只用了三天。
而且在他们的感觉中,俞县丞的本事还只使出了十之一二。
这样的才能,只治理一个县城实在可惜了,应该去治理一府、一州,甚而……一国。
想到这里,两人赶紧打住。
君主之下,治理一国的人,那不是丞相了吗?
他们委实是异想天开了。
现在县太爷问起坎儿井的挖掘情况,两人唯俞县丞马首是瞻,都看向他,等着他代表三人应答县太爷。
谢亦云跟着看向俞县丞。
俞县丞也不推辞,拱手道:“县太爷放心,各地挖井的人员都已安置妥当,十二天之内,所有坎儿井必定能全部完工。”
语气微顿,笑了一笑,又道,“县太爷随时都可到各处巡视监督,不过县太爷这些天连日奔波,若是疲累,不去也不妨事,有我们三个看着,不会误事。”
谢亦云听着,不由得挑起眉头。俞县丞的意思,是她后面的时间可以当甩手掌柜?
看来俞县丞对自己很有信心。
“是呀是呀,县太爷三天跑了这么多路,着实辛苦,好好歇一歇。”夏主簿接话,“俞县丞把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有人看着就行,县太爷不用担心。”
“对对对,县太爷好好歇歇。”古司稿附和。
两人满面自信,底气十足。
今天早晨,所有的人员调配都已到位,俞县丞各方面都考虑得细致周详、面面俱到,后面的十几天只需要监看人们按章办事。
要是这都做不好,他们两人当真愧对每月的俸禄了。
看着三人的面色,谢亦云不禁笑起来。
好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把事交给他们,自己就不要插手了,索性完全放手让他们去做。
以后要做的事那么多,如果事事亲力亲为,怎么都干不完。
从现在开始,就要培养下属独当一面的能力,鼓励他们踊跃表现,勇于担事,给他们独立地主导完成工作的机会。
“好。”谢亦云想定,欣然道,“我就坐等好消息了。”
正好闲下来,她仔细研究一下系统。
这些天忙碌不堪,她每每打开系统只是瞄一眼地图,其他的都来不及看,特别是还有一个抽奖的功能,她一直没点开。
说不定还有惊喜等着她。
再来,干旱的问题已经解决,平阳县以后的发展如何着手,她要静下心来想一想。
这是一个难得的空闲时间,趁这时她要好好地规划一番。
按照她的设想,解决干旱问题后,就要把平阳县高速运转起来,大力发展农业、商业和工业,重中之重是建立武装力量。
若是事先不规划好,到时必定手忙脚乱,搅成一团乱麻。
而在这十几天里,全县都在抢挖坎儿井,俞县丞包揽了全部事情,她倒成了一个闲人,想必在以后的三年内,再不会有这样的空闲。
这段时间里,她要好好地想一想。
她不打算回县衙,在县衙待着等消息也不安心。
桃花村是全县范围内挖井任务最艰巨的,大概率是最后一个完工的村子,她就在这儿等着,等着坎儿井挖好,井水浇灌庄稼,确定稻子抗过了旱灾再回去。
在这之前,她先好好地睡一觉,这几天确实是累着了。
正要走,俞县丞忽然叫住她,对着她郑重行了一礼。
直起身子,满面愧疚:“此前县太爷召集人手到杏子村挖井,俞某违抗县太爷的命令,实在惭愧,今在此向县太爷请罪。”
谢亦云眯起眼。
只请罪是不行的,错了就要罚,谁都不能例外。
她要在三年之内高速发展平阳县,首先必须建立绝高的个人威信,保证人人都听从她的命令行事,绝不违抗。
这样她才能把平阳县牢牢地握在手里,把平阳县的民众拧成一股绳,全力发展,快速壮大起来。
她的威信,决不容挑衅。
想要民主,等她度过生死大关再说。
因为目前的中心任务是挖掘坎儿井,抢救庄稼,而时间又紧急,事务繁重,俞县丞抗命这件事,她是准备等这十几天过去,坎儿井都挖好以后再说的。
既然俞县丞此时提起,那就先和他说明白,想口头谢罪就蒙混过关肯定是不行的。
夏主簿和古司稿察觉到忽然凝滞的气氛,偷偷瞄着县太爷眸中闪过的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心中有些发颤。
县太爷虽然年轻,气势却不容小觑,又常常让人捉摸不透。
俞县丞一向懒散惯了,不听县太爷号令去挖井,不知会受什么罚呢。
放在以前,两人是不会管的,但这三天改变了他们对俞县丞的看法,又钦佩他的才能和本事,现在眼看他要倒霉,都有些不忍,犹豫着想开口求情。
“县太爷……”夏主簿壮起胆子,弱弱喊一声。
正要继续说,却被俞县丞打断了。
“县太爷,俞某甘愿认罚。”俞县丞一脸诚恳,向着谢亦云再一次施礼。
哦?
谢亦云有些意外,这人竟是主动请罚,真是知情识趣。
不过罚还是免不了的。
“上次左小山三人犯错,我打了他们二十棍棒。”谢亦云悠悠道,“俞县丞嘛……”说着停下来,打量面前的人。
一双剑眉微微抬起,回望着她,面上镇定,不见害怕。
是他小看县太爷,就凭县太爷救了全县庄稼,挽救多少人饿死的命运,这顿打,他该受着,毫无怨言。
旁边的两人却急了。
俞县丞年纪已大,怎比得上左小山三人,挨这一顿打,恐怕要伤筋动骨。
就不能不打吗?罚银子也行啊,自古就有以银代罚的例子。
“县太爷……”两人急喊。
谢亦云没理两人,语气一转:“不过俞县丞知错能改,连夜赶到水旺村,三天安排好挖井事宜,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理说,功足可抵过。”
夏主簿和古司稿面上一喜,这就是说,不罚了?
“但在我这里,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抵,有过要罚,有功就奖。”谢亦云继续道。
边上两人面色一垮,还以为不罚了呢,结果县太爷还是原来的县太爷,不讲人情。
“考虑到俞县丞的年纪,就不罚棍棒了。”谢亦云缓缓道,“罚三十天劳役。”
“也不限定一次做完,做一天记一天,做满三十天为止。”
说完,问道,“俞县丞,你可愿受此罚?”
古司稿眼珠一转,愿意,肯定愿意啊,不愿意是傻子。
不知县太爷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没限定干完劳役的时间。既然如此,有空有精神时就去做一天,拖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夏主簿也松了口气,县太爷最后到底还是讲了一点人情。
在两人转着念头时,俞县丞已经向着谢亦云躬身行礼:“俞某认罚。”
说好此事,谢亦云和三人分开,由一个村民带着,去到给她布置好的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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