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夏令都不记得上次逛商场是什么时候了。
下车时她还在低头看手机，确认出租车成功扣款。
当她抬起头，瞳仁顿时充满震撼地缩紧了。
啊，妈妈，这个商场原来有这么大吗？
眼前赫然一座庞然巨物，建筑表面覆盖的大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透出里面光彩陆离的消费世界。
她赶忙回头，载他们来的出租车却早无情地没了影子。
好快！
明明我们刚才聊得很开心？
结果说再见的机会也不给？
更关键的是，植物人的“谢谢，再见。”已经到嘴边了？？
……
光速逃跑的司机向一旁保温杯摸去：嘿，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好难聊天，说好几句才回答一句，后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说，搞得我口好渴。
……
俞夏令带着植物人，两人呆呆站在商场大门旁边足有一分钟。
她观察周围，一切风平浪静。
来往所有人，都很轻快的模样，根本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会让她焦头烂额的各种棘手事情。
哪怕的确有人盯着植物人看个不停，但总体来说，所有人都很温和，很有距离感。
俞夏令心情也忍不住扬升起来。
是，出来逛商场么，当然大家都是开开心心的。
她抬起头，植物人也低头看她，两人同时微点了一下头。
接着俞夏令一手攥紧包带，大步上前，替植物人拨开了空调门帘。
她拨门帘这一下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但高挑的植物人一走过，还是险些用脑袋在门帘上摩擦，她急忙又拉开了一些，同时植物人需要微微歪一下脑袋，才顺利进了门。
松开软门帘的时候，俞夏令暗自握拳。
好耶，简单！
可残酷的现实还在后面。
看着前后左右都差不多的精致商铺、光可鉴人的地面，四通八达的道路，俞夏令和植物人在一楼徘徊了足足十分钟，竟然又一次看到了进来的大门！
等等，电梯呢，电梯到底在哪里？
而且随着她在这走来走去，已经有几位好奇的导购大姐姐，开始站在门口，好像在等着他们去问路，也好像是等他们再一次回来。
不！
我不需要问路，我是在逛商场啊，需要什么路！
三分钟后，俞夏令原地擦擦汗，经过深思熟虑，她觉得今天只逛一个一层，已经很充分、很足够了！
而且商场一楼本来就是一些高端商品，其中不乏价格合适的礼物商店，也刚好有她想买的东西，所以她买了就……就回去吧。
……
品牌车展、高级手表、这样大人的玩具她就不看了。
加上现在的俞夏令，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说，她对一楼的门店很熟悉！
于是她当机立断，带着植物人径直走进一家装修非常朋克风的品牌门店。
里面商品主要是跑步机、椭圆机等健身器，除此之外还有代步工具，比如电动滑板车、平衡车、电动滑板之类的。
俞夏令刚好就看中了其中一辆光亮漆黑的双轮平衡车。
平衡车厚重稳当，轮子转起来的时候，两边轮子还会卷出呼吸一样的蓝光，看起来很酷炫，很高调，非常适合俞盛野。
以及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上了大学的俞盛野很懒散，喜欢这些小车代步，家里光独轮、双轮的平衡车就有三个。
但现在的俞盛野是一辆平衡车都没有的。
最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如果被俞盛野扔进垃圾桶，现在的大姐就能让现在的俞盛野把它给吃了。
“你们眼光真好，这是我家公司的新款，充满电可以代步九十公里哦，最重要的是这款优惠力度很大！您要试一下吗？”
旁边导购围着他们转半天，谁料这两位年龄不大的客人竟然只顾着默默挑选，不仅没有回应他，连彼此之间，也没有一句交流。
怎么回事，难道两个人正在闹矛盾？
导购也非常无奈，最后决定专攻安静跟在女生身后的大男孩。
也实在是这个男生太惹眼，从身高、身材，到长相，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经光环笼罩，举手投足间宛如明星一样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没看到他店里的女同事都不自觉凑到一起去了吗？
要不是有规定，早都来抢他业绩了。
“帅哥，真的，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以导购的经验来看，进了他们店的客人，尤其是对方这个年龄的客人，多少都会出于好奇踩上去尝试一下的。
听到导购的声音，俞夏令浑身一僵，颇为警惕地回过头。
导购大哥却还在对着植物人劝说：“怎么样？别担心，速度已经降到最低，我们内置的感应器也是业内最好的，非常灵敏，绝对不会让你摔倒。”
说着，导购竟然鼓励兼试探地扶了一下植物人的手臂！
俞夏令条件反射地让植物人收起手臂，躲开了这一扶，但导购大哥锲而不舍，上前一步又一次搀扶住了植物人。
这两秒耽误下，再有什么大动作，似乎就太违和，甚至会和导购起冲突了。
结果俞夏令只能眼睁睁看着植物人顺势踩上了平衡车。
看着那双穿着运动鞋的脚站上摇摇晃晃的平衡车，俞夏令一时憋住呼吸，两步走过去，托住了植物人的胳膊肘。
导购：“……”虽然两个人好像吵架了，但女孩看样子是真的很紧张对方啊！
俞夏令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很快，植物人站稳了。
她这才无声吐出了一口气。
“看看，是不是很简单？”导购大哥笑眯眯地，“再前进试试？”
俞夏令：“……”
这一秒，整家店，包括不少门外路过的人，视线都不知不觉集中在这一处，俞夏令汗毛倒竖，简直骑虎难下。直到她再度感应了一下和植物人的连接，心里一动，悄悄攥起拳头，试着让植物人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了一点点。
嗡——
轻微的启动声，平衡车听话地前进了起来。
俞夏令立即松开了植物人的手臂，免得以自己的身高，反而会拉得他摔跤。
起初，植物人缓缓前进了一米便停了下来，凝固般地站在原地。
俞夏令不眨眼地盯着平衡车上的身影，那人也像是下一秒就会后退一步走下来。
但忽然，植物人又前进了半米，又前进了一米，接着缓缓向左拐弯，开始在店里随意地游荡起来。
俞夏令：呜呼，真的好好玩！
导购瞄到门外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脸上都不自觉带笑：“怎么样，小美女，这款平衡车是不是挺适合他的，你看，真的很帅啊！”
导购心里很激动，想何止是很帅，简直比他们墙上广告模特还有气质，这男生根本就是中了基因彩票吧！
俞夏令最后到底买了这款平衡车，留了家里的地址，和收件人大姐的名字后，就赶忙带着植物人离开了。
没错，她就是要让大姐亲手转交俞盛野。
……
这次成功的购物经历，宛如首战告捷。
俞夏令已经放松不少，甚至开始膨胀了，给自己也挑起了生日礼物。
并且很快，她就看中了一个头戴耳机，性能比自己现在这款还要更好。
导购女士迅速凑到少女身边：“可以试听一下音质……”
“不用了，谢谢。”植物人再度开口，这次总算及时地拒绝了导购。
俞夏令本以为沟通可以结束了，没想到这位导购姐姐，好像突然看出他们俩谁说话算数一样，开始对植物人笑眯眯建议：“她皮肤白，其实更适合浅色的，这是我们店新出的浓彩撞色耳机，戴在头上相当于时尚单品，很漂亮很吸睛，明星同款哦！”
俞夏令听在耳朵里，不由深思，是有多漂亮，多吸睛呢？
于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主动拿起了柜台上的耳机，端正地戴在了头上。
和俞夏令短暂地对视后，植物人缓缓摘下了耳机，并立即放回柜台上。
同时俞夏令脚步默默挪移，离那个耳机远远的。
要命了。
真的太漂亮，太吸睛了，这种高调的东西怎么会适合我。
但最后，脑袋里挥之不去植物人戴耳机的模样，俞夏令还是买了一个同款，只不过是单一米色的。
付款的时候俞夏令还在恍惚，因为她的所有耳机，不是灰色就是黑色，少有这样暖和的浅色。
“给您，拿好。”导购姐姐的笑容无比灿烂，将购物袋递给了植物人。
俞夏令余光瞄到自己新耳机的去处，赶忙让植物人抬起手，耳机袋子顺势挂在了少年的手指上。
可植物人安静帮她拎着购物袋的模样让俞夏令看着莫名得不自在，所以下一秒就接了过来，自己提在手里，她才算舒服了。
这么一来，第二次购物也算是顺顺利利。
当俞夏令走出耳机店，一抬眼看到之前怎么都找不到的电梯时，更完全忘了所谓“买完东西就走”的想法，和植物人一前一后毅然决然地上了电梯。
之后她真正地逛起街来，期间还率领植物人，让他大胆地去买了两杯橙汁，还试吃了巧克力作坊的手工巧克力。
她吃吃喝喝，表面看不太出来，心里实则开心到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尤其和植物人同时进行所有活动，喝到的鲜榨橙汁是三倍的酸，融化在嘴里的手工巧克力则是三倍的甜。
除了直接绕过最吵闹的游戏机区外，她不知不觉就带着植物人围绕一部手扶电梯上到了顶层电影院。
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一楼的充气淘气堡仍然显得格外地大，俨然是一座充气小城市，各个角落都有高高厚厚的屋顶。
这一路上俞夏令和植物人已经尝试了不少东西，而她只长了两只手，所以这时植物人手里也不可避免地拎了点东西。
俞夏令看看他，又闻闻鼻端异常浓郁的奶油香气，心想：难道是那个？
顺着香喷喷的味道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电视剧、电影里经常见到的电影院爆米花。
这样厚重的焦糖，甜蜜的奶油气味，是只有电影院里才有的爆米花！
俞夏令不由远远盯着它们。
实际上她十岁以前，因为俞盛野哭着闹着要来电影院，所以她也会来，只是每次来电影院的感觉都不好，最后爸爸妈妈也没有勉强，不再试着带她来电影院了。
那不仅因为电影院人来人往，还因为人们看电影的时候，情绪起伏尤其巨大，那些情绪才是她避之不及的。
而且十四岁以后，正是可以约同学朋友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的社交，更没人陪她来路过这种地方。
看了眼身边的植物人，俞夏令按捺住偷鸡摸狗似的心情，轻车熟路掏出自己的手机，大方打开付款页面，递给了对方。
植物人接过她的手机，转过身，迈着长腿去了零食柜台。
“一份爆米花，谢谢。”他嗓音低沉，看着堆积如山的爆米花，说得很认真。
不远处俞夏令神情是更加严肃，抬起手指缓缓将耳机环境音提升到百分六十。
“好的，您要大桶还是小桶？”
“请给我大桶。”
……
……
商场监控室里。
便衣警官金作，和身边一名穿着笔挺严谨的瘦高男人，盯着监控画面仔细分辨。
“没错，是他，刘乾坤。”瘦高男人神情轻松不起来，“是我五年前带的学生。”
“这就棘手了。”金警官顿感头疼，“任何事情牵扯到超能力者，这手续可就多了……常安老师，他的能力真的像档案里说的那样吗？”
常安点点头：“他可以影响别人的磁场。这种‘频率磁场’眼睛看不到，但往往能被人们的潜意识捕捉到。被他接触的人，在接下来两个小时里，都会变得很倒霉，如果他再有意引导，那最常见的，就是对方会丢失贵重物品，而他会变得非常幸运，‘碰巧’捡到这些东西。还有一点，我们以前做过实验，刘乾坤的能力是影响的人越多——倒霉的人越多，他自己就会越幸运。”
说着，常安长叹一声，“其实这个能力，会被用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上，我也有预料，因为刘乾坤这孩子的性格实在……以前也的确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同学间，这个能力更不受欢迎。”
“金警官，这样吧，”常安最终决定，“抓人的事还是交给我们单位吧，人抓到了我就给你送到所里去。你先别拒绝我，毕竟这是超能力者，别看他小偷小摸的，他这个能力，实际上等级真的不低。”
金作沉吟片刻，也是叹了口气，“好吧，等你的好消息。”
常安摸出手机，但打电话找同事帮忙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落在了其中一个监控画面上。
真是怪事……
常安心想，今天什么日子，还能这么巧，看到那小子也出来玩？
不过……也证明这件事得快点、安静地处理了。
毕竟万一让那小子正面碰到刘乾坤，搞不好还得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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