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今日的打扮大方典雅,却又在细节上体现出了小女儿的俏丽,配上沈棠那如海棠般娇美的容貌,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乐平侯夫人林玉娟也已经打扮妥当,林玉娟上下打量了沈棠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们棠儿长得真是好,眼光也好,你今天这身打扮真是挑不出一丝不妥。”
“棠儿这衣裳可是大伯母找人裁制的,要说眼光好,那还得是大伯母才是。”沈棠亲昵的挽上林玉娟的臂弯笑着道。
“你这丫头惯会贫嘴的。”林玉娟点了点沈棠的额头,嘴上虽然埋汰着沈棠,但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却显示这位侯夫人对沈棠的的恭维十分受用。
看这沈棠屋子里恭敬站着的侍女,林玉娟板起脸:“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可得仔细清点好姑娘的物件,除夕宫宴可不比寻常,要是姑娘少带了东西,你们姑娘心善可能不会责罚你等,但我这个做伯母的可饶不了你们。”
皇宫可不比家中,就算是除夕宫宴赴宴之人也都必须小心谨慎,万不可出差池,因此携带的东西不能多但必须都得周全。
再三清点物件,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林玉娟这才带着沈棠坐上了有着乐平侯府标记的马车。
马车驶出侯府朝着皇宫而去,除夕百姓们也都早早的归家团聚,原本热闹的大街倒是显得萧索起来。坐在马车中,沈棠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手整齐的交叠在一起压在膝上。
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近,沈棠的神色也不禁显得凝重起来。
上辈子沈棠压根就没有参加过这场除夕宫宴,她对于这次的除夕宫宴的了解仅仅是祖母和大伯母闲聊时的只字片语,她只知道这次的宫宴是康妃主持的,陈皇后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
陈皇后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沈棠柳眉微皱,眼底也染上一抹忧愁。
就在沈棠沉思该如何才能见到陈皇后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交叠的双手,并轻轻拍了拍。
沈棠一下子从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大伯母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棠儿不必拘谨,除夕宫宴没那么多规矩,方才伯母对你的侍女们严厉是为了让她们仔细做事,这除夕宫宴喜喜庆庆的,我们啊就吃好喝好,再多说些吉利话便行了。”
面对林玉娟的安慰,沈棠嘴角上提,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大伯母说的事,棠儿第一次参加宫宴,却是紧张了。”
“这宫宴啊,参加多了也就那样,只要守着本分,不做那些僭越的事,陛下娘娘也不会刻意为难你,你就当是寻常的宴会便是了。”林玉娟只当沈棠是在紧张,温和的细声安慰着。
沈棠只是笑着点头,心下却是丝毫不敢放松。
若真的只是去吃个宫宴倒也罢了,可她参加除夕宫宴的目的不纯,她参加除夕宫宴最主要的目的却是要将太子还活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不知如今是何处境的陈皇后。
想到陈皇后不久后便会病逝,沈棠眉宇间笼罩上一层忧愁。
乐平侯府极少参加宫宴,这其中不仅仅是乐平侯府和当朝圣人之间的关系微妙,更有侯府老夫人年岁大了,不愿也不喜再参加这些大大小小的宫宴,而侯夫人林玉娟也知道侯府和朝堂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也是极少参加宫宴。但就算是再怎么不参加宫宴,可除夕宫宴这样的盛大宴会,不参加就说不过去了。
上辈子的除夕宫宴是祖母和大伯母一起去的。
这辈子是自己和大伯母一起参加的。
在马车进入皇宫之前,会有专人检查赴宴人员有无携带违禁物品,林玉娟不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了,自然安排的极好,检查的內侍很快便将马车放行。
沈棠端坐在马车内,感受着马车的车轮驶入皇宫之内,皇宫中的路尽是由小青砖平铺而成,马车就算在上头疾驰车内也是平稳舒适,现在马车缓慢的驶向停放官员马车的场地,沈棠坐在马车内就仿佛是置身家中一般,一点也感受不到颠簸。
一阵寒风吹过,马车的车帘被吹起一个小角,外头巍峨的赤色宫墙映入眼帘,出门便已是午后,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现在已快到了申时。
冬日白天的时辰总是特别的短暂,还不到申时,天色便已暗了下来,灰暗的天色压的赤色的宫墙都染上了黯淡,沈棠只觉胸膛一道一道的闷意,压得她快喘不上气来。
萧瑟的寒风吹入马车,让马车内的气温瞬间下降,沈棠被寒风一激,一下清醒过来,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按下心思,阖上双目,轻轻吐出腹中浊气,再次睁眼,眼底已是一片平静,再也看不出方才这位小娘子内心是多么的波涛汹涌。
马车停稳后,沈棠仔细的抚平衣裙上因久坐而出现的几处褶皱,她在马车上一直是端坐着的,衣物上的皱痕并不多,等待林玉娟也整理完仪容后,沈棠先踩着马凳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接着转身继续扶着林玉娟也下了马车。
见马车上赴宴的女眷尽数下了马车,早就守在马车边上等着领路的內侍便迎了上来,內侍腰身微躬,眼角的余光飞快的扫过马车上乐平侯府的标记,本就躬着的身子更是低了几分:“夫人、娘子,请跟着奴才,让奴才为您等引路。”
“有劳公公了。”林玉娟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这荷包是特意缝制的,就是放在林玉娟的手上都显得小巧玲珑,但荷包虽小,做工却是精致,上头还专门有绣娘秀上了吉祥的云纹,在这除夕也显得格外的应景、喜庆。
荷包里装着的自然是金银,小小的荷包也放不了太多金银,只放了两个小小的金瓜子,成双成对的东西寓意着吉祥和好事。
这样的荷包沈棠身上也有,装在衣袖里缝着的暗兜里,也没有太多,一共也就六个。
亏得这荷包小,里头装的东西也不多,装在身上根本感受不到多少重量,也不会影响行事。
领路的內侍接过荷包,感受了一下荷包的分量,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许多:“夫人这边请。”
跟着领路的內侍一路来到了太清宫中。
此时的太清宫中已经有了不少人,只是还没开宴,此时那些夫人、娘子们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说笑。
乐平侯府平日里为了不遭圣人惦记,与旁人交际并不多,先前林玉娟还能和谢家主母说上几句话,但现在谢家尽数下狱,林玉娟也没了能聊上几句的人,便在拜见了康妃后拉着沈棠找了个不太起眼的位置站着等待开宴。
但是林玉娟想低调不想和旁的夫人有过多的交际,但是却总是有人让她事与愿违。
沈棠自进入太清宫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此时太清宫中赴宴的人,判断出各家的交际情况。
没多时,沈棠便注意到承恩公府的傅夫人将视线投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沈棠心中顿时如振擂鼓,再看去,只见傅夫人本是坐着的,此时竟有了起身的动作。沈棠内心大道不好,忙靠到林玉娟身边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注意傅夫人的动静。
林玉娟朝着傅夫人的方向看去,只见傅夫人已经完全站了起来,并朝着自己这边准备过来了。
“沈夫人。”
早在见到承恩公府的国公夫人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的时候,林玉娟就想带着沈棠换个地方,本以为自己做出不愿交谈的举动后傅夫人会知难而退,哪成想,傅夫人竟然不管不顾直接叫住了自己。
傅夫人的声音不算大,但是现在可是在太清宫等待除夕宫宴开宴,就算其他夫人、娘子也都在聊天说笑,可他们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整个太清宫不说是静的落针可闻,但也并不嘈杂吵闹。
傅夫人一声沈夫人,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能听到,此时的林玉娟若是转身就走,倒是显得乐平侯府不知礼数了。
林玉娟只能收敛了脸上的不悦,笑盈盈的转过身:“傅夫人,上次一别还在半月之前赏梅宴上,承恩国公府的梅园真是名不虚传,宴上的梅酒清冽可口,可让我惦记了大半月呢。”
“区区梅酒,沈夫人若是喜欢等我回去就给侯府送上百八十壶的。”傅夫人抬起手帕掩着嘴笑了起来。
“这位便是沈三姑娘吧,上次在府里事多,倒是没好好瞧瞧,今日一瞧竟出落得这般好了,又难得是落落大方,端庄贤淑,就往这一站,生生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给压下去了,你说说,你们侯府是怎么培养女儿的,这么好的小姑娘要是我家得该多好。”
傅夫人这话一出,沈棠便看到跟在傅夫人身后的傅明珍脸色一变,偷偷拿眼角余光扫了自己一遍后,脸色更加不好了。
傅明珍是从小悉心教养出来的公府小姐,礼仪并不差,因而她方才那般不礼貌的打量极为隐晦,但是沈棠从傅家母女出现在自己面前后便一直在关注着这两人的举止,因而她的小动作完全落入了她的眼底。
沈棠只觉得好笑,自己前世的这个小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嫉妒心强,就见不得旁的姑娘比她好看。
另一边的林玉娟听完傅夫人的话后脸上的笑意猛然一滞:“傅夫人真是说笑了,我家这丫头哪里能跟国公府的小姐比,你别看她今天看上去好像还行,平日里最是顽劣了。”
“沈夫人真是谦虚,你家这三姑娘文文静静的,先前我看她在赏梅宴上也是举止有度,哪像沈夫人说得那般顽劣,依我看啊,沈夫人你就是诗书世家出生,对女孩子家家的要求太高了点,就沈姑娘这样的要是在我家里,我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就算是真的顽劣,就三姑娘这讨喜的样子,顽劣了点那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真的顽劣,那我也喜欢!”傅夫人目光热络的看着沈棠,真是越看越喜欢。
沈棠穿着一身缇色的衣裙,双手交叠置于小腹,眉眼低垂,温顺文静的站在林玉娟身后,沈棠本就生的好,五官精致,加上肤色又白,此时穿着缇色的衣裙更显肤色,映着太清宫的烛光,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柔光,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好看。
这般玉人,不比那冒牌的病秧子好百倍?
也不知道那病歪歪的狐狸精先前给自己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哄得自己儿子想娶她为世子夫人,好在那狐狸精是个冒牌货,根本配不上承恩公世子,而且赏梅宴后,看自己儿子的样子也是中意这沈家三姑娘的,虽说这沈三姑娘幼失怙恃,但沈家和傅家都是将门,这生在将门便也不太计较那些事了,没看就是当今皇后的哥哥,当年的陈国公也是在战场上英年早逝,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
最主要的是,如今手中还握着兵权的武勋世家不多了,而沈家便是其中之一。
虽说承恩公府已经是难得的富贵人家了,可经几代的韬光养晦,如今的傅家在朝中并无实权,若自己的儿子只想当个富贵闲人,那这样也并无不妥,可自己的儿子心有鸿鹄之志,文韬武略更是京里头一份的,傅夫人也不想让儿子就此平庸一生。若是和沈家结亲,沈家还能不帮衬沈家的女婿不成,到时候让自己儿子在北地军里挂个职历练几年回来便可进兵部,从此平步青云,自己外出交际也备有面子。
“今日见面也没准备些什么,这镯子你拿着,红玉的,又衬肤色,又喜庆。”傅夫人不由分说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镯子,便要给沈棠带上。
那镯子通体红色,那红色并不十分艳丽,反而透着橘色,确实今日沈棠一声缇色的装扮十分相配。
“傅夫人,棠儿这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戴的了这么贵重的镯子,快收回去。”林玉娟哪里能让傅夫人给沈棠戴上镯子,忙给推了回去。
“沈夫人,这就是你得不对了,镯子哪有什么贵重的,上次三姑娘来我府上我也没准备见面礼,这次就该补上。”傅夫人硬是要将镯子塞给沈棠。
见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一些人的注目,林玉娟也只能让沈棠将镯子收了下来。
看着跟在傅夫人身后的傅明珍,林玉娟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根白玉梅花簪子递了过去:“我看傅姑娘爱美,小小见面礼傅姑娘倒是不要嫌弃。”
沈家可比傅家富裕多了,林玉娟又是出生名门,当年嫁入沈家的嫁妆也是不菲,她取下来的白玉梅花簪子通体洁白如羊脂,落入手中温润细腻,光价值而言和傅夫人给出的红玉手镯也相差无几。
傅明珍是个爱梅的,收到林玉娟给出的白玉梅花簪子,就算是不喜欢沈棠的她也是眉眼上带上了喜意,忙不迭的道谢。
“依我看啊,傅夫人也是过于谦虚,傅家姑娘也是明艳大气,率真知礼,加上傅家世子更是文武双全,谦谦君子,有这样的一对儿女傍身,傅夫人还说什么羡慕我,要是我膝下有这么一对儿女,我才是做梦都要笑醒。哎,又想到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常年就在北地混着,这都要弱冠的年纪了,至今还没给我带个小娘子回来,催也催不得,一催就拿北地未安何以成家来糊弄我,这北地不和平几十年了,难不成北地一直不和平就一直不成婚了?”
也许是给两个小辈之间交换了见面礼,傅夫人看起来确实非常喜欢沈棠,又或者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一个人呆着确实无聊了些,林玉娟对傅夫人的态度也没有像一开始一样的抵触了,反而像对交往许久的好友一般交谈了起来。
林玉娟和傅夫人找了个位置坐着聊天说笑起来,留下傅明珍和沈棠两人呆在原地,两两对视。
“你这件大氅看起来不错。”傅明珍和沈棠对视了半天,终于干巴巴的开口缓和气氛了。
“太清宫的地龙烧的太热了些。”沈棠伸手接下罩在外头的大氅,细心叠好,平整的搭在手弯上。
“你.......”傅明珍拉下了脸,她如何看不出沈棠这是故意的,亏她还好心夸她。
“我见到相识的人了,傅二姑娘请随意。”沈棠冲着傅明珍敷衍的颔首,也不管身后的傅明珍脸色多难看,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沈棠懒得和傅明珍交际,上辈子她嫁入承恩公府后也想和傅明珍缓和关系,但是每次都是热脸去贴冷屁股,沈棠也是从小千娇万宠着的侯府千金,就身份而言,傅明珍又没比自己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要捧着她?
上辈子沈棠都没耐心哄着傅明珍,更不用说重生后的她压根就没想再当傅明珍的嫂子了。
而沈棠也没有说谎,她确实是看到了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