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念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下碰到叶瑾宏。
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双手抄在袖筒里,缩着脑袋,像个鹌鹑,她能感觉的到,她的鼻头肯定是冻红了,麻花辫也在火车上被蹭的乱掉了,外形上一堆槽点,总之是不太符合她自己的预期。
叶瑾宏上辈子帮助她良多,她最坏最糟糕的一面都被叶瑾宏看了去,面对这个上辈子的救命恩人,舒念念虽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此时她还没有经历过那些不好的事,一切宛如初见,舒念念总想把最好的形象展现出来。
记得那时候她刚刚从噩梦般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她的家人也都不在了,她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一个人坐在老房子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坐等死亡降临。
就在她奄奄一息之时,叶瑾宏找到了她,跟她说她二哥可能还活着,拖拉机把舒国强撞下河之后,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舒国强的尸体,死亡的铁证是死要见尸,舒国强的尸体没有找到,就不能判定他已经死亡。
“或许他另有奇遇。”
叶瑾宏什么都没说,只用了“奇遇”两个字便把舒念念从万念俱灰的深渊中拉了出来,之后他出钱出力,把舒念念的户口迁到了海城,并且给了她启动资金,让她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情。
他是个非常靠谱,值得信赖的长辈。
上辈子她接触的叶瑾宏,面容冷峻,成熟稳重,总是穿着得体大方,姿态雍容矜贵,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年轻点的叶瑾宏却是身穿一套迷彩作战服,扎在腰上的同色腰带,将他衬的身高腿长,肩宽窄腰,虽然依旧是面容冷峻,但此时的他,则更有活力一些。
不像上辈子,像是活在西装套子里面的人。
舒念念抄着手跟在舒成祖的身后,祈祷叶瑾宏没有注意到她,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叶瑾宏不是个热衷于走动亲戚的人,上辈子她也只是小时候跟叶瑾宏有过交集,后来渐渐长大后,他就没在见过叶瑾宏,直到她离婚后,叶瑾宏才又突然出现。
然而舒念念的祈祷落空了,在舒念念看见叶瑾宏的同时,叶瑾宏同样也看见了她,并且看样子,叶瑾宏并没有装作不认识的打算,因为他已经调转方向,向舒念念这边走过来了。
舒念念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她现在这个鹌鹑样,实在不适合碰见“亲戚”。
还是一个见了面就要低头弯腰叫“舅舅”的亲戚。
没错,叶瑾宏是陆建军的舅舅。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陆建军的未婚妻,虽然打定主意这辈子不会跟陆建军结婚,但是在没退亲之前,该有的礼数总要做到位。
舒成祖也看见了叶瑾宏,他笑呵呵冲叶瑾宏点头示意,叶瑾宏过来寒暄,两人说些场面话之后,同时把目光投递到了舒念念的身上,舒念念想躲在舒成祖的身后装死都不能了,只能硬着头皮跟叶瑾宏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舅舅,舅舅是在等人么?”
不怪舒念念会有此一问,端看叶瑾宏穿着一身迷彩训练服就跑到了火车站,肯定是为了接人,而且时间特别的紧迫。
“是的,接人。”
他向来话少,能回答四个字,而不是“嗯”一声,已经很不错了。
舒念念没想到他下面又解释了一句,“我好兄弟训练时受伤,我临时来帮他接他老婆和他的儿子去军营。”
舒念念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惊奇的看向叶瑾宏,叶瑾宏别开了视线,让警卫员帮舒念念和舒成祖撑开伞,并且递给了舒念念一个滚烫的暖手宝。
“怎么会有暖手宝?”
“我兄弟说他老婆怕冷,特意让我多带了几个过来。”
舒念念刚要说句谢谢,不远处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瑾宏,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可看见我家老张了?”
舒念念转头,没想到却是火车上的那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看见舒念念也是一脸震惊,但她更多的惊喜,她看了看舒念念,又看了看叶瑾宏,正疑惑两人的关系时,叶瑾宏主动介绍,“舒念念,我侄媳妇。”
年轻女人感激的看了舒念念一眼,将火车上的事情跟叶瑾宏了说,叶瑾宏看了一眼年轻女人怀里的孩子,立马吩咐他身边的警卫员去开车,“张世博有点事情走不开,托我过来接你。”
年轻女人忙问出了什么事情,叶瑾宏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让年轻女人先上车,年轻女人知道军队里面的规矩多,也没有继续再问,只是临上车之前过来跟舒念念握了下手,“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之前我还寻思着找你可能要费上一些功夫,没想到你竟是瑾宏的侄媳妇。”说着,她转头跟叶瑾宏说,“这次一定要多留念念住几天,等我儿病情稳定后,我一定登门拜谢。”
舒念念忙摆手: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叶瑾宏:那是自然。
年轻女人轻笑,再次握了下舒念念的手,“我叫李如玉。”
情况紧急,叶瑾宏让警卫员留下帮舒成祖拎包,他自己则是翻身去了驾驶室开车。
作战吉普车开走后,舒念念一脸凝重的看向车尾灯消失的方向。
她记得上辈子叶瑾宏偶然间跟她说过,李如玉跟张世博的第一个孩子不到一岁就高烧不治夭折了,之后李如玉和张世博又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同样都是不到一岁就夭折了。
也同样是高烧不治。
张世博三代单传,李如玉养不住孩子,张世博的娘坚持让张世博跟李如玉离婚,李如玉离婚后自杀未遂后精神失常,常年养在疗养院,张世博在一次醉酒后跟家里的保姆睡到了一张床上,之后保姆拿着怀孕3个月的B超单找到了张母,并在张母的撮合下,嫁给了张世博。
舒念念紧紧皱着眉头,在她看来,李如玉的孩子此次发烧看似凶险,其实并无大碍,三天左右就能痊愈,那个孩子看着虎头虎脑,也不是病恹恹的样子,怎么可能会不足一岁便夭折?
莫非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就在舒念念想问题出神时,叶瑾宏留下的那个脸蛋黝黑,嗓门极大的警卫员跟她爷爷舒成祖起了争执,“不行,俺们团长临走的时候交代了,让俺把恁送去红星招待所,恁就得跟俺走,今天恁就是去也得带去,不去也得去!”
叶承祖没想到这黑脸警卫员是个倔驴,他气的“嘿”了一声,怒骂道,“你真是个棒槌!”
耿耿的警卫员不屑一顾道:俺们团长也这样说!
他嗓门极大,穿透力极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人群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要不是此刻大雪纷飞,应该早就有人把他们围成个圈,等着看戏了。
舒念念一点也不想成为火车站的焦点,她拽了拽舒成祖的衣角,小声劝道,“走吧爷爷,瑾宏舅舅也是好心,咱们自己去找招待所,未必能找到合适的。”
舒成祖深吸了一口气,也是实在拗不过那个黑脸警卫员,只得跟他走,本来他还有点埋怨叶瑾宏自作主张,他老头子又不是没有钱住招待所,需要他叶瑾宏来安排么?
可是等到了招待所之后,看着前台接待的同志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拎着包,冻得瑟瑟发抖的旅客后,才发现叶瑾宏真是想的周到。
“不好意思,招待所已经住满了,请您到别处看看吧!”前台接待礼貌又冷漠的拒绝。
“别的招待所都满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花高价住红星招待所,谁知道连最贵的红星招待所都住满了。”
“我们可以加钱!”
接待员:加钱也不行!
旅客死缠烂打一番后,瑟瑟发抖的走了。
黑脸警卫员一脸倨傲去办理住宿,接待员提前接到通知,给留了上好的房间,只需要打一声招呼就能拎包入住。
接待员给警卫员钥匙的时候,还特意提醒了下,“最新预报,未来三天都是大雪,没有特殊情况,最好晚上不要出门。”
黑脸警卫员点头说了句谢谢,拿好钥匙,领着舒成祖和舒念念去了三楼。
叶瑾宏给他们开的是一间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大套房,有独立的小厨房和卫生间,卫生间里甚至还有抽水马桶,舒念念不禁感慨叶瑾宏的大手笔,据她所知,在现在的海城,像这样的规格的套房,不是有钱就能开的起的。
房间里面开足了暖气,舒念念刚进去没多久,就热的把脖子上的围巾扯掉了,她问舒成祖接下来的行程,舒成祖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一切等大雪停掉之后再说吧。”
舒念念倒是不着急,她带了英语资料,不出去,她就在招待所继续磕英语题,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笃笃笃的扣响,舒念念放下英语资料去开门,她以为是服务员来查房,谁知道站在门口的却是李如玉?
她左手拎着一个食盒,右手拎着一个果篮。
舒念念愣了一下,李如玉倒是一点都不窘迫,她热情大方,非常自来熟的说道:“念念,我和你一见如故,想和你交个朋友,聘请你当我的私人医生,你看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