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接下来的两天,舒成祖忙着给老伙计们准备各种调理身体的通用中药,另外又将他觉得能用到的药草或碾碎,或切片,之后统统装在小药箱里面。

舒念念也没有闲着,她趁着这两天的空闲时间,又将高中的课本重新拾了起来,略略翻看之后发现,这些课本里面的知识点,她几乎已经全忘了。

舒念念联系了莘县一中的老师,她上辈子的高中班主任张春华,表达了她想继续复习,备战明年高考的想法。

张春华高兴坏了,“你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如果去年你参加高考,毫不客气的说,最起码能考个省重点!”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教师行业。

而教师这个行业的状元,毫无疑问是跟升学率挂钩的。

那个年代机关单位内的关系比较纯朴,一个老师在学校里的受尊重程度和能掌握多少话语权,以及事业上升的快慢程度,跟她的能力息息相关。

而高中班主任能力的体现在班里面有多少学生能考上大学,尤其是名牌大学。

抛开这些利益不谈,只看学习,舒念念也很受张春华的偏爱,无他,舒念念的学习成绩太好了。

莘县一中高三有三个班,只要舒念念愿意,每个月月考的年级第一,非舒念念莫属。

张春华一直都以为舒念念高考能考个好大学,给她这个班主任长长脸。

谁知道去年舒念念竟然没去参加高考,她慌里慌张的跑去舒家村问了才知道,原来舒念念的爹娘准备让舒念念18岁结婚。

根本没想让舒念念考大学,而舒念念本人也没有这个想法。

舒念念毫无斗志,这让张春华原本准备好的一套义正言辞、鼓动人心、展望美好未来的说辞,变得毫无用处,最后只得悻悻离开。

没想到今年舒念念又来找她了!

并且主动表达了想要参加高考的想法,这让张春华如何能不兴奋?

她语重心长的对舒念念说道:“虽然你家里面给你安排了很不错的婚姻,但是你要相信老师,女子一生,并不能只看夫家,关键还是得看自身,你自己得有在这个社会上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能真正活的自由且安逸。”

说到底,张春华还是惜才,不然,她可不会对舒念念说这些。

舒念念也知道张春华是对她好,自然感激。

“我以前不懂事,让张老师费心了,我也是辍学后经历了一些事,才体会到了丰富自身的重要性,您放心,我不会再辜负您的期望。”

之后,舒念念跟张春华说了她的困难,“没想到只不过是撂开了书本放松了几个月的时间,有好些知识点我竟然都不会了!”

张春华笑着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过她自然是很愿意帮助舒念念复习,不过几分钟,她就给舒念念搜罗来了一整套的复习资料,并亲自给舒念念画了重点。

舒念念肯回来复习,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区别就在于,舒念念是考省重点,市重点,还是北大或者是清华了。

“对于有潜力的复习生,学校还给予了减免学杂费的优惠政策,我给你申请一下。”张春华笑呵呵的说,“高考放榜之后,学校还会根据考生考到的大学等级,给考生颁发奖学金,我侧面打听了一下,金额还不小。”

“真的么?”这对舒念念来说真是意外之喜!

在他们家,李桂芬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虽说李桂芬什么都由着她,但她却知道,家里的积蓄并不多。

他大哥舒文辉相亲了好几次都没成,媒婆直言是嫌弃他们家穷。

说实话,舒念念来找张春华之前,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现在知道学校减免学杂费,舒念念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回到家之后,舒念念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桂芬,李桂芬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没错,她是心疼舒念念,但是两个儿子都是只念完初中就不念了,她却一直将舒念念供到念高中,纵然是两个儿子在念书方面没天分,也从没有抱怨过,但是她怕将来儿媳妇进门之后会说嘴。

舒文辉知道了李桂芬的顾虑后,直接把话点破,“念念会读书,那是念念的本事,以后跟媒婆说,让她提前跟女方说好,介意念念念读书的姑娘,就不必费心安排相看了。”

会介意,婚后就会说嘴,斤斤计较,最后闹得家宅不宁,他结婚是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不是给家里招个仇人回来。

李桂芬听了感动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

快到年底了,机械厂招临时工冲产量,舒国栋争取到了一个名额,按照长幼顺序,他本该带着舒文辉一起去的,但是舒文强对机械厂的工作感兴趣,舒文辉就把去机械厂工作的机会让给了舒文强。

李桂芬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有杆秤,她的三个孩子,到最后,肯定谁都不能亏了去。

舒念念拿到学习资料之后,一头扎了进去,纵然她曾是学霸,但是时隔这么多年,书本上的内容,该忘的不该忘的,她都忘的差不多了。

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来年7月初高考,留给她的时间并不是很充裕。

何况在这之前,她还有硬仗要打,她要把陆建军和舒美兰勾搭相好的事情捅到人前。

即便退婚,她也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退婚。

舒念念这边挑灯夜读,舒美兰在隔壁抓耳挠腮的想舒念念是和她一样,提前知道了剧情避开了?还是舒念念只是临时起意不想去了?

可为什么以前舒念念的行为路径都是跟着剧情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偏航了呢?

啊啊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心慌的睡不着,也搅和的杨桂花睡不着,她大半夜的咣咣咣去敲杨桂花的门,杨桂花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结果只是舒美兰的臆想?!

她打着哈欠跟舒美兰说,“你要知道好事多磨,上次那个方法不行,咱们就想其他的法子,只要你和陆建军的感情好,那最后跟她结婚的肯定是你。”

说完杨桂花回房继续睡觉去了,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安慰道舒美兰,舒美兰恍惚的爬到床上,心烦意乱的闭上了眼睛,焦躁的想,陆建军是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谁都不能把他抢走。

******

出发去海城的这天早上,舒念念凌晨四点钟起床,穿上新做的那件砖红色棉袄配藏蓝色棉裤的猴棉,揣着李桂芬用六斤粮票给她换来的两斤鸡蛋糕和一套英语练习册,跟着她爷爷一起出发了。

杨桂花母女俩要带舒念念去县城,李桂芬一万个不放心,但是跟舒成祖一起摸黑去海城,李桂芬倒是百分之百放心。

她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有比谁都清楚,别看舒成祖年纪大了,但是在这个家里,老爷子那可依旧还是一锤定音的人,有谱着呢。

舒念念跟在舒成祖身边,李桂芬只管回家睡大头觉,丝毫不用挂心。

她把舒念念送去和舒成祖汇合,只交代了几句,就回家了。

舒文辉留了下来,他借了隔壁邻居家的牛车,负责将他们送到县城。

他紧赶慢赶,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舒成祖和舒念念送到了火车站。

火车票是昨天就买好的,他送舒念念和舒成祖去检票口检票,他自己则是跑去给他们买早餐,热气腾腾的胡辣汤配上飘着肉香的烧饼,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这绝对是顶配的早餐。

然而他的私房钱实在太少,他把所有的钱拿出来加在一起,也只够买两份早餐。

舒文辉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便毫不犹豫的将两份早餐都给了舒念念,“两大份胡辣汤,四个三两重的烧饼,够你和爷爷吃的饱饱的了,车上冷,一定要把早饭吃完。”

舒念念将胡辣汤和烧饼接过来,舒文辉跟舒成祖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要走,但是舒成祖却叫住了他。

舒成祖穿着对襟棉袄,那袄子熨烫的极为板正,上身看不出丝毫臃肿,舒成祖生的高大,又留着中长胡须,他腰板挺直往那儿一站,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他从兜里掏出10块钱给舒文辉,“难得来一次县城,想吃什么就去买。”

舒文辉摆手拒绝。

然而舒成祖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舒成祖拉住舒文辉的手,抬高,直接将钱塞到了舒文辉的口袋里。

全程舒文辉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舒念念在旁边捂着嘴直笑,笑完了还在旁边开始拍马屁,“爷爷棒棒的!爷爷就是厉害!竟然打的我大哥毫无还手之力!”

舒成祖朗声哈哈大笑,摆手让舒文辉回去,这孩子心善,知道心疼他老人家,他怎么可能让小孩子挨饿?

开玩笑么这不是?!

舒文辉傻眼了,他知道爷爷每天早上都练五禽戏,晚上打太极,他也知道这样做能强身健体,只看爷爷的身体就知道,六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精神矍铄,没病没灾。

但是一出手就拿捏的他完全招架不住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舒文辉捏着兜里的10块钱,心想,等爷爷从海城回来,他也要赶紧跟着爷爷一起锻炼身体才行!

舒念念才不会浪费粮食,她上辈子到最后看见山珍海味都没胃口,这辈子吃什么都香,无奈她的食量有限,当她将满满一碗胡辣汤吃完,又吃了一个烧饼,她的小肚子已经圆滚滚的了,舒念念眨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无辜的看向舒成祖,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猫。

舒成祖能说什么呢?

这要是家里那几个泼猴臭小子,他倒是能板起脸训斥他们不要浪费粮食,大小伙子火力壮,精力旺盛,就是吃撑了,溜达两圈也就消化完了。

可眼前这个是她的亲孙女,他就这么一个亲孙女,他能怎么办?

舒成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跟舒念念说,“正好我没吃饱,拿来给我吧。”

舒念念开开心心的将一个三两重的烧饼递给舒成祖,结果舒成祖吃撑了,他在一声叹息中打了个饱嗝,心中满是懊悔。

他惯常只吃七分饱,今日倒是破了他多年来的坚持,不过他又侧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孙女,突然又觉得也行吧,偶尔吃撑一次也没啥。

对于舒成祖的心理活动,舒念念一无所知,她紧挨着舒成祖坐着,将身体缩成一团,正拿着一本英语资料津津有味的看着,直到远处传来一道悠远的鸣笛声。

舒念念将英语资料合上,兴奋道:“火车来了!”

列车员开始清点人数,舒念念反应迅捷,她拉着舒成祖一个箭步冲到了最前面,将熙熙攘攘的同路人甩在了身后。

他们买的是座位号连在一起的硬座,上车后,舒念念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座位,从莘县到海城,需要坐3个小时的火车,这列火车早上6点出发,上午9点就能到达海城。

是短途。

舒念念从来没有坐火车的体验,她有点兴奋,当下跟舒成祖打了声招呼,便离开座位,四处转悠去了。

舒成祖也不拘着她,只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让她玩去了。

舒念念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晃悠,一双眼睛充满了打量和探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便衣列车员,来逮偷票漏票的呢。

列车上售货员的叫卖声,桌子上乘客的白色搪瓷缸,以及女同志身上穿的猴棉和那个时代特有的红色五角星胸章,都让舒念念怀念不已。

这真实的一切场景,都是她重生的证明。

正当舒念念沉浸在快乐兴奋中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求求你们,谁是医生,求求你们,帮我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