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抽象人生

想象一下,你一直是以根正苗红的地球人自居的,站在人类利益至上的角度,对那些威胁人类的未知力量也没有好感;原来生活的现实世界也归牛顿管,你还是一位坚强的唯物主义战士。

现在有人告诉你,你疑似一个外星人,你一向坚持的人类立场反过来打了你的脸。

所以——

“现在AI进化速度很快,这个视频做得挺真。”莱可丝嘴角扯起一个微笑,毫不犹豫选择否定,“我依稀能从上面看出我婴幼儿时期的模样,但我们不能罔顾事实,这个玩笑……”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减弱了,慢慢不说话了,因为这个视频仍然在播放。

她静静看着。

画面上的农妇开始和她的丈夫商量,她想要收养这个孩子。

她的丈夫并没有一口答应,相反,像是要摆脱什么灾祸似的摇摇头,他指着仍然完好无损的微型飞艇,告诉农妇:

“亲爱的,相信我,我们负担不起——并且,这个微型飞艇,还有婴儿,拿我退役前的经验来说,这绝不是军队那边的——见鬼,我以前从来没相信过UFO的传言——我们需要上报联邦政府。”

他的妻子脸上确实露出了一种惊讶的神情,这听起来确实很像电影里会发生的事,但她抱着婴儿的手一刻也未撒开。

“这个孩子身上有一把钥匙。”农妇轻轻拎起婴儿胸前挂着印有黑色“W”的钥匙,她把目光投向飞艇——这个体型极其微小的飞艇。

飞艇的舱门仍然开着,农妇想要窥探,农夫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靠近,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入身子。

镜头也随着农夫的视角发生变化,现在呈现出的内部场景是一个科技感超前、精密度极高的地方,这里到处闪着蓝光,中控台附近的墙面挂着一张被特殊玻璃保护着的纸,上面写着几行英文,农夫没有看清,正要靠近瞅——

飞艇内部突然变黑,一阵刺眼的幽蓝光线突然闪烁了起来,农夫赶紧捂住了眼睛。

光线聚焦在农夫的方向,对着他的全身,开始上下扫描了起来,过了会儿,飞船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农夫喘了口气,重新靠近那张纸。

上面首先提到这个婴儿的名字叫莱可丝,写希望如果发现了这个婴孩,希望有好心人可以收养她,或者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并且强调这是个人类的小孩。

最后一行还是一串意味不明的文字——更像是对婴儿留下的话:

宽恕你自己。

农夫身子抖了下,并没有选择探索下去,他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正好外面的妻子在也在呼喊他,他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妻子:“你看到了什么?”

“这绝不是地球的文明,”他选择实话实说,“我不想惹麻烦。”

“你要把这个孩子送到那些政府或研究人员那里?”农妇警惕地抱紧孩子,“如果你认为她是外星人,送到那些人手里,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电影里把这个孩子切片研究。”

“也许她真的是个人类,”农夫想起了那张纸上不明真假的话,他现在在做一个激烈的思想斗争,瞥到妻子哀伤并坚决的眼神,他的语气柔和下来,“我不会对她怎样的——别用那种看罪犯的眼神望着我,那些家伙都在白宫或律所。”

见妻子的肢体慢慢放下了对自己戒备的动作,农夫放下了心,他像是在讲一个冷笑话:“这个孩子很可能是一个外星非法移民,大选在即,最近这里的移民政策还很欢迎她。”

农夫的态度始终是不愿染是非的,他年轻服役时候见过太多惹祸上身的例子,他和妻子妥协的结果,就是把孩子送到一家靠谱的福利院。

临走时,农夫那把钥匙插到了飞艇上,和他的妻子把飞艇埋到了后院的地下室,整个过程没有和任何人说。

农妇问她的丈夫,以后是否给这个孩子提起这个飞艇的事。

农夫做了多年活充满老茧的粗糙大手轻轻搭在妻子的腕上:“我们可以等她成年后。”

画面一转,这对夫妇把婴儿送到附近一家福利院,和院长交流,帮这个婴儿编造了其他的身份,说婴儿是路边捡到的——并未提飞艇的来历。

莱可丝看到这一幕,她的嘴唇微微翕动——这里是她小时候最熟悉的地方。

院长又告诉那对夫妇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姓的话,就跟着福利院的投资者慈善家卢瑟先生姓吧,很多孤儿都是这样的。

视频投播至此,戛然而止。

莱可丝再次强调:“我没有见过这对夫妇……他们也没有在我成年后找过我。”

但她的眼底,已然积淀了微妙的情感。

系统047突然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这很反常。

莱可丝又问它是否知道这对夫妇后来的经历。

【据我查到的资料,他们后来没能够找你,是因为在你长到8岁那年的夜晚,他们去电影院看完上映不久的《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回去时途经一条小巷,遇到了劫匪,他们欲反抗,结果不幸中枪而亡。】

所闻所感是那么抽象——

莱可丝身子一个颤栗。

她终于怀疑自己是否生活在地狱的边缘了。

……

【任务⑥背井离乡的克拉拉,赶回家乡堪萨斯,回到那里会让你心里暖洋洋的,记得不要忘记打扫家里的角角落落(1/1)】

【任务奖励:①角色扮演进度推进20%】

【完成时限:两天(超出期限后果同第一次任务)】

莱可丝察觉到角色扮演进度推进值变多了,这意味着她之前的任务完成判定在世界意识看来是满意的。

“047,我是个孤儿,甚至可能不是人,我还有什么?”

【别这么想,你还穷,还傻逼,还有病,都是财富啊。】

莱可丝准备开车去堪萨斯农场,发现自己没有车;她准备打车去堪萨斯农场,她也没有钱;她现在也没有飞行能力。

一个真真正正的普通人,没有超能力,也没有钞能力,但是发生在她身边的不幸,却抽象地融合了那些地狱色彩。

让人不由想起当年贴吧老哥的一句话:世界是一个大象,人们都在盲人摸象,抽象是对世界的鞭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