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糟糕透了,实在没心情与他多扯,转身便离开了包厢,走到门口时,方停下,“王爷今日寻来,莫非又想吓唬我?长公主说,你不愿意是怕连累我,我不连累你都够好了,王爷若是有这个顾虑,大可不必,若是不愿娶,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声音冰冷,眼眸深处却有一闪而过的自嘲。
无端觉得自己这一生当真是可笑,亲生父亲对她冷淡疏离,说不准还曾怀疑过她的身世,本以为他在梦中之所以为她报仇,是可托付之人,到头来也是她想多了。
果然,人呐,就不能想着依靠旁人,唯有自己变强方是正道。
顾邵屿微微一怔。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女,理应千娇百宠的长大,这抹自嘲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顾邵屿至今还能想起,小时候她肆无忌惮使唤他的模样,就连三年前的宴会上她依然骄傲矜贵。
谢芷澜没等到回答,也没耐心再等,转身便下了楼,她心情糟糕透了,一想到苏娴竟真是她的妹妹,就腻味的不行。活似吞了一只苍蝇,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他不是想将苏娴捞出去?那就看他能不能承受起这个代价!
如今苏娴被关在应天府,他想将她弄出来,不外乎两个法子,一是让她将罪行推到秦挚身上,二是纳赎,交财务抵罪。
谢颉自持身份,并未亲自过问苏娴的事,只私下派人打探了一下牢内的消息,想让人给苏娴传递口信,让她修改证词。
亏得谢芷澜提前向陈妙涵打过招呼,陈妙涵的兄长特意下过命令闲杂人等不得探监,看守她的牢狱也是他身边的人,他几乎是以雷霆手段审了苏娴,如今苏娴已画押,想更改罪行,可能性已为零。
大魏律法有明确的规定:罪囚赎罪方式主要有两种,罚役和纳赎。谢颉如今还在试图往牢里送消息。发现失败后,他肯定会走纳赎这条路。
国库本就亏空,前几年北戎又屡次进犯,因打仗,支出不少银子,大魏如今正是最缺钱的时候,想赎罪要交的银钱也越来越多。去年,便有将死刑降罪一等改为流放,上交赎银一百万两的案例。
苏娴谋害谢芷澜的嫁妆,致使她落水,又对其身体、名声造成了损害,数罪并罚,怎么也需要三到五年的牢狱之灾,按大魏律法,想将她赎出来,起码需白银两万两。
这笔银子算不得少。
安国公府虽说家大业大,却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如今大房、二房没有分家,以谢颉的性子想赎苏娴,只会从自己的私库掏钱。
谢芷澜学习理账时看过府上的账本,管家连同父亲的账册一并给了她,她基本能估出来他私产几何,他虽是国公爷应酬却极大,手头上顶多有两万两的流动白银。
谢芷澜心中已有主意。
她从后门绕到了首饰铺子内。青玥已代她选了两套首饰,她让青黛付了款,带着她们回了府。
谢芷澜直接去了卫氏的住处,卫氏笑道:“喏,这是聘礼单子,除了有大雁、长命缕等物,还额外备了许多钱财,可见长公主极重视你,对姑娘家来说,夫君再好,都不若有个好婆婆,若是有个蛮横刻薄的婆婆,一辈子可有的熬,你二姐不就是如此。”
二姐如今是武安侯世子的侍妾,因不得武安侯夫人喜欢,三天两头被立规矩,吃了不少苦头,头一回给夫君抱怨时,还能得到一丝怜惜,次数多了,得来的自然全是不耐烦。她出嫁没几日人就憔悴了一圈,再也没了以往的神采。
谢芷澜也很喜欢长公主,在她身上,她总能瞧见母亲的影子,要不然以韩王的态度,她断不会点头。
“聘礼一下,估计用不了多久,长公主就会来请期,只怕婚期很快便定下了。”卫氏冲丫鬟招了招手,示意丫鬟将锦盒呈上来,“这是我给你攒的嫁妆,你安心收着,虽说你有钱,还是多点嫁妆傍身的好。”
一般人家姑娘出嫁时,婶娘也就成亲时添添妆,攒嫁妆都是母亲做的事,她膝下没有女儿,一直拿谢芷澜当亲闺女来疼,嫁妆也一并给她攒了,首饰盒里还藏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谢芷澜眼窝发酸,饶是梦中经历了一回,还是没能控制住自个的情绪,她努力憋住了眼泪。
有这样一个婶娘,她何其有幸。
卫氏心中软成了一团,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笑地打趣,“小时候都不见你掉眼泪,怎地现在红了眼眶?”
谢芷澜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我才不哭,婶娘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不跟婶娘客气,您给我我就要,我知道婶娘一贯低调,也不爱出风头,不过我需要婶娘帮帮我。”
回到灵昕堂后,谢芷澜没再东想西想,她继续扎马步,练刀法,才不过练了两三日,她便觉得浑身酸痛,尝试着与青黛对战时,不过对了两招,手中的弯刀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们用的弯刀是青祤亲自选的,刀身不长,也不算重,饶是这她都觉得吃力。
她一时受挫,精神也有些萎靡,干脆坐在秋千上荡了荡,秋千还是母亲在世时,为她修建的,一直保留至今,每次心情烦闷时,她都会坐上荡几圈。
青黛走了过来,道:“小姐莫急,这套刀法本是为男子量身打造的,招式也比较凶猛,更适合战场上杀敌,奴婢当初不服输,见兄长学了,才跟着学的,奴婢都学了两年才勉强能看,你们觉得吃力也正常。”
刀法是青黛的父亲传授给他们的,他曾是夏府的护卫首领,一套刀法使得虎虎生威,据说是祖传下来的,他当年很得老爷子看重,可惜一次出海时遇到了海寇,为了护主,人已经没了。
谢芷澜道:“你既然学会了,便说明女子也是可以的,是我力气太小了,我继续负重练习,争取将力气提上来,习武本就不该急于求成。”
青黛点头。她忽然想起了陈大哥不仅用剑,还曾用匕首跟人对战过,小姐只是想防身,匕首若练好了,怎么也比弯刀方便些,待空闲时,不若找他讨教一二。
整个安国公府数他武功高强,他若肯帮忙,小姐肯定能事半功倍,也不晓得他何时休沐,改天可以问问兄长。
国子监每十日休沐一日,当晚几位少爷便从国子监回来了,按惯例,翌日清晨一家人会一起在老太太这儿用早膳。
谢芷澜一早便到了,她过来时,卫氏已在小厅候着了,大哥来得也很早,他冲卫氏请完安,便看向了谢芷澜,笑道:“还未向妹妹说恭喜,祖母这两日肯定高兴坏了吧?”
谢芷澜皱了皱鼻子,“那你得问祖母去。”
说话间,连姨娘带着四少爷也来了。老太太醒后,众人便进了她的寝室,二少爷和三少爷姗姗来迟,卫氏训了两人几句,“一回家就睡懒觉,还没弟弟起得早,成何体统?”
谢止鸣摸了摸鼻尖没辩解,谢止枫嘟囔了一句,“在国子监起得比鸡都早,好不容易回家,娘亲就让我和二哥多睡会儿吧,不耽误给祖母请安就成。”
谢芷澜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多大了,还跟婶娘讨价还价?”
谢止枫冲他扮鬼脸,躲到了老太太身后,“祖母,您看姐姐,一段时间不见,都不疼我了,就知道站我娘的立场上说话。”
谢芷澜弯唇,“我当然跟婶娘亲,知晓我定亲后,昨个婶娘便将给我攒的嫁妆拿了出来,你给我什么了?祖母,您是没瞧见,婶娘给我打的首饰特别漂亮,有一套是赤金打造的,上面的凤凰耀眼极了。”
老太太有些惊讶,“你婶娘还给你攒嫁妆了?”
谢芷澜笑得眉眼弯弯的,小模样得意极了,显摆道:“青黛,你将嫁妆呈上来,让祖母瞧瞧,单头面就有八套。”
国公爷和二爷进来时,大家正在看这些首饰,二太太舍得银子,请如意阁的秦老亲手打造的,每一套都光彩夺目,几位少爷都看得咋舌不已,谢止枫还酸溜溜表示,当女孩也太幸福了,他若是个姑娘多好,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二爷含笑问了一句,“看什么呢,如此热闹?”
卫氏为谢芷澜攒嫁妆的事,自然得了二爷的支持,他走近后,便认出了这是自家夫人给澜丫头攒的。
老太太笑道:“你媳妇有心了,给澜澜攒了这么多嫁妆,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
谢芷澜抱住了老太太的手臂,感动道:“我还以为我成亲时只有母亲的嫁妆呢,谁料婶娘竟将我视若己出,这些加一起足有几千两银子,她还额外给了我五千两傍身,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有人疼我我当然高兴。”
她说到最后,似是想起了早逝的母亲,神色略有些黯然。
安国公还从未瞧过她这般模样,一颗心似被扎了扎,忍不住道:“你婶娘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岂可乱收?你若喜欢首饰,父亲给你多添点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谢芷澜:就是要掏空他的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