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晴想都不想地拒绝:“不!”
虽然她刚刚是不想出门,想在家休息,但是……都说了那是刚刚了嘛。
那已经是之前的陆晴,不是现在的陆晴了。
修士伤口本就愈合得快,她又用了最上好的药,苏白璟还帮她输了灵力,她现在感觉背上一点也不痛,身体健康的像是正值壮年的小野猪。
“我们去山顶摘月亮花吧?”陆晴兴致勃勃,双眸绽放出璀璨的亮光,“你之前答应过我,要陪我去摘月亮花的!”
“月亮花?”
苏白璟没听说过这种花,他当然也没有关于答应她的记忆。
幻境中的一切都由幻境的主人打造,陆晴的记忆当然也只是符合她胃口的假象。
“是的!”
月亮花也是一种灵植,它倒没有什么提升修为,治疗伤势的功效,但它……长得特别好看。
陆晴第一眼看到月亮花的时候,是在一个圆月的夜晚,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丽山山顶,月辉满山,清光四溅的美景。
月亮花自此成为了她心底永远的白月光。
月亮花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有个难点……它特别难摘。
物理意义上的难摘,月亮花把所有的天赋都点在了硬度上。
花茎坚硬得离谱,像她这样的筑基巅峰修士,都要花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摘下一只。
现在苏白璟突破了元婴期,岂不是可以帮她摘多多的月亮花?!
她要一束月亮花插在花瓶里,放在窗台上,还要再做个月亮花的花环,日日戴在发顶。
苏白璟带着她往山顶飞去。
越到山顶,植物越发稀疏,高大的树木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葱郁的灌木和草地。
就在这样一片平坦的山顶上,苏白璟看到了陆晴口中的月亮花。
那是一种他完全没见过的,银白色的花朵。
连花茎花叶都是银色的,像一丛丛灿烂的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就是月亮花?
苏白璟有点失望,确实看上去有些特别,但也仅此而已。
论美丽,不及牡丹;论清雅,不及茉莉;论诱人,不及荼蘼。
连香味也没有。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
它的特别之处唯有一个——它是陆晴喜欢的花。
苏白璟弯下腰,手指掐住月亮花银色的花茎,轻轻一用力,月亮花便应声而断。
他拈起月亮花,递给陆晴。
陆晴欣喜无比,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朵刚刚摘下来的月亮花。
“你感觉怎么样?”她把花握在掌心,问苏白璟,“难摘吗?你还能再摘几朵?”
苏白璟扫了一眼遍布整个山顶的月亮花,漫不经心:“你想要多少,就能摘多少。”
陆晴高兴得一把抱住苏白璟:“我想要二十朵,不,五十朵月亮花!”
她柔软的身躯紧紧贴上他,苏白璟感受了挺翘浑圆的弧度。
四目相对,他看到了陆晴宝石般璀璨透亮的眸子里,兴奋和喜悦像泉水一样汩汩流淌,和大海一样狂涌奔流,一路流淌到他的心底。
那一瞬间,苏白璟觉得,哪怕陆晴说让他把全世界的月亮花都摘来给她,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要这朵月亮花。”陆晴指了指身边一朵花型饱满,绽放热烈的月亮花。
苏白璟弯腰折下,看着她宝贝一样接过,没起身,继续去折旁边的月亮花。
“别别。”
指尖才刚按上去,就被陆晴连声阻止。
“这朵花还没长成呢,不能摘!”
“你想要哪几朵?指给我看。”
陆晴小心走在山顶的月亮花丛中,生怕踩到一株月亮花,虽然以月亮花的硬度,哪怕踩到,也并不会受伤就是了。
她尽情挑选着花瓣肥大圆润,花型美丽的月亮花。
“要这一朵!”
“这朵也好看!”
“苏白璟……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这个和那个,哪个更好看?”
“……”
苏白璟觉得,作为一只上古妖族,他少有的几分耐心,都用在了陆晴心上。
放在十年前,他应该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苏白璟竟然会给一个猎物心甘情愿摘了一个下午的花。
陆晴抱着一大堆月亮花,估算着够了,她拉着苏白璟在花丛旁坐下,摘下的月亮花平铺在她的红裙上,像一席月光洒在她的裙子上,她就这样认真编起了花环。
摘下来的月亮花花茎变得柔软了许多,但她只有筑基期,捏的仍旧很是吃力,花茎在她手下只能一点点变幻形状。
她就这么坐在山顶上,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捏一个月亮花的花环。
苏白璟就这样坐在她身侧,看着她捏花环。
她身边全是花,银色的,饱满的,热烈绽放的花。她唇角挂着热情的,快乐的微笑,像一只花妖,徜徉在花的海洋里。
山顶上的空气,山顶上的阳光是那样的美好,苏白璟恍惚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他小时候。
丽山上没有他想念的阳光洒在雪花上的味道。
陆晴身上有。
嗅着熟悉的,令人怀念的味道,苏白璟不知不觉放松了肌肉。思绪放空的时候,时间便失去了概念。欲望的深渊短暂地陷入了沉眠,他的精神和身体像刚诞生时一样放松。
如果可以,苏白璟希望,能按下暂止键,让时光停留的更长一点。
“苏白璟,我做完了,你看看这个花环,好不好看?!”
苏白璟眨了眨眼,倏地从沉静中苏醒。
光洁的镜片崩碎,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涟漪。
他扶着额头,半晌才回过神来。
手肘上传来轻轻的力道,耳畔是催促的声音:“苏白璟!苏白璟!”
心底是困顿的,难捱的饥饿。
每一个陷于饥荒中的人都知道,饥饿的感觉不会随着沉睡彻底消失,在醒来的时候,它会像海啸一样卷土重来,更深沉,更难捱,也更绝望。
海啸的退去,只是为了下一次更激烈的席卷。
每一次欲望的沉睡,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苏醒。
苏白璟琥珀色的眸子像深海里的巨兽一样沉浮着,他明显觉得,自己更饿了。
饥饿的感觉有多难捱,欲望不被满足的感觉有多痛苦?
胃在绞痛,心在焦躁,消化液无处可去,一点点腐蚀着内脏,整个身体都空落落的,仿佛只剩下灵魂,凝视着空荡的身躯。
一个饥饿的,贪婪的灵魂。
他本能地,无法控制地,直直望向了自己的猎物。
陆晴手里捏着编织完成的月亮花花环,肥嘟嘟的花瓣像一个个小月亮,小月亮拼在一起,组成了一只大月亮,大月亮又拼成一个圆环,放在她的掌心,就好像她捧起了一轮明月。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将花环戴在头上,漆黑如绸缎的发丝上,挂上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陆晴拎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个圈。
红色的裙摆打着旋,像波浪一样层叠晕开。
热烈的红色和淡雅的银辉本不相配,但在她皎洁的容颜,热烈的笑容之下,一切都融合得那么完美,那样美丽。
苏白璟如实开口:“好看。”
“是吧是吧?!我就说很好看吧?!”
陆晴开心得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头上带着银色的月亮花花环,怀里抱着满满的月亮花回了家。
苏白璟看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怪不得陆晴没有道心了,她怎么可能有道心?
幻境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一日,陆晴脑子里似乎就没有修炼这件事情的存在。
陆晴到家也没闲着,小心翼翼将所有的月亮花插进了淡黄色的花瓶中。
摆好造型,她将花瓶放在了窗台上。
陆晴眯着眼看银色的月亮花,心满意足:“夫君,好看吗?”
“好看。”
苏白璟略略扫了一眼月亮花,定定看着她,深黑色瞳孔中的饥饿和愉悦像瀑布一样喷涌而出。
之所以饥饿,是因为他还没有获得最深沉的愉悦。
苏白璟很肯定,他是开心的,是愉快的,猎物让他快乐,戏耍猎物让他欢愉。
但是不知为什么,愉悦感就像是正在冲刷着大坝的湍河,就像是燃烧在森林里的熊熊火焰——总觉得还差一点,差最关键的一点,大坝就要坍塌,森林便要燃尽,他就能得到最极致的欢愉,他就消解自己的饥饿。
可只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苏白璟像沙漠中无比干渴的旅人,他离绿洲只差那么一步。
就那么一步,宛若天堑。
陆晴终于有点累了,她折腾了一天,又受了伤,草草和苏白璟道了晚安,便在床上倒头睡下。
苏白璟的视线落在窗台上。
日落月升,天色昏暗,一轮明月从夜空中冉冉升起。
开着的窗户上,恰好正对着那轮浑圆的月亮。
皎洁的月光挥洒进窗户,直直照射在窗台上,窗台上覆上一层浅淡的银辉,嫩黄色的花瓶中,月亮花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浑圆如圆月般的胖嘟嘟花瓣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种柔和、清隽的银辉色光芒。
窗外一轮月亮,窗上一盏月亮。
满屋银辉。
原来,这才是月亮花名字的由来。
其实……房间里还有一轮月亮。
苏白璟缓慢地,一步步地,从窗台下走到床铺边。
陆晴已经睡着了,她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怀里抱着她心心念念的月亮花花环,绽放着不输花瓶里月亮花的银辉。
最后一轮明月,在她的身上。
银辉色的光洒在她脸上,睫毛纤长,唇瓣,皮肤雪白,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苏白璟安静看了半晌,缓缓在床畔坐下。
他伸出骨结分明的手指,慢吞吞伸向她的脖颈,贴上去,严丝合缝地扣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苏白璟的手指微微用力,陆晴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河流一样流淌在耳边。
愉悦感在上升,饥饿感在下降。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指尖又往她脖颈里陷了三分。
陷入睡眠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些许不适,陆晴眉头微微蹙起来,不安地发出两声呢喃。
又轻又软,像幼小的鹿鸣。
苏白璟眸光闪烁,手指在她的颈骨上反复摩擦。
他在犹豫,在思索,但他最终收回了手指。
被他饿了太久的欲望深渊无法被轻易满足,这里只是幻境。
幻境中只能浅尝猎物的味道,到底无法获得真正的饱足。
苏白璟遗憾的替她掖好了被角,一步步离开了房屋。
每走一步,苏白璟月白色的衣袍下就伸出一条雪白柔软的尾巴,尾巴上纤长的绒毛像雪一样白,像月光一样皎洁。
他闲适自然地舒展了一下手臂,跃上了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白杨树。
九条柔软蜷曲的尾巴在树梢上晃动,闲适地拍打着树干和枝叶。
苏白璟靠在树干上,歪着头,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扇支起的窗户。
透过那扇窗户,那轮窗台上的明月,他能看到床上的女子,怀里抱着月亮花环,满身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