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这武林当中还有武林盟呢?”陈澍歪头问。

这一问,问得何誉是哑口无言,低头笑了笑,道:“你以为呢?你那日不还见过武林盟主么?此人应当是武林盟中的差事,提前跟大比这一方打过招呼,因此抽到你和他的时候,那官差才径直跳到了下一场。”

“哎呀,怪不得!”陈澍拍手道,“那我还得谢他了,要不是他打过招呼,万一抽到前几个,我岂不是可能错过这轮?”

“你还是先上前去确认吧,”何誉笑骂,“别到时候等了半天,反因为这两句话去迟了,不得悔死!”

陈澍一拍脑袋,连连称是。原先彪形大汉挤出的通道居然还空着,倒是便宜了她,左钻右挤,不一会,就到了那小桌前。

何、云两人,只在人群之中看着她登记完,笑着同那大汉作揖。

“你说你见过他,是在什么场合见过?”这回先开口的却是云慎,背着手,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兴味,“难不成武林盟中人也可以参与这论剑大比么?”

“恐怕是在此前有事务往来,偶然见过。这武林盟不过真的只是个‘盟’,是武林中人不服朝廷管束,推出来同那些官老爷吵架的,平常也就做些调解劝和的事,这武林盟与论剑大会,说不相关,正事上确实也无交集,因此不拘盟中之人报名大比。”何誉道,又咂摸了一番云慎的话,许是品出了些许不对,道,“你难道是说……”

“这论剑大会声势浩大,再有什么公事,也应当提前排出空闲来吧?况且如今江湖中再发生什么事,应当也不及这大比重要。”云慎缓缓道,“令他大清早去忙,且还能通融的,只能是急事——

“——还是这点苍关中的急事。”

——

陈澍可不知这两人在她走后的交谈,她上前到小桌旁,又和官差犟了几句,还是没劝得那官差把她的“无门无派”改回“天虞山”。

正辩到一半,上面的比试分出了胜负,那赢家拎着败者走出论剑台,把人丢了,又落下一句“下场比试还是在明天吧”,等官差点头,便扬长而去。

一时间把陈澍看得是目瞪口呆。那孟胥却见惯了一般,上前两步,伸手帮忙把人捞起来,甚至还顺手给这站立不起来的败者把腿骨正了回来,招呼陈澍:“走吧。”

“哦……哦!”陈澍嘴上答了两遍,跟着他走进楼中,还是忍不住回头瞧那扬长而去的赢家。

事实上,不止是孟胥见惯了一般,连那些官差、近前围观的观众,都见惯了一般,陈澍回头望去的时候,几十双眼睛都只瞧着这论剑台,只瞧着她。

大门被缓缓关上,陈澍心里还犯着嘀咕,便听见前面有一个声音道:“你来这玄字台挑战,竟然不认得这玄字台的擂主么?”

“咱们擂主就是方才那个人?”陈澍恍然。

“此人姓邹名岱,习拳法,一双利掌如同铁掌一般,下手狠戾,残暴,时常弄断人双腿双掌,今日应当还是留了手的。”孟胥走得高了,停下来等她,一边回头一边道,“不然这玄字台也不可能才这些人报名。”

陈澍急忙快走两步,又有些瞧不起方才那人,只是也知晓不应当表露出来,挠挠头,道:“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把人打成那样,怎么也不道个歉嘞?”

楼阁里只有几束光,孟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尽数把那些光挡住了,只听见他大笑了两声,道:“我听闻你昨日把那花脸老怪的耳朵也削去了半边,怎么也不见你道歉?”

“这又不一样,那老怪物求着我去揍她,是自食其果哩!”陈澍道,她走到孟胥面前,又道,“我觉得你人不错,若是伤了你,我是会同你道歉的。”

“好一个光明磊落!”孟胥不由叹道,“既如此,若是我伤了姑娘,我亦自会道歉!”

两人这一番约定,虽无重量,连那官差都不知,却胜千钧。等二人上台,锣音一出,官差一喊,比赛正式开始。

那孟胥自是拿着大斧,虎虎生风,自头顶朝陈澍迎面砍下。斧身如许庞大,几乎能够遮住天光,就那样擦着陈澍而过,也不禁教人汗毛直立。

陈澍躲开时,眼睛不禁地一亮。

“好斧!”她惊道,似乎有些想摸上一摸,“这定是千锤百炼出的好斧头,这样锋利,却又不脆,如此漂亮,也就比我的剑差些了——”

“哈哈,小姑娘,别分心,”孟胥说着,又一刀砍来,“我可不想比完还要同你道歉!”

大斧落下,陈澍却又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也笑着道:“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呢!”

说着,快速地迈了两步,鱼儿摆尾一般贴着孟胥那虎背熊腰而过,绕到侧面。又一仰身,她本身就比孟胥矮上几分,这一仰,几乎把身体弯作一道桥,钻进孟胥双手与地面的空隙之中,桥头,也就是她的面庞,正对着——

她仔细地从孟胥握斧的手指缝隙里瞧着那斧柄,短短的一瞬,似乎瞧见了一个代表铸斧者的小印。她正要瞧个分明,孟胥便飞速拔起斧头,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她。

“功夫果真不错。”

“嘿嘿。”陈澍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问,“你也要认输了吗?”

孟胥一哂:“我就算功夫再拙劣,也不会就这样不战便怯。”说完,又是一个起步,举着大斧朝陈澍劈来。

只是这次却并非正对着陈澍落下,而是颇巧妙地歪了一分,凌空时瞧不出来,落至人高处便是偏了半个身子,陈澍若是再照常躲过,便正正好是朝着那个方向——

届时,便正好被那锋利大斧劈个正着。

就算不被生生砍成两半,少说也是血溅论剑台!

可陈澍这回却没再躲,正面迎了上去,也不像对那花面老太一样以巧力去击她的手,而是大大方方地伸出双手,抬起。

孟胥一震。

他似乎有些后悔,不想就这样把如花似玉的少女的双手砍去,半途收了力道,但陈澍却更比他更快。

不仅更快,且还更凶猛。

一双玉似的手,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笔直地扬起,硬生生接住了那大斧!

两方力道正面相冲,有那么一瞬,世界仿佛都停滞了。她不仅不曾受伤,就那样稳稳地站在原处,双目与孟胥相对,更教人吃惊的是——两个呼吸后,是孟胥先吃痛地松开了手。

这样一个彪形大汉,就这么如同山崩一样狼狈跌落在台上。

而他那斧,果真是被陈澍稳稳地“接住”了,斧面反着光,丝毫未伤。

“……我认输。”

——

有这两战,一个是玄字台第一场,打的是恶贯满盈的花脸婆婆,一个是第二日最后几场,打的是武林盟颇有资历的壮士,又俱是在观赛人最多的时候比的,她的名声不胫而走。

第三日,那对手自问不比,当场认输。这日下午的第四场,许是有了先例的原因,陈澍抽来的对手也一样,听到叫号便认输走人。

干脆得像是再晚走一秒,陈澍便要追上去把他的耳朵也给削了一样。

第五场的对手倒还有些意思,是个瞧着与她不大多少的女子,咬着牙不曾认输,一把铁扇舞得又快又狠,扇中暗器来得也是猝不及防。

可惜她对着的是连吃了两个认输,憋了一肚子力气没处使的陈澍。

那扇子就没有孟胥这斧头这么好运了,陈澍是一点不“怜香惜玉”,得知不必赔偿对方武器后,一拳把它捏了个粉碎。

就这么过了两日,第七日,是各个擂台的决战。

等各个台都分别决出这最后两个参赛者,这论剑大比最重要的赛程才开始。在第六日的傍晚,几大门派与这二十四个散人一同前往建在山崖之边的赤崖观,参拜祈福。

何誉知情,事先同陈澍说这是为了给道观多挣点银钱。论剑大比不过数十日,自然不能真教这整个点苍关都繁荣起来,窍门便在这些过场之上。

一日的免费看似亏钱,等这些武林中人走南闯北,名声打了出来,那些迷信的客商旅人给出的银钱还会少么?

可陈澍哪里懂得这些?她本是昏昏欲睡,缀在后面,几乎被围观的人挤出门去,恼火地拉着云慎抱怨。

“这道观是灵验的,才如此多的人前来。”云慎听了半天,道。

“灵验归灵验,可这又不是做生意,上香不灵验,难道还能打上天去和那些‘神仙’斗嘴么?”

云慎摇摇头,笑道:“你小点声吧!这些人,不过求个心安罢了,何必苛责他们?你难道没有求个心安的时候么?”

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但话音刚落,也许自己同样意识到了不对,也低头看向陈澍。

陈澍却不瞧他,而是看向那观内,自言自语一般地念了一遍云慎那最后一句,便灵巧地挤进人群中,上前凑热闹去了。

要问陈澍求的是什么,他还能不知道么?

只是云慎在人群之中,挤也挤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澍排了队,又同那道士好声好气地交谈一阵,领了一块似幡如绸的红布,又欢快地往后院去了。

等云慎随着人群艰难踏入这道观后院,只瞧见那参天大树,偌大树干,长得枝繁叶茂,从东到西,罩住了整个后院,甚至有枝桠越墙而过,其上纷纷扬扬,挂的仅是红绸,好不壮观。

别说找不到陈澍的人了,就连她方才挂上树的那个红幡,也隐入了这一片刺眼的红色当中。

云慎自然也是从不信鬼神的,可这一刻,在山巅,烟雾缭绕,被众人挤着,那热潮似乎也打湿了他的理智,他沉默着,一张张地翻了过去。这张不是,就翻下一张,高的树枝陈澍够不到,他就一个个循着他头顶高度的树枝拆。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暗下,耳边的喧闹渐渐褪去了。

他终于在一个落到他头顶的红幡上看见了一个澍字,呼吸一滞,急忙拆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陈澍英雄救美丽的大斧。

周一推迟三个小时更新,周二零点入v万字更新!v后争取日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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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预收(仙侠师徒/古言表兄妹)暂时还在犹豫开哪个!师徒在文案,这是表兄妹的预收↓参考一下大家喜欢哪个(?

《蓬间雀》

朝堂,女扮男装柔韧假天子x笑面老虎血性真天子,表兄妹,女扮男装。

一句话概括就是准太子妃被迫顶替太子送命但没送成,和权臣虚与委蛇数年,甚至还登基了,太子终于改名换姓带兵打了回来,两人破镜重圆。

——

徐鸯也曾是那天边的雁,风中的鹰,她也曾在闹市里飞奔,有过健康日晒的皮肤,能帮父亲提起一麻袋重的米。

但这些现在都化作了泡影。

如今她面白,气短,羸弱可欺,被困于宫墙之中,再无人小声叫她鸯鸯,每日身着厚重朝服,胆战心惊地面对着朱渡之,唯恐被他瞧出端倪。

她活成了卫崇的样子,或者说,是朱公浦希望卫崇活成的样子。

是朱公浦一点一点地把她打造成了现在的模样。他虽然不曾羞辱她,朝上待她恭敬有礼,朝下更是从不逾矩,但那狼一般的眼神天天盯着她,剥她的皮,啃她的骨,屠她的民,亡她的国。

——直到卫崇领兵打了回来。

可卫崇也不再是那个卫崇了,他从前顽劣,削瘦,双眼熠熠,捉弄她的时候会脸红,低声嘲笑她是个不识大字的粗野丫头。如今他冠着徐家的姓,脸上不知被哪个军士剌花了,不蓄须,扶她下马的时候双目毫无波澜地盯着地面,指间的茧厚得几乎要在她的手上划出印子。

他跪在她面前说:“臣救驾来迟。”

她却想,这样的卫崇,或许和朱津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