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便下起雨,雨势很大。
“吁——”到了客栈前,霍去病拉住马绳让马停下。
此时两人都淋了雨,浑身湿透,衣物紧紧的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霍去病担心息禾不小心摔着便扶着她下马,随后将马绳递给殷勤上前的客栈杂役。
走进客栈,大堂里人满为患,这些人看来大多是到客栈躲雨的。他们或坐或站,各个凶神恶煞,腰间佩刀。
息禾想,持械出门,看来外面并不安生。
她有些不自在,亦步亦趋的跟紧霍去病的脚步。
霍去病已走到柜前,道:“掌柜,要两间上房。”
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似见他衣着不凡,稽首客气道:“对不住了两位客官,现下客栈只剩一间客房了。”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霍去病点头:“一间也成,麻烦掌柜让人再送两件干衣服上来。”
“好咧,客官里面请。”
随霍去病进了客房,息禾在后关门,突觉眼前一片眩晕,她只得扶着门缓缓滑落跌坐在地。
“你怎么了?”霍去病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公子,我头晕。”息禾声音有气无力。
他见她面上唇色发白,浑身都在抖,便皱眉将手贴在她的额头,沉声道:“你发热了。”
息禾深吸一口气,解释:“我身上有鞭伤,想来是刚刚淋了雨,伤口感染了。”
“鞭伤?”
霍去病皱眉,拉开她的袖子,便见到她手臂交错的伤痕。
那伤口原本已经结痂,淋雨后结痂处软化,不少地方被布料摩擦脱落露出白色的皮肉,红色的血丝往在渗出。
他含着怒意问道:“是谁打的你?”
还能是谁,只能是那洗衣院的女管事。
可这话她是万不能说,她刚从洗衣房出来就告状,岂不是让霍去病对她印象不好。
霍去病想查,自然能查得出来,她又何必说。
外面的雨水越加大了,拍打着窗户“砰砰”作响,息禾脑子也越加的昏沉,她只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闭嘴不言,脸上委屈。
霍去病见状,将她一把抱起,沉声道:“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我去给你找大夫。”
“多谢公子。”
霍去病将她抱到床上,嘱咐道:“我待会让客栈的杂役再送上热水,你淋了雨,洗过澡后再换上干衣服,我去去就回。”
息禾点头。
见他离开,她又抓住了他的袖口。
霍去病回头问:“怎么了?”
息禾仰头看着他,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好摇了摇头。
他见她无事,道了一声“好好休息”便起身出了房间。
见霍去病离开,息禾靠在榻床榻,默默看着身上的水珠滴落在地,脑子里思绪纷杂。
以她如今的身份,在这个等级森严时代不过是一个命如草芥的奴隶,哪怕是洗衣房一个小小的管事都能随意打杀。
而霍去病乃是外戚权贵,与她有云泥之别,她与他也只不过相识不过数日,见她生病他竟能如此照顾,实在有违常理。
息禾摸了摸自己这张脸……难不成霍去病觊觎她这皮囊不成?
可他也不像这般肤浅的人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洗衣房的女奴大多营养不良生得瘦小不说,还头发枯黄满手老茧,而原主却生得柔美,头发顺滑,就连手上的茧子也是新长的,到不像是长年干苦活的,她到底又是如何去到了洗衣房的?
“小娘子,水送上来了。”
“送进来吧。”
杂役将热水和干衣服都送了上了,打断了息禾的思绪。
等杂役出去,她抿了抿嘴:“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
沐浴过后,息禾换了一身干衣服,顿觉得浑身舒畅。
没多久,霍去病就带着大夫来到了客栈。
他与大夫浑身都是湿的,看那大夫却满脸喜色,并不想被强迫而来。
大夫上前道:“小娘子,将手伸出来。”
息禾照做。
在大夫给她诊脉时,霍去病拿着干衣服到了木质屏风后面,想必是去换衣服。
大夫道:“你不过是邪气入体导致的发热,不碍事,我给你开一副药,吃后睡上一觉便能好了。”
息禾便是出生中医世家,她自己的身体如何自己心里清楚,而大夫口中的邪气也并非涉及鬼神而是病气。
闻言,她感激道:“麻烦大夫了。”
“不麻烦。”大夫拿出配好的药道,“刚才那位公子以与我说过你的症状,我在药馆便先配好了药,让客栈帮忙煎服即可。”
“多谢。”息禾忙接过药包。
她嗅了嗅,药包中都是治疗邪气入体之风寒的药材,心下放心了下来。
随即息禾观察到药材竟是用粗糙的纸进行包装,她皱了皱眉:西汉竟然已经出现了包装纸。
她仔细摩擦,发现纸质太过于粗糙,轻轻一滑便有草屑掉落,用来包装药材也很是勉强,与后世的纸张有很大的差距。
而这时,大夫小声与息禾道:“说来惭愧,我今日见雨势太大,本不欲来,是你家主子允我十贯作为报酬,我这才勉强来的。要如今这世道,一贯钱便能买一个奴隶了,多的是主人家不管奴隶死活的,可见小娘子你是跟了一个好主子。”
息禾余光中见到霍去病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来,立即点头应和:“公子自然是体恤下人的好主子,能遇到如公子这般的好人,我乃三生有幸。”
“病成这样,还不忘拍马屁。”霍去病轻笑了一声,走到了息禾面前。
大夫收拾好了东西,朝着霍去病稽首:“公子,这位小娘子只要按时吃药,不日便能好全,我便先行告退了。”
霍去病道:“今日大雨,麻烦你跑一趟了,这是答应给你的诊金。”
大夫走后,他便让客栈的厨房帮忙煎药,大概半个时辰,药便好了。
息禾从小生病都是喝中药,她并不怕苦,一碗中药连眉头都没皱,一口便全喝光了。
天色已晚,雨还未停。
霍去病靠在窗边看雨,道:“看来今晚我们得这里住上一晚了。”
息禾立即起身:“公子,那我睡地上。”
霍去病将目光移向她,声音冷淡:“你要是睡地上,我明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收尸。”
息禾尴尬:老祖宗你可别咒我啊。
“那,我们要一起睡床?”息禾迟疑的问。
霍去病毕竟身份尊贵,总不能让他睡地上吧?
“你想得美。”霍去病扯了扯嘴角,“我睡地上。”
息禾闻心里暗自窃喜,却还是虚伪道:“公子,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让您睡地上呢,这不合适?”
说完,她发现自己这话好像有歧义,好像在邀请霍去病一起同床共枕,一时间她脸变得通红。
霍去病见息禾娇艳欲滴的脸,双手抱胸,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勾了勾唇,故意凑近她:“怎么,你就这么想和我睡吗?嗯?”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缠绕在一起,息禾甚至能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和脸上细小的毛孔。
霍去病长得实在过于俊美,两人如此之近,她心跳漏了一拍,口干舌燥,浑身仿佛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要命!他为何要生得如此好看!她可不能被美色迷惑。
息禾瞬间将头扭到一边,大声反驳:“没有的事。”
霍去病轻笑:“好了,不逗你了,我从小跟舅舅待在军营,没那么多讲究。”
闻言,息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
息禾因为在病中,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天亮,没想到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她感觉身体很重,忍不住翻了个身,就看见睡在地上的霍去病。
他的睡姿端端正正,呼吸绵长。
息禾看了好一会儿,刚想着他如此没有警惕心可不像一个武将,霍去病就突然出声:“怎么不继续睡,看我作甚?”
她有一种被抓包的羞耻感,如实道:“我睡不着。”
“那你就陪我聊聊天。”霍去病起身,坐到了床边。
息禾也想坐起来,被霍去病制止:“你躺着吧。”
整得她更不好意思,还是坐了起来。
“今日你与我说行军打仗亦需要关注天气,说得倒是在理。既然你睡不着,不如你与我说说如何辨别天气变化可好?”霍去病道。
息禾本就想抱霍去病的大腿,她在他面前表现得越有用,他必定越能护她周全。
更何况这等识观雨的法子,只要经验丰富的农人亦能知晓,此时说出来,也并不会暴露她现代人的身份。
既然霍去病问起,正好证明自己虽然胆子小了点,但并非一无是处。
想到这里,息禾点头:“公子只要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霍去病点头:“你说。”
她继续道:“公子,想要知道是否会下雨,可以观察云的形状。如今日天上云的形状,云很薄,很碎,且的一头大一头小,像一个钩子一样,这样形状的云叫钩卷云,当勾卷云布满天空时,就预示未来一个时辰内将有雨下……”
息禾从钩卷云一路介绍到了伪卷云、密卷云等,说完,她已经口渴了。
霍去病一直很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见到息禾口渴,还很上道的给她倒了茶。
息禾不得不感叹,霍去病对她一个女奴都能不耻下问,难怪他能成为最年轻的战神。
“这里面还真是大学问。”听完之后,霍去病很是感慨。
息禾点头,她读书时爱好众多,亦有专门有了解过气象这一块,这才知道怎么通过天象去观测天气。
“看来,让你扫院子还屈才了。”霍去病笑道,“看在你这么实诚又在受伤生病的份上,我便允你休息半月,好好将你这身子骨养好。”
息禾眼睛一亮:“诺,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