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息禾突然从床上惊醒,只见窗外天光大亮,看天色已经到了辰时。
她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与霍去病约定的时间是卯时,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上值当天就出现这等纰漏,她看来是真活够了。
息禾起身穿衣洗漱,一刻钟匆匆到了院前。
刚到,就见着春敏在门口外面候着,她目光不善,语气更是冷淡:“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让公子久等。”
息禾低下头,老实挨训。
就这时,霍去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瞥了一眼,见他面上并未有怒容,看起来并未生气。
可他没生气是不在意她这个奴隶的死活,还是并未生气她今日的迟到?
若是前者,她命危矣;若是后者,今日她就还有救。
想到此处,息禾立即朝着他跪了下去,将头磕在地上求饶:“公子,我误了与公子约定的时辰,请公子责罚。”
地面很硬,头磕在地面,脑子嗡嗡响。
霍去病走到她面前不到一尺的距离,居高临下道:“起来,谁教你动不动就跪人的?”
嗯?
息禾抬起头,见霍去病双手抱胸,桃花眼下垂,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鸦黑色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疑惑问:“公子,您不罚我吗?”
话一落,息禾便紧张的看着他。
她长得柔美,说话绵软,无害又柔弱,看上去是美丽却易碎的琉璃盏。
霍去病嘴角勾了勾:“我不罚你。”
“公子,这女奴上值第一日便敢迟到,若是不加责罚,以后岂非更无法无天。”春敏闻言却急了,上前插了一句嘴。
她着实想不明白公子为何不罚息禾,这贱婢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你逾越了。”霍去病扫了春敏一眼,随后扭头对息禾道:“跟上。”
“喏。”息禾缓缓起身,跟在了霍去病的身后。
她也不是很明白霍去病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以他的身份,总不可能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这才将她调出了洗衣房那个鬼地方吧?如今她迟到,亦未罚她,真是不合乎常理。
不管如何,如今她地位低下,在这些权贵面前,只管表现得顺从,无害,这样她才能越安全。
……
练武场上,有人耍剑有人玩枪。
也有两两对打,弄得场上尘土飞扬。
这些似乎都是霍去病养的部曲,看上去倒是训练有素。
这是霍去病让马奴牵了一匹马过来,他拉着缰绳,对息禾道:“会骑马吗?”
息禾看着高头大马,眨了眨眼睛。
她是会骑马的,可她应该会骑马吗?
不过大汉缺马,原主作为奴隶,应当是不会骑马的。
息禾默默退后了几步:“公子,我不会。”
“不会?”霍去病翻身上马,随即将息禾捞在怀里,语气意味不明,“那就跟我同乘一骑吧。”
息禾感觉到一阵旋转,人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她浑身僵住,少年体温偏高,胸膛的温度传递到息禾的后背,烫得她心口发麻。
西汉民风,竟如此开放?
还是霍去病不拘一格?
耳边少年淡淡提醒:“坐好了。”
话落,便是一阵失重感。
息禾抓住霍去病的手臂,耳边是风的呼啸声,她大声问:“公子,我们去哪?”
霍去病笑声从胸膛传来出来:“到了便知。”
街道很宽,上面铺了石板,很平坦。
街道两旁林立着商铺酒楼,商铺的伙计在门外招揽生意,亦有小贩在街边叫卖……繁华的长安城如同画卷在息禾面前展开。
出了雍门,便是长安城外。
路变窄,沿途经过的村子房屋也矮。
房顶盖着茅草仿佛风一吹就跑,房子的墙面并不高,如今在马背上,息禾感觉自己伸手就能摸到房檐。
城外的百姓身上打着补丁,衣服被洗得发白,息禾甚至还看见衣不蔽体的小孩。
封建社会,贫穷、落后,命如草芥。
息禾心中微沉,要是她能找到回现代的方法就好了,她才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骑了一会,霍去病将息禾带到了一处山谷。
这个山谷里种满了桃树,此时桃树开花,漫山遍野的红。
霍去病拉住马绳,马速度放慢,带着他们走在桃花林中。
桃花被风吹落,粉嫩的花瓣吹到了息禾的头发上,空气中飘满了桃花的香味。
息禾眼前一亮,忍不住惊叹:“这里好漂亮。”
“漂亮?的确。”霍去病扯了扯嘴角,“你还记得我说今日带你来做什么的吗?”
“练胆?”息禾试探的问。
霍去病骑马带着息禾往桃林深处走,随即,她闻到了花香中掺和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动物尸骨腐烂的尸臭味。
息禾皱了皱眉,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
正心中发怵,便见谷中深处有一个大坑,那坑里竟是堆满了累累白骨。
“啊!”
息禾尖叫一声,直接吓得魂都飞了,连头发丝都在抖。
这里竟是乱葬岗,死人堆。
还说今天迟到不罚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息禾不顾身份,立刻转身紧紧抱住霍去病的胳膊,崩溃得大哭:“公子,我怕,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先不提乱葬岗的尸体便很是吓人,更何况这些尸体还没有掩埋,很容易滋生细菌传染瘟疫。
她不想生病,不想死!
息禾呼吸一时间都变轻了。
她目光恳求的看着霍去病,努力想将眼泪憋回去,脸色涨红,浑身更是抖得厉害。
“不过是尸体,这有何怕的。”霍去病没想到息禾这么胆小,见她眼泪汪汪,心中烦躁得厉害。
随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僵硬的安慰:“好了,别哭了。”
霍去病也在后悔,早知道这丫头这么娇气,他说什么也不会带她来乱葬岗。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他做什么要带她练胆,将来她也不会和他一起上战场,胆子小一点便小一点吧。
“离……离开这里。”
息禾再次说了自己的诉求。
霍去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
离开了山谷,息禾这才松开了霍去病,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回过神,她低着头,恹恹的道:“公子,对不起,我是不是表现得太丢脸了。”
“没有,不丢脸。”见息禾手还有些轻颤,他面色僵硬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知道吗?曾经大汉没有条件养马,很多士兵想学骑马也没有机会学,大汉的步兵又打不过匈奴骑兵,朝廷一度让大汉的公主去和亲换取和平。”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不过听到霍去病说的话,息禾也想到了昭君出塞的故事。
一个国家竟然要用女人和大量珠宝钱财换取和平,这简直就是耻辱,作为汉人,息禾亦心有戚戚然。
霍去病继续道:“后来我舅舅收复了河套,大汉才有了养马的条件。可如今河西走廊还在匈奴人手中,为此切断了朝廷与西域的联系,大汉如今孤立无援,唯有拿下河西才能解决大汉封闭的状态。”
她偷看了一眼霍去病,他为何与她说朝廷的事?
不过未来他不仅收复了河西,甚至追着匈奴打到了贝加尔湖。
西汉的尊严,可以说是卫青和霍去病打出来的。
就是因为这位老祖宗的赫赫战功,才有后世“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底气。
息禾立刻拍马屁道:“公子,您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收复河西走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