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瑾珲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家庭医生帮他开了补气安神的药。
王瑾珲摸着砸到地板而肿起一块的后脑勺,想起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景象,一边揉后脑勺,一边忍不住抱怨,“妈,你昨天干什么了,怎么那副样子?”
他说完就恼怒的抬头,准备和陈依君争执一番,谁知道整个别墅里都是起完床开始干活的佣人。
佣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昨晚刚去过地府,整个人都阴森森的。
带给人的观感就是行动迟缓怪异,突然间一回头,仿佛打了绿光的鬼似的,更别说一群佣人都是这样,险些没把王瑾珲重新吓晕过去。
也许是因为家庭医生还在旁边,王瑾珲这次没有倒下去,勉勉强强坚持住了。
他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惨白着脸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一开始,陈依君刚醒过来,把王瑾珲送到底下客厅后,她虽然惦记着昨天的噩梦,可到底会产生疑惑,不确定经历的那一切是真是假,也不愿意因为一个真实的梦就污蔑了捧在手心里十多年的大女儿。
直到佣人们也都起来……
看着一个个动作迟缓,脸上透着阴森森鬼气的佣人们,她很难不多想。
而嘴碎的佣人在主人不在的角落,甚至开始讨论昨天做过的梦,这才发现每个人都能对上。
陈依君在陪儿子等家庭医生过来的时候,也试探着问李妈。
“李妈,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昨天晚上……做了噩梦吗?”
原本还在慢吞吞的伺候陈依君,帮她倒水的李妈,闻言一僵。她手上的动作都慌乱了,“这、我……夫人说的是,我昨晚确实做了梦,竟然梦见我被牛头马面锁了去,还进了阎罗殿。这一大早的,和夫人您提这个,真是晦气。”
听到李妈这么说,陈依君再也坐不住了。
她是疼爱王瑾瑜没错,可她更爱自己。她之所以回这么疼王瑾瑜,不仅是因为十八年的情分,更是因为王瑾瑜事事拔尖,让她在富太太圈子里很有面子,换成乡巴佬王乔思就做不到。
面子,对陈依君来说,和她精心保养的脸一样重要。
可不管是面子,还是脸,都比不上命重要。再想想昨天晚上被处刑的恶鬼,自己看见过的血腥景象,陈依君一阵后怕,如果换成她被这么对待……
想到这里,她就恨不能自己也和王瑾珲似的,一口气晕过去,这样就不用回想那些可怕的记忆。可惜她坚强的很,哪怕心都抖成筛子了,也还是精神着。
陈依君到底还没有死,暂且不用经历那些令人发颤的酷刑,可是想想自己说不定还有可能再次被带到地府,她就从心底生出寒气,那地方哪是人待的啊。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决定把王瑾瑜项链丢失的事情说清楚。
因为知道像丈夫和儿子昨天晚上都没有被魂拘地府,她很聪明的没有提及昨晚的事。当然,她更害怕的是万一这件事本来就不能提,她要是提了输于犯忌讳怎么办?
陈依君让人把王乔思和王瑾瑜都叫下来。
佣人敲响王乔思卧室门的时候,她很快就开门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王乔思虽然离开地府是最晚的,但她并没有其他人那副恍若是鬼一般的阴森森和迟缓的动作,她肤色白皙红润,整个人依旧精神。
因为有陈依君禁足的命令,加上她不确定王家人今天会怎么做,所以在面对别墅中此起彼伏、不断回响的尖叫声时,她理智的选择先洗漱换好衣服,安静地待在房间。
果然,陈依君叫佣人上来喊她下去。
当王乔思下楼的时候,刚好和王瑾瑜迎面相撞。
连善于保养的陈依君披头散发的样子都能把王瑾珲吓晕,更别提昨夜在地府作为审问重点对象的王瑾瑜。
王瑾瑜整个人都憔悴沮丧,和三天三夜没睡觉似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神色。她原本是温柔系的美人,人淡如菊、岁月静好,可一旦顶着黑眼圈,面容疲惫,法令纹深显之后,就有点不对劲了。
王乔思和王瑾瑜对视的时候,一贯注重名门淑女仪态,再不喜欢王乔思,也会装模做样处处关心人的王瑾瑜,此时只能勉强的扯扯嘴角,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不到半点笑意。
王乔思礼尚往来的抿了抿唇,做礼貌微笑。
等她们都下到客厅以后,陈依君看着人都已经到齐,美中不足的是小儿子还在吓晕没醒,她清咳一声,语气不自然的道:“昨天我说乔思偷了瑾瑜的项链,今天想想实在是武断了,事情怎么回事,还是要问清楚。”
她把目光落在王瑾瑜的脸上,“瑾瑜,你重新说说,你的项链怎么丢的?”
王瑾瑜昨天是特地污蔑王乔思,即便到了今天,当着全家和所有佣人的面,她还是十分不想暴露是自己污蔑王乔思。
这样一来,她十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只怕会毁于一旦。
可是想到昨天晚上的遭遇,和起来以后,镜子里如同鬼魅的自己,以及未来三日要继续夜游地府的惩罚,王瑾瑜打了寒颤。
即便极为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不得不咬牙把情绪咽下,屈辱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
“妈,我的项链没有丢,是我嫉妒乔思,嫉妒乔思是您的亲女儿,而我却毫无血缘关系,所以推到乔思身上的。”虽然事实必须承认,可是怎么承认,用什么语气承认,并没有规定。
王瑾瑜说到嫉妒两个字的时候,莹润的眼里就蓄满了泪,加上眼里都是血丝,憔悴可怜,把一个不舍得父母将关注给其他人,因而生出怨愤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哪怕她是罪魁祸首,哪怕她做了坏事,可是她的表现依旧会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怜惜她的可怜,她的委屈,她的娇弱。
她的错误,在梨花带雨的哭泣中,被缩小,显得微不足道。
哪怕是有些迁怒和怀疑王瑾瑜的陈依君,在看到王瑾瑜这样的表现之后,也软了心肠。
她喃喃道:“你这孩子,何必呢?”
随后,陈依君伸手抱住王瑾瑜,安慰她。
就连惊闻真相后,最受震撼的就是王有为先生,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边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女儿会是这样的人,深受打击,一边又因为大女儿的可怜的模样,生出软意。
他没有经过昨天那一遭,一开始只觉得全家精神都不正常,最贴心的大女儿也突然间多了副模样,可后面想想,好歹大女儿还是善良的,即便冤枉妹妹,现在不也主动承认了吗?
似乎所有人都原谅了王瑾瑜,真正的被冤枉的王乔思站在原地,甚至没人和她说声对不起。
昨天因为被冤枉而挨饿,今天本来是为了她讨回公道,每个人说的事情都关乎她,可她始终不是最被关心的那个。
甚至没人让她坐下,关心饿了一个晚上后,今天肚子难不难受。
陈依君没有为自己曾经冤枉过王乔思道歉,王有为也没有为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委屈。
尽管如此,站在一家人对面的王乔思,始终面色淡然,不被他们的情绪所影响,更没有自怨自艾。
她抬头,神色淡淡,但腰背倔强的挺得笔直,她说,“妈,既然已经找到项链丢失的原因,我的禁足可以解了吗?”
陈依君还沉浸在昨晚的惊吓和对大女儿的心疼中,闻言,神色不太好的挥了挥手,“可以。”
王乔思的公道讨回来了,但王家人却仍旧偏心。
公道是一回事,偏心是另一回事,哪怕王乔思被误会,哪怕王瑾瑜不是个好人,王家人都更偏向王瑾瑜,更疼爱王瑾瑜。
王乔思倒也不是多难过,她父母过世得早,从小早慧,比同龄人都清醒沉稳,不会贪图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可是看着王家人偏向王瑾瑜的样子,王乔思哪怕看着再不在意,心还是不免有些涩涩的。
眼前的人,都是她具有亲缘的所谓家人。
突然间,她有些想自己的爷爷奶奶了。
王乔思在心里默默的想,她也是爷爷奶奶疼爱的孩子,并不是没人喜欢。只要撑到爷爷把病治好就可以了。
等到王瑾珲醒来,陈依君随口和他解释了几句刚才发生的事情。但也只是避重就轻的说了,王瑾瑜的项链没丢,她因为王乔思才是王家真正的女儿,心里不平衡,所以扯了丢项链的事情,冤枉王乔思。
这一切,给王瑾珲并不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他没想到自己温婉善良,最需要人保护的姐姐,竟然是这种人。
因为他没有看到王瑾瑜方才梨花带雨的表演,没有被唬得很严重,勉强能从已知的事实中得到较为客观的理解。
下意识地,他没有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王瑾瑜,而是先看向了王乔思。
也就是说,他冤枉了她。
而且当时是因为知道王乔思欺负王瑾瑜,所以他才那么义愤填膺,甚至眼巴巴的拿着加了泻药的果汁跑到王乔思面前,想让她喝。
在王瑾珲心目中,王瑾瑜依旧是他最好的姐姐,可是他却下意识地不敢看王乔思,他似乎有些对不起王乔思,这个和他有着同样血缘的人。
难得的,这个没心没肺的二世祖,对从听到真家千金故事后,就十分讨厌的王乔思,生出了愧疚。
他第一次正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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