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结束的夜晚,徐笙宁等人总是喜欢去到暨山的顶峰处吹着凉风,聊着世间新奇的万物。在那亭子中,他们五人围坐在一起,低头俯瞰山脚之处的万家灯火,四周遍是清欢城的青山绿水。
对于外界来说,清欢城便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笙宁,你怎么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
徐笙宁看向这之中资历最深的济宁师兄,很少这么认真地问道:“师兄,你觉得只凭一把剑真的会引起争战吗?”
济宁师兄沉默几秒后站了起来,语气也并不肯定:“不好说,可是,那把剑是羽凌剑,是万年前无人能挡的一把剑。”
看着山下若多火光,那其乐融融,幸福和谐的氛围好像都能让他们亲身感受到。
山下之人很多都没有灵力修为,活得轻松,不像他们有众多事要去担忧,更没有什么重大的任务要去完成,吃吃睡睡便过活了这一生。可若战争到来,最万般无奈,只能默默等待的便是他们。
他们只能等待,等待死,或等待一丝生的希望。
而这个希望,就是清欢城弟子的责任。
济宁俯瞰山脚,接着道:“穹婪之境,幻灭城是现如今最大的隐患,可其它几大城也并非没有野心,所以,这平静日子怕是没有多少了。”
小北眨巴眨巴眼,很是天真地说道:“那我们等他们之间鹬蚌相争不就好了,我们只管隔岸观火,等他们互相残害之后便不会再有力气来冒犯我们了。”
济宁师兄听到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轻拍了下小北的脑袋,语气间有对这个小弟子的宠溺感觉:“你呀,怎么还是如此天真?穹婪之境的手段你我并非没见识过,为达目的,他们杀害的其他城民难道还少吗?他们难道还会避开清欢城,给我们坐享其成的机会?”
徐笙宁转身走向一旁,随后坐在了那块熟悉的巨石上,听完便接上话:“可我觉得相比之下,幻灭城更为恐怖一些。”
小北立刻问道:“师姐,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明着进攻和背地里使阴招,自然是后者更加恐怖。”
“可真是!那群幻灭人神出鬼灭,招数狠毒,关键是还不知道他们的长相。”他摇了下头,担忧道:“难搞,难搞。”
济宁师兄记得自己师父今日的嘱咐,所以不愿这话题继续下去,给大家增加无必要的担忧。他话题一转,边走边道:“好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城主说过不让我们过分担心,只管好好准备三天后的切磋就好。”他回头笑道:“笙宁,小北这是你们第一次参加无劫会,好好表现。”
在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徐笙宁还是坐在那个平坦的巨石上,正抬头仰望着清欢城的天空。
漆黑一片,就连星星都形单影只的。
怎么,战争总是停不下来呢?
她在心里想着,也不停寻找着答案。
其实,徐笙宁没有亲眼见过多少战争,至少相比其他人所经历过的,她看见的那些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那些瞬间就粉身碎骨的城民,被控制而失去理智的人,挣扎中发出的凄惨叫声……这些从来都没走出过她的梦中。
孤独的身影在月光下不曾停下一刻,她挥舞着手中的剑,不断提升自身修为,只为战争到来的那刻自己能站得久一点,救下的人能更多一些。
不同处境的另一群人在没有尽头,漆黑一片的山洞之中,只能通过墙上悬挂的正在燃烧的烈火看见身旁之人。邪风从未停止,火的作用全然消失,只是简单照亮眼角几处。身处在这里的人浑身冰冷,就如同处于地狱一样,周身比暗无天日的囚牢还让人绝望。
这里几百年来都没有一丝自然光照射进来过,而他们就像是黑暗中苟延残喘的蝼蚁,永远控制不了自己的处境。
当踏进这座城时,他们就再也别想逃出这座城。
百余人都好似石像一样站在该站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就连眨一下眼睛都觉得多余。
坐在那洞中唯一一个的椅子上的男人正把玩着手中的短刀,发出的几声响声是刀柄处与他脸上戴着的那个暗黑面具的碰撞,短暂干脆,足以让底下站着的许多人心惊胆颤。
他们是他的傀儡,更是必须要听话的傀儡。
男人慢悠悠地喊了一个名字:“凛刃。”
随后,一黑衣男子从第一排的队伍中走了出来。
他身姿高挑,可瘦弱的身躯有些撑不起这宽松的黑衣,每走一步身后只用一根红条绑起来的到肩长发便轻晃一下。和这儿的人一样,他也戴着一样的,能够挡住半张脸的面具。他的唇色偏淡,有着一样的弧度,上半张脸只有两只瞳孔露在人的视线之中。望着那双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这洞中比较阴暗,还是他眼中更暗淡无光一点。
他在队形最前方停下步子,声音低沉,在这封闭空间内回荡:“城主。”
那人不停抚摸着手中正在冒着纯黑气息的红色短刀,缓缓抬眼道:“你可知道今天有两个人逃出了城?”
他道:“知道。”
“我命你三日之内处理掉,可有为难你?”
他不曾抬头,回答得很快:“一日就够。”
那人发出了声轻笑,低声说道:“这几日新人比较多,你把那两人的头带回来给他们瞧瞧。”
转瞬之间,他抬手把手中那把与众不同的短刀飞了出去,途中划断了几根不知何人的头发,刺中了不知何时飞进来的一只乌鸦。那乌鸦没能发出一丝叫声,就那样被短刀扎在石墙上,然后一秒不到就化成了黑色粉末。
这人站起来,居高临下,早已把新来的人吓得无声颤抖:“用那两颗头让他们知道知道当叛徒的下场是什么。”
“遵令。”
说完,他便消失了。
“你们都下去,此次羽凌剑现身,我要不惜一切得到它。我这里不留叛徒,也不留无用之人,若你们不能帮到我,那便和那只乌鸦一个下场!”
余下之人立刻齐声道:“遵令。”
不过两个时辰后,他便追上了那两个叛逃之人。
“顾子今,你可不能这样对我们!”
这身高马大之人一脸惊恐,即使怒火难忍也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弟弟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若真动起手来,恐怕连对方一招也接不上。
他站在这两人身前几步,听到这人喊自己的本名后面具遮掩之下的脸色变得更加麻木冰冷。他右手一抬,黑色的剑便已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周身气息压迫感十足,重重道:“我说过,别喊我的名字。”
对面两人都被他吓得颤抖,自然明白他来这的目的是取自己和身边之人的性命,可即使如此害怕,这稍微年长一点的人还是把自己的弟弟护在了身后。
他尝试直面他,身旁的一只手在微微发颤,开口慌张道:“我,我可是帮过你的,你不能就这么恩将仇报!”
若不是这人曾经帮过自己,顾子今可没闲心在此和他们多费口舌,直接一剑便可了结了他们。他语气好似无一丝怜悯:“既然你们选择当叛徒,那就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那人怒吼道:“你以为我想吗!他就是个魔鬼,我们当初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杀人的!这些年我们躲来躲去,可还是被他逼着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我们,我们只是想过个正常人的日子有什么错!”
正常人的日子?
还真是异想天开。
从成为幻灭人的那刻,正常日子就不是他们所能奢望的了。
顾子今没说话,可手中的剑已经按耐不住,剑身全是阴邪之气,让周遭的翠绿嫩芽瞬间失去了生命,重新归回土地深处。
可是,还没等顾子今动作,同样的一把剑却率先插进了他心脏之处,进入得并不深,但血还是顺着那剑身向外滴落。
他好似没有痛感,冷漠低头,看见的是刚才一直被护在身后的人。
这人抖得连剑都拿不稳,虽然动手的位置找得很准确,可却无能到做不到一击取人性命。
顾子今淡定极了,用另只空手把剑从自己身上拔了出来,而后微微一握就让那把剑在手中融化消失了。
“你,你……”那人更加慌张,用力把那个偷袭之人再度拉到了自己身后,面对顾子今不知该说什么来弥补这个行为。
他知道逃是肯定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唯一能用的就是努力感化他的心。
“你就放我们走吧,就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用你动手。”他眼中都快憋出了泪水,恳求的语气很是真诚,“求你了,我们只是想当个好……”
话没说完,随之而来的是重物落地声,两次时间间隔几乎没有。
顾子今低头看了眼心脏处的伤,毫不在意地低头拾起自己的任务后回去复命了。
又一个时辰后。
“你这儿怎么弄的?”
那把短刀在他受伤的心脏处碰着。
“不小心弄伤了。”
“不小心?”古冥可不信这个说辞,手中的短刀还落在他心脏处,微微重新刺入那伤口中。他似问非问,“就凭他们怎么可能伤到你?”
顾子今无言,也是无法解释。
短刀又进去了一些,把伤口再次刨开,完全重合。可是,被刺的人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忍受着已经习惯的一切。
古冥坐在椅子上,无声抬眼看了一下身前的弯腰之人后便用另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他用力握着,指尖隔着衣衫陷入表层皮肤,而那个手中握着的短刀也在此刻旋转了一点角度,分寸掌握得熟练。
“无论对任何人,你这里都不能心软一点。”
这句话顾子今自从踏进这城后便无比明白,可在行事上却一直未能完全实现。
“是,我明白。”
短刀抽出,带着几滴鲜血。
古冥自然不会太为难他,很快说道:“得了,下去吧。做好准备,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那血还未停止流淌,落在黑衣上倒像是一幅极有韵味的画卷。
而顾子今早已感觉不到疼痛,他只能一步一步,看似坚定却满是无可奈何地走出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