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噗通噗通噗通

公爵城。

沈平静静抚摸遗照上年轻英俊的脸,眼泪砸到照片上,“星星,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遗照摆在客厅长桌上,坐着轮椅的沈俊,安慰父亲,“爸,节哀,想必大哥不愿见你如此伤心。”

沈平抹掉眼角泪,“自小你身体不好,我一直担心你出个三长两短,不料是你身强体健的大哥先一步去了。我究竟造了什么孽,老天非要带走我一个儿子么。”

沈俊滚动轮椅向前几步,挨近父亲,正低声安慰,门口走来抱着个大纸箱的陈晶。

咣得一声,进屋后纸箱放地上。

陈晶冲到长桌前,抱起遗照开始拆上头绕着的绸花,“星星还有救,我从山西请来祝大师,人已经下了高铁,我让人去接了,道具我也买了,一会人家做法还魂,我的星星会活过来。”

沈平瞥一眼纸箱里头冒出尖的东西,摇铃、纸人、铜钱剑、还有一个黑驴蹄子。

作法还魂驱邪的道具。

沈平叹气,“星星死了,医生确认星星死了,你搞那些封建迷信的召魂术只会打扰到星星亡魂。”

“没有,我儿子没死,前几天还好好的,我的星星没死。”陈晶突然发飙大吼。

沈平拍拍妻子的背,缓缓从妻子手中拿过儿子的遗照。

别说妻子不能接受,连他这个老父亲也一时不能接受。

七天前,大儿子从美国留学归来。

对于这个学霸儿子,夫妻俩从小没费过心,重点小学重点高中,期间各种奖状证书奖杯拿到手软,最终考入斯坦福大学。

七天前,夫妻俩带着大束鲜花去机场接机。

沈星河高大英俊,器宇不凡,在众多旅客中十分扎眼。

夫妻俩在国际机场大厅与儿子相拥。

回国后的沈星河有许多酒局饭局,儿子忙着叙旧,连续醉酒晚归,夫妻俩也没说什么。

是大人了,相信儿子自有分寸。

昨晚深夜,沈星河摇摇晃晃回来,嘴里还哼着英文歌。

陈晶被吵醒,给儿子拿醒酒药,被儿子给推出门。

沈俊摇着轮椅从隔壁房间出来,见母亲担心,滚着轮椅进了大哥房间,说一定会劝大哥服下解酒药。

陈晶去厨房热了碗海参小米粥,端到儿子房间,深星河已去洗澡。沈俊指着桌上的解酒药说大哥已服下。

陈晶还是不放心,敲敲卫生间的门,问有没有事。

沈星河没回复,哗哗流水声中能听到对方一直哼着歌。

陈晶推着轮椅上的沈俊出卧室。

第二日晨。

陈晶发现躺在浴缸里的沈星河。

120赶来,已没送去医院的必要,人早断气了。

沈平重新将沈星河的遗照绕上白绸花,陈晶捂着心口骂道这是在咒儿子死。

沈俊为安慰母亲,拦住父亲绕白花,说等山西来的请魂大师做完法事也不迟。

沈平读懂小儿的眼神,荒唐的法事,不过让妻子彻底死心。

封建迷信的招魂术,怎么可能真的将亡灵召回,陈晶是受了刺激乱投医,自欺欺人心甘情愿上神棍的当。

秦晔换上一套崭新中山装,走进沈家大门。

秦晔是导演,沈平做过影视公司投资人,两人自是相识。秦晔是从朋友圈中得知沈家大儿子去世的消息。

沈家大儿子他见过,他曾在饭局上对沈平说他儿子那张脸完全可以当他戏里的男一号。

沈星河专心搞学业,无心影视圈,没给秦导糟践的机会。

秦晔第一时间得知沈星河挂了,第一时间联想到肉~身被意外焚化的七宝,继而想到沈星河那句好壳子不能被焚化炉糟蹋了。

秦晔一本正经和沈家亲属一一握手,对爱子离去表示沉重悼念及缅怀。

陈晶在一角神神叨叨数着箱子里买回来的各种道具,秦晔和沈平在一旁喝茶。

秦晔眼角时不时抽一下,提醒飘在他身边的魂体七宝,让他往遗照上瞅一眼。

那脸蛋,那五官,可比他之前给他搜罗的整形模板好多了。

这下不用整容了,附个身就是完美的重生。

沈平见秦晔老眨眼,问对方眼睛是否不舒服。

秦晔吹开茶盏上的浮沫,轻咳一声,说昨晚审核一宿电影用眼过度,这会确实有点不舒服。

沈平吩咐家政小柯,去他卧室床头柜拿眼药水时,山西的招魂大师来了。

大师一身道袍,领子袖边滚着金线纹,胡子挺长,发鬓略白,头罩黄冠,左手浮尘搭在臂弯,一丝不苟的模样,差点看笑了秦晔。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神棍,这身行头,他之前也用过。

祝大师取来沈星河遗物及几根碎发,开始对着床上的沈星河的尸体做法。

大师不玩喷火,只念咒,洒符水。

沈平忍着悲恸,跟秦晔低声解释:“妻子痛失爱子,才想到这么一招,见笑了。”

“不笑不笑,刚刚好。”秦晔嘴角抽了下。

“刚刚好?”沈平侧脸看他。

“哦。”秦晔胡扯,“我是说祝天师一碗符水洒了九回合,九九归原,此乃道术上的奥义,刚刚好。”

祝天师的法事作累了,小徒弟送上一盏茶。

祝天师心道,差不多了,做样子而已,他可不保证能将对方亡灵追回,这会心里酝酿着行骗专业台词,打算说一句,爱子魂魄已去,恕不能追回,不过他这一通福禄寿法事,能让贵子投个好胎。

他心里清楚,不管对方信不信,二十一世纪了,但凡还能找上他做还魂法事的,要么真封建迷信,要么图个心里安慰。他没能将人魂魄追回,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烧了指尖符纸,香灰碾在沈星河眉心后,祝天师直起身。

秦晔给飘在床头的魂体七宝使眼色。

快上啊,否则神棍要念结束语了。

祝天师刚要张口,守在门口的陈晶猛地朝床上的儿子扑去,“醒了,星星食指动了。”

沈平几个大跨步,移到床头,指尖触及儿子鼻息,沉默数秒后,惊异道:“呼吸,星星有了呼吸。”

祝天师差点崴脚。

整个沈家沸腾了,陈晶又哭又笑一会摸儿子脸一会握儿子手,沈平还剩一些理智,立马拨通120,家政小柯则抱着门框哆嗦。

追魂术啊,死而复生啊,头一次瞧见啊。

秦晔目不转睛盯着轮椅上的沈家二儿子,“沈二,你大哥醒了,你怎么一点不惊喜啊。”

沈俊松开握轮椅扶手握得青筋直露的手,喃喃:“不可能,人死不能复生,绝不可能。”

秦晔意味深长:“见识浅薄了吧,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齐明月带着大包小包营养品来探望换心手术成功的姐妹。两人在卧室边吃边喝谈了许久。

临走时,齐明月抱着盛夏,好友劫后余生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复,这会仍激动的眼眶发红,“以后我们可以喝一辈子奶茶,养一辈子的猫了,你身体恢复这么快,我真的好开心。”

盛夏回抱姐妹,“这些日子都没去看那些猫,让你一人照看辛苦了。下次再去喂猫,一定叫上我,你有哮喘病还偷偷养猫,我才真的担心你。”

“长明街小区要拆了,我正在给猫找新家,估计这几天就能找到,到时候找到了,我们一起给猫猫搬家。”

“一定。”

盛夏送姐妹出小区单元楼,齐明月再三挥手作别,才径直朝小区门口走去。

盛夏集中精力,透过对方深蓝牛仔裤看到对方穿着蕾丝丁字裤。

“明月……”

齐明月回头。

“你是不是……”盛夏欲言又止,“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齐明月怔了下,摇头,“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说。”

“哦,我见你最近红光满面,以为交男朋友了。”

齐明月笑,“如果真有男票了,肯定第一时间跟你分享啊,别瞎猜了,走啦拜拜,注意身体。”

直到再见不到齐明月的身影,盛夏这才收回视线。

若非交了男朋友,为什么穿丁字裤。

以她对齐明月的了解,明月对性感东西都有些排斥,往日两闺蜜一起睡,对方的小内内都是卡通图案,可可爱爱少女类型,突然一下变得这么性感……

盛夏返回家,掏出钥匙开门时,对门传来咣当一声。

她转头盯着邻居的门板。集中精力,视线透过厚厚木板,她看见邻家客厅的不锈钢水壶被二哈撞到地上。女主咒骂着捡起来,提议把二哈送走。

男主拿拖把擦干净地上水渍,抱着女主说好话,然后两人滚到沙发上吻成一团。

少儿不宜……盛夏赶紧转回头,开了自家门,心惊胆战地关门。

父母出差,家里只剩她一人。

夏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得墙角的绿萝碧幽幽发亮,本是静谧的午后,在盛夏眼里耳里,十分热闹。

心脏移植手术后醒来,她的身体发生神奇变化……首先她425°的近视莫名好了,再有,只要她集中精力,便能透过衣物甚至墙壁看到内在,耳力也比之前好太多,隔壁轻微说话声能听得清清楚楚。

比如现在,她能听到小区外头花园里的猫叫声,隔壁单元楼大爷下棋的厮杀声,楼下打游戏骂街声,甚至楼上一对夫妻因交不起女儿下个月钢琴费的吵架声……

闭上眼睛,各种杂音扑面而来。

盛夏太阳穴一紧,耳边喧嚣全数消失,整个世界仿佛戛然而止。

再集中精力,已不能透过墙壁和门板看到视线之外的世界。

她又恢复正常。

对着镜子,脱掉上衣。心脏位置的疤痕已变得浅淡,那么大的伤口,若不仔细看,已看不出疤痕。连医生都道她愈合力惊人。

她暗中总结,换心手术醒来后,她有了异能。

可眼光六路,耳听八方。

不但能透过衣物看到内衣,透过墙壁窥探隔壁,甚至有时能透过皮肉,看到人体内在骨骼框架,甚至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她出院当天,第一次看到小护士体内那颗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时,一时之间被吓到捂嘴尖叫。

常慧抱住女儿问原因。

盛夏如实说,她能看到人的骨骼及内脏。

常慧安慰女儿,给女儿倒了热水,待走出病房门,一下扑到走廊里正打电话的盛长虹怀中。

盛夏透过墙壁,看到母亲在父亲怀中瑟瑟发抖抹眼泪,“她爸,我们给盛夏挂个精神科吧。”

……

盛夏抱着水杯沉思。

数天前,她接到主治医生电话,说有颗心脏与她匹配,可考虑换心手术。

很意外,也很成功。

除了刚醒来发了一日高烧外,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只是愈合速度过于快,医生开了研讨会,并未讨论出什么,只得出体质结论。

待父母给她挂了最好的精神科专家号,进门叫她时,盛夏站起身,乖乖配合。

她想,这个秘密她必须瞒下,待自己找答案。否则她会被送去精神病医院,或者进入特殊研究所。

精神科专家说对方目前没多大问题,可能死里逃生过度惊喜从而生出压力产生幻觉,先回家观察一段时间。

盛夏如期出院。

手机铃声打断盛夏的回忆。

远在外地出差的常慧打来电话,说是二表哥要来本市参加一个摄影展,展区附近酒店订满,可能会暂时来家里借住两天。

今天凌晨一点钟的飞机,为了不吵到她,已将钥匙所藏地告诉二表哥,若发现家里有人,不要被吓到。

盛夏挂掉电话后,脑中仔细搜罗二表哥这个人。

确实有点印象,土胖土胖的,外号矮冬瓜,七八岁之前一起玩过,后来那土胖出了国。

沈星河在书房看了一整日书,落日洒进窗时,陈晶亲自端来一盘水果。

“星星别熬坏了眼。”

沈星河礼貌回:“谢谢妈,我会注意。”

“我和你爸今晚有个重要饭局要在外面吃,小柯煮好了晚饭,你跟弟弟在家吃。”

沈星河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陈晶抱抱儿子,自儿子一个月之前出事后,死而复生归来,她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看着他,“妈妈留你一人在家真是不放心,要不,妈妈不去了。”

沈星河安慰,“我已经好了。”

陈晶亲了下儿子的脸,走出书房。

走廊里,沈平在等她,沈平见妻子三步一回头盯着书房的门,低声劝慰着,“别太心急,儿子不记得我们了,你又过分亲近,自然让人生出抗拒感,莫要太心急,我们慢慢来。”

陈晶点点头。

“今天星星又看了一整日书?”

陈晶再点头。

夫妻俩下楼,朝大厅门口走去,“这点倒是跟以前一样,书虫,见书就啃。”

沈家餐桌,格外清净。

沈家两位公子安安静静吃饭,不发出一点声响。

沈俊看着静静吃米饭的沈星河,“哥又在书房一整天。”

沈星河点头。

沈俊接过小柯递给的罗宋汤,“怪不得哥哥能考入世界一流学府,学习固然好,但要保重身体。”

沈星河再点点头。

小柯将一碗罗宋汤端到沈星河面前。

沈俊说:“哥以前最爱罗宋汤,多喝一些。”

沈星河瞥一眼紫红色汤羹,抬眼,对专心致志盯着他的弟弟说:“我好像并不喜欢这个汤。”

汤羹亲自端到弟弟面前,“你喜欢,你多喝一些。”

沈俊眼眸微亮,“你记起不喜欢喝罗宋汤,是我爱喝,你还记起什么。”

沈星河:“并没有。”

然后,冲弟弟礼貌点头,离开餐桌。

小柯看大哥走了,弟弟也放掉筷子。

小柯不解,“沈二啊,你为什么骗沈大说他喜欢罗宋汤。”

沈俊揉揉眉心,“你知道的,我爱和大哥开玩笑。你看,我现在跟他开玩笑,他都对我爱搭不理,我们以前感情很好的,他现在对我冷淡,我心痛啊。”

小柯笑,“那我就把饭菜撤了啊。”

沈俊摆手,“撤。”

晚上十一点半,沈星河被秦晔电话约出来。

是一家快捷酒店,秦晔坐在靠窗位置,胡子拉碴的正拿着刀叉吃一块草莓蛋糕。

房门留着一道缝,沈星河直接推门进~入,靠近享受甜食的男人。

秦晔舔舔唇角草莓酱,揶揄的语调,“沈大公子的新身份适应的怎样,我看比先前那具旧壳子养眼多了。”

“废话少说,约我到这干嘛。”沈星河透过窗户盯着街道上依稀路过的车辆。

秦晔拇指指向落地窗外,“对街光明小区,2号楼3单元301室,将你心脏移了去的那姑娘家。我打听了,她爸妈出差,今晚只她一人在家,你们谈谈的机会来了。”

“盛夏。”沈星河一字一顿说,眼眸亮了亮。

秦晔正点头,沈星河从他眼前消失。

秦晔仍了银叉,望向亮着不多灯盏的光明小区。

“能,显你能。”

秦晔走出快捷酒店大门,往光明小区赶。

前些日子,七宝的魂体与沈星河的肉~身不大适应,总是昏迷。将养了近乎一个月,看这瞬移的本事,看来魂体与肉~身彻底融合了。

沈星河站在301室门口。

本想敲门,又顿住。

最终,沈星河穿门入内。

盛夏夜跑回来,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擦干身上水珠,裹了毛巾围上,又拿个吸水发巾边走边擦头发。

刚出洗手间门,吓一跳。

卧室内站着个陌生男人。高大英俊,头顶吊灯照射下,长睫投在高挺鼻梁上,微抿的唇,棱角分明。

对方不语,只盯着她看。

盛夏稳住心神后,有些恼恨。

要不是常慧提前打来电话告诉她二表哥要来,深更半夜少女闺房突然冒出个男人,不得直接吓死。

不过……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人变起来,够味。

矮冬瓜变高大帅男神。

“二……”盛夏刚张口,男神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踏实稳重,直停到离她一步之遥。

不知为何,盛夏胸膛里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不停,似要跳出嗓子眼。

男人垂睫,视线下移,直盯着她胸口位置看。

盛夏低头,瞅见浴巾下的春光乍泄,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勒紧浴巾,另一手狠狠扇对方脸上。

“靠,你往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