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道短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安妮塔。
她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开了门。
门外是昨天那位热情似火的珍妮弗夫人。
珍妮弗扬起的嘴角凝固了一会儿,张开的唇凝滞着。
她低下头连忙道歉:“非常抱歉安妮塔,请原谅我的冒失,没有想到您在休息。”
成为神使之后,睡眠以及食物都不是必需品,大部分的神使都会选择用这些时间去做一些其他事情。
安妮塔现在的身份是神使,珍妮弗自然就认为她不需要睡眠,这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来见她。
“您不用道歉,请问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安妮塔指尖轻轻蹭过门框,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
看外头雾沉沉的天,太阳应该刚升起不久。
珍妮弗长舒了一口气,她顿了顿接着双手递上了一张烫着金、华丽的淡黄色厚纸。
可能是因为吵醒了安妮塔,珍妮弗的态度变得没有那么轻佻。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认真的意味:“您的入学凭证。这是罗卡布罗学院的□□一早送来的,学院通过了您的入学申请,今天早上就可以入学。”
入学罗卡布罗是昨夜安妮塔和布朗公爵商议的结果。
兰斯奈尔的活动轨迹十分乏匮,除了去教廷外,他最常活动的场所就是这所学院——这是能够接近他的一个办法。
罗卡布罗学院的办事效率极高,布朗昨夜递去的入学申请,今早便有了结果。
可第一天上学,安妮塔并没有如愿见到兰斯奈尔。
就连那名有些跋扈的公主也未上学。
接连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安妮塔的外表停留在十八岁,她笑起来可爱近人,除了□□提问之外她便安静在座位上看书。
不少贵族的少爷小姐对她都抱有好感,其中包括那夜在教廷之中欺负兰斯奈尔的吉特顿。
然而吉特顿也不清楚兰斯奈尔为什么没有来上学。
“你要离他远点,安妮塔小姐。每月的五日和十五日之后,他总会休息五天,可能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毕竟他生来就没有心脏,”吉特顿有些不屑地说完后目光闪了闪,语气变得有些嫉妒,“也不知为何贝里曼阁下会收他做唯一的学生。”
安妮塔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不过的确像吉特顿所说,在本月十五的第六日,兰斯奈尔来了学院。
早晨特瑞西不小心毁坏了安妮塔的作业,为了避免□□惩罚,安妮塔索性请布朗为她告了一天的假。
傍晚时分她去往罗卡布罗学院取今天布置的作业,在通往教室的一条小路上她终于见到了特瑞西念叨许久的冕下。
阿勒普城正值雨季,这几天阴雨不断。
学院修缮完不久,还未来得及将地上的土坑清理干净,正巧碰上雨天就一直放在那儿。
雨水淅沥打在坑里,地上便多了一些颜色怪异的泥水坑。
而那位五日不见的兰斯奈尔此时正倒在泥水中显得有些可怜。
天昏沉沉的,乌云正朝着阿勒普城聚集,新的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兰斯奈尔面色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他的脸上是推搡间溅上的泥水,就连灰白色的发间都有些痕迹。
几个少年咒骂着还觉得不过瘾,其中一人用魔法将几个石块扔进了小泥潭中,不少泥水溅起弄脏了兰斯奈尔的衣服。
可从头到尾,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本该是热烈如火的年纪,他的眼中却被雾霾笼罩没有一点光亮。
——他就像一个精致没有生机的木偶。
而这次贝里曼不会再出现阻止这群人。
刚进学院时,安妮塔就看见贝里曼那架黑色的马车离去。
“喂!兰斯奈尔!”几天不见的公主殿下双手叉着腰,她高傲的脸上起了些红晕。
露西娅今天特意穿了十六岁生日邻国赠与她的那件石榴红长裙。
夹着青草香气的风一吹,白色的百合绽放在裙角,显得她更加娇俏。
“十五日那天在教廷你真的是因为本殿下才被吉特顿欺负的?”
露西娅夸张地瞪着眼睛,想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看一点。
一声惊雷划破裂空发出巨响,后花园传来一阵呜呜地轻响,有几位胆小的少年跳了脚。
兰斯奈尔终于从手上移开了视线。
他将目光投向了穿着艳丽的露西娅,他的面色依旧冰冷着,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路旁的高树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婆娑作响。
“不是。”他回道。
露西娅咬了咬唇攥紧了裙摆,裙摆被她捏的起了皱痕。
她不甘心,又开了口:“你!你想清楚了再回话!喜欢本殿下难道这么让你说出口吗?”
她仰头挺了挺腰背。
“只要你承认那天晚上是因为本殿下的原因你受到欺负,以后就由本殿下来保护你,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啦!”
露西娅肩背紧绷有些紧张得等着回答。
不过随即又想到自己是布兹尔南多帝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无论要什么都会有人递过来,不过是小小的神子,肯定会宠着自己。
她还没有嫌弃他没有心脏呢!
完美的设想还没有结束,露西娅就听见兰斯奈尔冷淡的声音响起:“不是,您误会了。”
身旁的贵族少年窃窃私语,露西娅涨红了脸。
气愤之下,她蹲下身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块的棱角尖锐,恰好砸在兰斯奈尔的额头,一注鲜红的血顺着瘦削的脸颊滴落进泥潭,同那些污糟的泥水混在一起。
“你会后悔的!”露西娅恶狠狠地说着。
“啧,脾气真坏。”安妮塔一只手搭着树枝悄悄道。
她右手小指勾了勾,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兰斯奈尔这一举动还惹怒了那些露西娅的拥护者。
“没有人可以拒绝尊贵的露西娅殿下!”
这是他们最常说的话。
那些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手中燃起不同程度的烈焰朝着泥水潭走去。
“我怎么动不了了!”一名蓝头发的贵族在原地拔了拔腿,却发现自己的小腿仿佛灌注进了石头。
“我也是!”
“我也是!”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闪电划下,迸出的光让那几个贵族少年还有露西娅眯起了眼。
再睁开眼时,他们的周边燃起了黑色火焰,凶恶的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一般。
——是教皇阁下来了!
他们紧张地想到。
哈恩因为将兰斯奈尔推进水池而被教皇阁下惩戒的事情已经在学生们之间传遍了。
露西娅虽然是公主,但是对于这位教皇比见到她的父皇还要害怕。
“算、算了,今天就放过你!走!”她不死心地朝着泥水又看了一眼,然而兰斯奈尔还是未看她一眼。
露西娅跺了跺脚咬着牙带着那几个贵族少年仓促离开了学院。
他们没有看到那一簇簇的黑色火焰在他们转身之后化作了荆棘深埋进了土地。
轰隆隆。
空中又打下几个响雷。
兰斯奈尔摇摇晃晃地起身。
他的腿部被踢了几脚,此时正疼得冒冷汗。
面前出现了一双细长而又白净的手。
安妮塔压着长裙蹲下身。
她轻声问道:“您怎么样,需要我去帮您寻找医生吗?”
兰斯奈尔身形一顿。
他敛起眼皮,撞进一双宝石蓝的双眼,那双眼中像是蕴着辽阔平和的海。
脑中突然闪过白光,在白光之中他的大脑好像分裂成了两半,有几团黑气从白光中争先恐后地涌出。
强烈的疼痛让他有些失态,猛地抓住了安妮塔悬在他面前的手。
白皙的手腕泛起了红晕。
安妮塔看了一眼红透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扶着兰斯奈尔站了起来。
他的状态有点不对。
安妮塔想到。
“难道是我的态度不好?”安妮塔想起遇见前几世的兰斯奈尔时,确实不是很愉快。
毕竟有了实体,还是兰斯奈尔最后一次轮回,秉着认真负责的精神,顺便还能通过这个拉近一下关系,安妮塔搜罗了一下脑中这几天看的路边读物。
对了,那本《如何正确对待神主》好像还不错。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模仿着那本读物开了口:“我亲爱的天……”
下一刻,耳边扬起了一阵风,安妮塔觉得脖子有些凉凉的。
——她亲爱的天使兰斯奈尔面无表情地摘落了她的头颅,头颅带着精致的眉眼滚落进泥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兰斯奈尔:谢谢您
安妮塔:哦!我的老伙计!不用客气ovo
兰斯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