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bking

章肆川收拾好情绪进入教室。

打定主意不要在乎别人的议论。

出乎她意料,一直到晚上快放学时,都没有一个人再提起这件事。

放学前,顾梨小声地安慰她:“阿肆,你还好吧。”

章肆川摇摇头:“没事。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我还以为会有人来笑我……”

顾梨背起书包,犹豫半天,开口说:“你知道为什么没人说吗?”

章肆川抬起脸。

顾梨凑到她耳边小声地告诉她,早上她蹲在外面树下时,教室里发生的事。

当时段浪京刚从外面回来,许波跟讲笑话一样和旁边人说着新来的转学生真是不可小觑,这么大胆,一出手就开始追拽王。

许波正说到兴头上,看到沉着脸从教室前门进来的段浪京,本能地停住嘴。

段浪京垂着手,也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从许波面前走过。

估计是段浪京满不在意的表现给了许波继续逼逼叨的自信,他又嘴碎地开始叭叭章肆川。

顾梨听得不舒服,但又不敢跟许波争执,不想再听,低下头写练习册。

过了一小会儿。

“哐当”一声巨响从教室前面传来。

她再抬起头的时候。

许波的凳子被踹飞。

整个人摔在地上。

段浪京抱着胳膊,懒懒散散、居高临下地站在一边。

语气平静地对许波说:“再让我听到一句——”

“试试。”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讲完早上发生的事情。

顾梨小心翼翼地看着章肆川:“段浪京他就那样,但心眼真不坏,教训许波也算是维护你……”

“了吧。”观摩着章肆川的表情,顾梨心虚地补了两个字。

章肆川收拾着桌上的课本,垂着眼皮说:“他是怕跟我扯上关系。”

顾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安慰着:“没有啦……”

“不过。”章肆川从凳子上起来,笑着耸了下肩,“我不在乎了。”

顾梨走后。

教室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哟,这不是我们章sei川嘛。”

不用抬头,一听这个语调,就知道是哪个讨厌的家伙。

章肆川没有搭理他。

许波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叫:“章sei川,sisi还是sisi啊?”

章肆川抬起眼,安静地看着门口的男生。

或许是因为早上被人落了面子,许波想找回来一点场子,说话也夹枪带棒的。

发现章肆川看他,许波吊儿郎当地抱着手:“看我干嘛?”

章肆川把手攥成拳,挺直了肩膀,声音清晰地说:“我叫章肆川。”

许波嬉笑着,还模仿着她的口音说:“是sei还是si嘛,我不太会说普通话,不要介意。”

章肆川唇角抿得很直,如有实质的目光从许波脸上扫过。

她眼尾微垂,声音有些低:“我普通话是说得不好,但不会一直不好。”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章肆川掀起眼皮,满是认真地说。

“倒是你,让我第一次知道有人能把四川话说得这么难听。”

许波:“你……”

章肆川没有再理会许波,背着书包甩着马尾从教室后门离开。

在她没注意到的阴影角落,一道颀长的身影慢慢显露。

而原本还骂骂咧咧的许波,看到这道瘦长的身影,讪讪地闭紧了嘴巴。

段浪京微微挑眉,冷睨了许波一眼,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嚓”地从桌兜里抽出书包,往肩上一挎。

“浪浪,你好快啊。”

“快”字被重音强调,等在楼梯口的张朝行一脸贼笑。

段浪京懒散地扯了下唇角,“滚蛋”的“滚”已经绕到了嘴边,表情微微一顿。

张朝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灰色垃圾桶边缘,垂着一条棕色的丝带,和今天放在段浪京桌上的那个,如出一辙。

张朝行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这转学生妹子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做事这么干脆利落,转手就把没被收下的礼物扔垃圾桶了。

不过……张朝行看了眼面无表情往校门口走的段浪京,人段浪京,也根本不会在意。

走到学校附近的药店。

张朝行喊住段浪京:“我去买个东西。”

段浪京单手插兜,靠着电线杆,在药店门口等人。

没过一会,张朝行喜滋滋地抱着东西出来。

看到张朝行手里药瓶的名字,段浪京挑着眉梢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嫌弃地上下扫视着张朝行。

张朝行一推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点:“小浪浪,我就知道你会想歪。”

“今天怎么撇着个嘴,你的心动男嘉宾没来上学哇?”秦女士看着垂着头从车门外进来的小荔枝,打趣道。

“妈妈。”章肆川垂着嘴角,喊了自己老妈一声,“我不要喜欢他了。”

“怎么了?”

章肆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反正就是不喜欢他了。”

老章一挥手:“不喜欢那就不喜欢,一年365天,咱们争取心动370个好小伙,到时候,想认我当老丈人的得从一环排到五环外……”

“老爸!!”老章同志的话成功让章肆川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郁闷。

“打住打住,老章,正确的婚恋观还是要有的哈。”

靠在靠背上的章肆川挺起腰,身子往前凑:“两位同志,告诉你们一个事,我准备好好练普通话。”

老章:“我双手双脚赞成哈。”

秦女士:“很好啊。”

“不过,”秦女士有些担心,“是还有同学说你吗?”

章肆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以后就不会有了。”

她攥着手。

默默定下目标。

并且为之努力。

努力是一件太好的事了。

命运偏爱给出难题。

又偷藏答案在努力里。

当弱点不再成为弱点。

那么一切非议也将迎刃而解。

回到家以后,章肆川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作业。

顺手带出了一瓶白色塑料瓶装的药片。

她握着那瓶药。

盯了好一会儿。

鼓着嘴,不开心地垂着眼,

而后屈指,重重地弹了一下瓶身。

白色的药瓶“啪”地砸倒在桌面上。

“咚咚。”敲门声响起,老章在门口装出机械音地喊道:“叮咚,您订购的爱心牛奶已送到。”

章肆川伸长脖子:“请进。”

老章笑呵呵地端着一杯牛奶,送到章肆川面前。

瞥到她手里拿着的药瓶时,笑容一僵,手里的牛奶差点抖洒了。

“小荔枝,你从哪弄的这个药?”

“就学校附近。”

“你要这个药干什么用?”老章皱着眉头。

“治咳嗽啊。”

“什么治咳嗽,这是——”

老章话说一半,定睛一看。

【贤宝片】

“有什么问题吗?”

对上女儿扑闪的大眼睛。

老章实在说不出他其实看成肾宝了……

“没有,下次还是买咳立停吧。”

章肆川托着下巴,哦了一声:“我本来想买的,老板说这个效果好。”

“不对啊,你给谁买的?”老章松了一点的眉毛又重新挤成了“川”字,“你感冒了?”

“没。”章肆川摇了下头,扁着嘴低落地说,“给狗买的。”

老章:“张狗蛋招你惹你了?”

章肆川:?

老章:“不准乱给狗吃药。”

章肆川:……

药店门口。

张朝行把贤宝片举到段浪京面前,用手指点着药瓶名:“看清楚没?这是贤,不是肾……不是你想的那个药,是治咳嗽的。”

张朝行把药瓶递到段浪京手上:“你这两天不是咳嗽挺厉害的嘛,还是兄弟我关心你吧。”

段浪京转动着瓶身,对着今天第二次看到的“贤宝片”,压了下眼。

手机嗡嗡震动几声。

段浪京把药瓶揣兜里。

不耐烦地划开屏幕,看到内容,眉眼更沉,

“怎么了?”张朝行看他神色不对。

段浪京面色寡淡:“上次老徐把我手机收了,没回复,这帮人以为我怂了,现在天天发消息跳。”

张朝行秒懂:“哦,就上次吃烧烤时候遇到的那群傻缺?什么时候,我叫人。”

段浪京轻描淡写地扯唇摇头:“就几条乱吠的狗。”

隔日。

吃过晚饭。

章肆川抱着一沓普通话发音资料到操场上练习。

远远的,众星拱月般走来一群高大的男生。

最中间的那位左臂微曲,单手抱着球,小臂上挂着黑色护肘带,额头上戴着一条纯黑色的发带。

面无表情地被众人簇拥着走向篮球场。

挽起的校服裤腿,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瘦长白净的小腿。

章肆川撇过眼。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背过身,拿起A4纸,照着上面的念起来:“红凤凰、粉凤凰……”

“八百标兵奔北坡,北坡……”

念了半个小时之后,天空已经挂上薄薄的暗色,她从台阶上下来,准备回教室。

路过篮球场时,之前看到的一群男生依旧热火朝天,围着一个球,抢断奔跑。

章肆川面无表情地想。

张狗蛋和别的狗狗们玩球时,也这样。

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段浪京手勾着篮筐,暴力扣进了一球。

此起彼伏的“好球”声里,他游刃有余地松手,膝盖微曲地落到地上。

坠地的篮球一弹一弹地在地上跳跃。

滚落到。

章肆川脚边。

“喂,同学。”带着黑色臂环的段浪京,高举薄肌凸起的单臂:“帮忙捡个球。”

他并没看清那人是谁。

章肆川转过头,和那双拢着热气的漆黑双眸对视。

淡淡抿了抿嘴角。

睁圆眼睛,扫了那颗球一眼。

指了指问:“这个?”

段浪京羁傲地点了下头。

章肆川弯了下唇。

小心翼翼地抬起脚,

十分谨慎地绕过那颗球。

不给它任何碰瓷的机会。

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去。

他说“帮忙捡个球”。

而章肆川显然。

五个字里一个字都没打算理。

没想到段神会在妹子面前吃瘪,一起打球的人都愣乐了。

旁边的张朝行看到章肆川的反应,赶忙打圆场:“章肆川,帮忙捡下球呗!”

没等章肆川回应,又自说自话道:“算了,我去捡。”

听到张朝行的声音,章肆川才停下脚步,弯下腰,五指张开,单手捞起橘色的篮球。

在跑到半途的张朝行的“谢了啊”中,她一挥小臂,往篮球场上一投。

挥了下手,毫不留恋地背身离开。

从章肆川手中脱手的篮球以抛物线的轨迹在空中运动。

“哐——”

稳当过框。

满座惊哗。

渐渐回神,旁边有人开玩笑:“咱们浪哥也有在妹子面前吃瘪的时候啊。”

“不过说真的,真的好看,那妹子,绝了,之前怎么没见过?”

“新转来的吧?”

“张朝行,你们班不是来了个转学生吗?”

“我去,够漂亮啊!又灵又仙。”

“是又纯又甜,你没看刚刚那眼神,绝了。”

“爱了爱了。”

“滚吧,人家能看上你?”

段浪京远离人群,弓腰捞起一瓶冰水,仰头灌下。

耳边全是男生们对那位转学生的讨论。

眼睛余光看向操场门口。

俏丽的少女腰细腿长,比例极佳,乌发飞扬,耳骨白皙,脖颈修长。

黑色发绳上缀着一颗粉色的塑料爱心。

她穿着简单的红白色校服,背脊挺直,露出来的一截细白脚踝被白色的棉袜包裹着,脚步雀跃地在玫瑰色的落日下,一点一点向远方走去。

风吹来氧。

冷白的骨节扣着透明色矿泉水瓶,忍不住,喉结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