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bking

“怎么了,小荔枝。”

看女儿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低落着脸把书包往车后座一甩,秦女士担心地问。

章肆川嗓音很低地说:“妈妈,咱们以后都说普通话吧。”说到后面,语气里还添上些许哽咽。

“诶呀,这怎么上着上着学,连老家话都不想说嘞?”老章同志和秦女士对视一眼,适时开口。

章肆川吸了吸鼻子。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老爸老妈关切的目光,忍泪道:“他们都笑话我,说我普通话不标准。”

她一瞬间就想起数学课一下,周围成片响起的,刻意模仿着她的语调的——

“sisi,sisi,傻傻分不清,你说si,我说sisi,sisisi还是sisisi,没人听得清。si不si,章sei川~”

窘迫至极。

老章听了小荔枝说的事,“嘭”地拍了一下靠背,语气不忿地说:“辣个小娃儿敢说我幺女嘛(哪个小屁孩敢说我家闺女)?小荔枝,你要有这个自信,你是老爸的娃儿,那说普通话是肯定没得问题的,你晓得不。”

看小荔枝闷头不语,老章继续说:“你老汉的普通话是世界认证的标准哈,你听我给你表演一哈,sisisi(四是四),sisisi(十是十),sisisisisi(四十是四十),sisisisisi(十四是十四)。”

听完老章同志的国标级绕口令,刚才还一脸窘恼的章肆川也忍俊不禁。

“咋个样?”老章一脸邀功地问章肆川。

章肆川抓了抓脸:“爸爸你这个普通话还是……挺有进步空间的哈……”

“哈哈哈哈哈。”

等女儿乐了,老章才继继续说正事:“我们是四川人,说四川话是骄傲,但是,因为接触到了不同地方的人,人家确实听不懂,所以为了沟通方便,咱们在这种交流时候要说普通话,可不能也不应该自卑或者抱怨噻,乖乖。”

章肆川“嗯”地点了点头:“我晓得。”

她刚才也就是一时情绪没缓过来。

秦女士:“那你老师就在讲台上干看着,都没有给你解围?”

章肆川摇了摇头,估计数学老师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口音的,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章肆川偷偷弯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个同学帮我说话了……”

秦女士看到章肆川的表情,故意问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是,是……”对着前面两个耳朵竖得比大兔子还直的两位中年八卦人士,章肆川鼓了下腮,眼神下移地说,“男生。”

“哇塞。”老章夸张地叫了出来,“英雄救美啊!感动吗?”

章肆川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秦女士从后视镜瞥了小荔枝一眼,调笑道:“那小荔枝,你喜不喜欢他噻……”

章肆川瞪大了眼睛,嘴型几经变幻,才说:“哪个爸爸妈妈会这样问嘛……”

老章:“做人要坦荡,喜欢就喜欢嘛……”

章肆川鼓着嘴,眼神在老章和秦女士之间来回游移,犹豫了一会儿后。

她拿起抱枕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低着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一点点噻……”

被掩住的嘴角却笑得像初一夜晚的月牙。

窗外的摇曳树影不断地倒退,车里的笑声却源源不断。

“那我们今天要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噻。”

“庆祝撒子?”

“庆祝我们小荔枝第一次有喜欢的男娃儿哟……”

“爸爸!”章肆川把手里的抱枕扔过去,脸红成熟透了的桃子,“你是真嘞讨厌!”

……

第二天。

章肆川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去,突然间停住脚步,想起刚才路过的门面房,她微微提起眉毛,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

看到眼前方方正正的白绿色招牌——亨通大药房,章肆川捏了下包带,环视四周一圈,走了进去。

京北高级中学高二一班的教室。

个子高高的少年挎着一个纯黑色的书包,耳朵上塞着两粒黑金色的bq35,步伐懒散地走到自己座位。

正要卸下书包,眯眼看到桌子上放的一个棕色礼盒。

段浪京眼皮轻抬,动作未顿地把书包挂着桌子边。

然后摘下一颗耳机,行云流水地撂到旁边桌子上,“咚”的一声。

旁边啃包子的高胖男生不解地转过脸。

段浪京下巴一抬,凛声问张朝行:“这什么?”

他不收礼物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张朝行露出一个贼贼的笑。

段浪京收回眼,慢条斯理地捏起礼盒上的黄色便利贴。

字迹清秀的“谢谢你,段浪京——章肆川”落入他的眼中。

张朝行把黑金色的耳机粒往段浪京桌面上一扣,凑过来:“是你先帮人解围的。”

段浪京眉眼下垂,不悦地扫了张朝行一眼。

张朝行晃了晃段浪京的胳膊:“浪浪,快打开看看,人送你的什么,我太好奇了。”

被精心包装的棕色礼盒安静地放在灰色桌面上,等待着人打开。

段浪京没理他,单腿踢开凳子,一提礼盒,往教室右边走去。

张朝行在后面摇了摇头,真是不解风情。

另一边,章肆川拿出语文书,准备早读的背诵课文。

周围忽然躁动起来。

私语切切。

没温度的空气忽然变成了混着沁凉薄荷味的风。

“咚。”

桌面晃动。

谁踹了她桌腿一下。

与此同时,躁动在一瞬间平息,四面八方的目光都看向了章肆川这里。

她抬起头。

身姿修长的少年怠散地站在她桌前。

眼眸漆黑,双眼皮褶皱很深地看着她。

手里还拎着——

那个礼物。

段浪京懒洋洋地勾手,小臂轻轻一抬,把东西不轻不重地搁在她桌上。

整个过程没发出一个音。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却摆的很明显。

章肆川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失落是有,但她觉得应该把话,至少把感谢说清楚。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段浪京。”

她很缓很轻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这是这个名字第一次从她嘴巴里冒出来。

念起来的时候有种生涩、阻滞的感觉。

教室里更安静了。

落针可闻的静。

她鼓足勇气。

“一点小心意。”

“只是谢礼,不信你看。”

说着章肆川就要揭开盒子。

看热闹的张朝行脖子伸得比猴子都长。

想看清神秘的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段浪京漫不经心地一瞥,在扫到盒子里物品轮廓的时候,脸色一僵,抬手压住了半开未开的礼盒。

没看到里面具体是什么的张朝行不满地嘟囔一声。

段浪京的视线从棕木色的礼盒移到乖觉的少女身上,白皙小脸上是全然的坦荡,那双乌黑的荔枝眼又圆又亮。

他后槽牙一紧,冷冷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很好。”

又是很好。

怎么又是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想法从章肆川的脑袋里滑过。

然后就听到他说:“你出来。”

嗓音低磁,是懒洋洋的痒,像沾了露珠的春天被一点一点碾过,榨出青草味的少年感。

校园里郁郁葱葱的绿色行道树整齐排列,阳光打在它们闪烁的叶片上,透过叶片的罅隙,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圈。

章肆川捏着手,追逐着段浪京的脚步走到了一棵树下。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投来好奇的视线。

一班门口的栏杆上趴了一圈围观热闹的人。

章肆川攥着衣角,睫毛颤动地看着面前身高腿长的少年。

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少年扬起眉:“想干什么?”

热气轰上脸。

章肆川有些害羞地低着眼睛:“我就是……想谢谢你。”

“谢我?”他用的是反问的语气。

“啊……”章肆川抬眼,不是很确定地说,“是你昨天数学课上帮——”

“不要误会。”男生没耐心地活动了下手腕,打断了章肆川的话。

章肆川的视线里,他的凌厉面容笼上了一层干燥的沙,疏远又抗拒。

这样近的距离里,章肆川才注意到,段浪京有一颗鼻尖小痣。

是纯黑的冷漠。

他的喉结很懒散地滑动:“不是帮你。”

“啊?”

他单手插在裤子兜里,肩膀平直宽阔,明明是高温的夏末,声音却像在冰碴子里滚过一遭:“只是嫌你浪费课堂时间,懂?”

女孩娇涩的,羞红的神情一点点凝固在脸上。似是还没有来得及退去。

湛蓝的空中有不知名的飞鸟而过。

少女茫然无辜的神情没能勾起他一丁点的犹豫。

段浪京眼皮半垂,面无表情地说:“还有,再送这种东西……你可以试试。”

平静里夹杂了一丝威胁的凶狠。

凶完她还不够。

他潦草地一抬手。

“哐”地一下。

礼盒砸进了章肆川怀里。

在他毫不拖泥带水离开的背影下,礼盒从少女的怀中弹飞,咕噜噜跌落于地。

棕色的蝴蝶丝带无力地垂落在石灰色的地面上。

盒子半开,里面的塑料瓶子滚出来半个头。

很久很久,僵立在原地的章肆川才有了动作,她很轻的蹲下来,捡起礼盒,抱着膝盖,耷拉着脑袋。

“嫌你浪费时间……”

“嫌你……”

她掐着指尖,自嘲地对着欢欣雀跃心动不休那个她说。

“你想得真多。

他就是嫌弃你,根本不是想帮你。”

眼眶发酸,涩胀。

她擦了擦眼睛,瘪着嘴,拼命地眨动睫毛。

告诉自己别哭别哭,拜托千万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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