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忽然间,空中又飘起零零碎碎的小雪。

书怀走近屋中的时候,一打眼便瞧见了坐在矮桌前的自家姑娘。

“姑娘。”

书怀轻唤了一声,自家姑娘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抬起头,眨了眨有些朦胧的双眼,弯弯眉眼露出笑意:“书怀,你来了。”

“书怀来了。”书怀又应了一声,朝着自家姑娘又靠近了些,边走着边说道,“姑娘找书怀可有什么事儿要说?”

乔映瑶还是笑,声音温软:“我觉着……那个姑娘,是……是叫翠微来的罢?她仿佛有些奇怪。”

书怀闻言有些疑惑,“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乔映瑶唔了一声:“这将军府,怎么会没有别处缺人手呢?”小姑娘的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垂着的睫羽遮住了大半的眸子,显得那双清透的眼瞳都有些影影绰绰,“明明是这样大的一个将军府。”

听自家姑娘这样说,书怀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奇怪来。

是了,明明将军府这样大,就算是到处都不缺人了罢,左右随便寻个差事吩咐下去便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就说是别处都不要人了,就这样塞到姑娘的院子里来了呢?

“那我这便去将那丫头赶了出去。”书怀说着便转身要走。

乔映瑶眨眨眼,出声叫停了书怀的欲走的动作,又说:“也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左右是我要捡回来的,想着优先匀到咱们院子来也不是什么不能的事儿。”

书怀也不反驳:“姑娘说的是。”

“左右是希望你注意着点儿。”乔映瑶笑了笑,“明日里便将翠微叫来身边伺候罢。”

书怀有些迟疑,看着自家姑娘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纠结半晌还是将自个的疑惑说了出口:“姑娘,您若是明知道这翠微有问题,又何苦将她叫到身边来?这不就是引狼入室么?”

乔映瑶抬手为自己斟了一盏热茶,透过袅袅升起的雾气,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便是知晓,才将她叫到身边来。你只管做便是了,我有自个的打算。”

“是,姑娘。”书怀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了,躬身作了个福。

之后便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乔映瑶便使唤着书怀出去了,屋中登时只剩她自个,不远处暖炉之中燃烧的炭火发出细小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像极了深冬的夜里,压不住枝头的积雪,扑簌簌地掉落在地上发出的碎裂声音。

乔映瑶又盯着眼前的烟雾发了一会儿呆。

现如今的将军府,父亲终日忙碌自然没有什么时间打理家务事儿,兄长更是明日便要离京,哪里还有闲心管呢。

若是一切都如她想的那般,又是谁这样胆大包天,将手伸到了将军府来?

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居心,将这样一个眼线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乔映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的,手中更不曾握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何苦在她身上费这般的心思?

只愿……

乔映瑶将茶盏放在了桌上,轻声叹了口气。

只愿这一切都是她想得太多。

翌日,是将军府乔溯大将军出城的日子。

上京城中的百姓均十分尊敬这位常年在外征战的大将军,这一日,纷纷都到了街道上边来,欢呼着为乔溯送行。

乔映瑶坐在马车内,望着街道两旁站得人山人海的人群,一时间有些怔然。

饶是她在上一世曾经见过这般的景象,依旧是有些难以回过神来。

人们的情绪便是这样的么?

自家兄长还是大将军时,这样地受人爱戴,出个城都有数不清的人来送行。可到了自家兄长被冤枉叛国之时,却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再没有人去想他曾经为了上京城和平付出过的一切。

仿佛……

“仿佛这上京城中,没有人在思考一般。”乔映瑶放下遮盖窗户的、小小的帷幔,喃喃出声。

书怀没有听清:“姑娘,您说什么?”

乔映瑶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将心中想的话说出了口,轻叹一声后摇了摇头,温声道:“没什么,只是感叹,今日人可真多呢。”

“是呀。”书怀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这证明了大将军十分受人爱戴,是好事儿,姑娘怎的还愁眉苦脸的呢?”

乔映瑶无法去向书怀解释,只好勾了勾唇角,顺着小丫鬟的话往下说去:“是好事儿,我自然是高兴的。”

随即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低眉顺眼、没有说话的翠微,笑道:“翠微倒是个安静的性子,不像书怀,叨叨唠唠的像个老妈妈。”

突然被点名的翠微有些惊愕,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乔映瑶的笑脸,又慌乱地垂下头去:“翠、翠微愚笨,不敢与姑娘说话,怕惊扰了姑娘。”

“这说的什么话。”乔映瑶依旧笑得温和,“你既然是呆在我的院里了,便只管是将这儿当家好了。我没有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规矩,你便也像书怀那般,轻松一些。”

见翠微还是十分胆怯的样子,乔映瑶又笑着打趣道:“你这样,倒是显得我像什么十分坏的主子了,日日里将你虐待得话都说不出口,是不是?”

翠微更是诚惶诚恐,脸色被吓得发白:“姑娘是个好人,若不是姑娘捡了翠微,翠微今日便是上京城中一具无人知晓的尸体了,恐怕不知会落到那个野狗的肚子里边去。”

翠微说着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郑重地重复道,“二姑娘,翠微知晓,您是个好人。”

乔映瑶本只是想逗弄逗弄这个看着十分沉默的小姑娘,却不曾想将人家吓成了这般模样。

翠微眼眶微红,又道:“翠微十分感谢姑娘。”

翠微这便说着,马车便停了下来。

想来是到了城外了。乔映瑶长舒了一口气,揭过了方才那个话题,轻声道:“应当是到了,咱们该下去了,这送行也只能送到这儿了。”

两个小丫鬟一前一后地先下了马车,又将自家姑娘搀扶着下来。

不远处三三两两地站了不少人,有些是自家兄长的好友,有些是宫中来送行的殿下们。

再远些的地方,有一位穿着玄衣的郎君正眉目沉沉地盯着乔映瑶。

乔映瑶抬眸望去,粉雕玉琢的小脸在霎时间便失了血色。

她没发觉,站在一旁搀着她的翠微也在陡然间白了脸,连身子都微微地震颤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儿很聪明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