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愣了愣,因为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她略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半步。
她问慕闲:“师妹特地为我做的,她自己可有吃上?”
慕闲笑着道:“师姐,这世上哪有饿死自己的厨子?”
曲径听后略安心了些,而后接过慕闲递过来的食盒,打开来,露出了里面颇为精致的糕点。她伸手拿出一块,递给了慕闲。
“见者有份。”
慕闲从她手中接过糕点,轻轻咬了一口,而后笑着同曲径道:“软糯香甜却不显腻,师妹当真好手艺。”
曲径听他这么说,自己也取了一块来吃,突然想起了昨日水芊芊说的绿豆糕的配料,于是同慕闲道:“师妹说这里面是加了蜂蜜的,确实很甜。”
面前的少年瞧着她笑,这一次却没有回话。
慕闲同曲径一同往主峰走,曲径手里还端着食盒,看样子是要带到主峰去。
慕闲走着走着突然就笑了,曲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于是投过去疑惑的目光。
慕闲解释道:“我记得小时候师姐也曾拿着吃食领我走过这条路。”
曲径没有回话,而是听慕闲接着说:“我刚入门的时候师姐不敢叫我一个人走栈道,因为我吃不惯门中的吃食,师姐便特地请厨房的弟子做来合我口的吃食放到食盒里,提着食盒,领着我去上早课。”
虽然事实都对的上,但有一点慕闲没说。
慕闲刚入门不久,便同自己的师尊说了自己恐高的事情,因为他是曲径带回来,曲径那时对他又很是上心,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都是他牵着曲径的手走过这条栈道。
但这并没能持续太长的时间,不久后,曲径便开始每日晨起后去峰顶练剑,与慕闲不再是同路。
时隔多年,两人再次踏上这条栈道时,却依旧如当时一般,连食盒上的花色都没有太大的出入。
曲径回答道:“我虽不记得,但听你这样讲来倒也很有趣。”
慕闲听了她的回答,忍不住愣了愣,而后才笑着道:“原来师姐竟是觉得有趣。”
去往主峰的这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同行去正堂听课的弟子。他们或是偷瞧,也或是光明正大的向曲径这边看来,眼里都是止不住的好奇。
曲径任由他们看,这几日只是看个新鲜,再过几日这股子新鲜劲便下去了。
到了正堂,曲径由慕闲领着,坐到了她从前的位置上。
她的上手和下手边此时都是空着的,上手坐的是陆影,下手坐的是曲庭,隔着一个座位才是慕闲。花下与他们不是同一峰的弟子,座位离得也会远些。
曲径正这么想着,却见花下突然起身跑了过来,而后在曲庭的位置上坐下,同曲径打着招呼:“师姐早。”
曲径愣了愣,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食盒移到了花下面前,然后道:“这是芊芊师妹做的绿豆糕,尝尝看。”
花下一听是吃的,立马笑了起来,伸手去拿。
正这时庆云带着邢越江也到了正堂的前排,见到曲径、花下和慕闲,便过来打招呼。曲径连忙叫庆云和邢越江也各拿一块。
花下坐的近一些,于是便顺手拿了两块糕点递给了庆云和一旁的邢越江。
她先是同庆云解释:“我早上可是洗过手的,”而后又转过头来同曲径道:“芊芊师妹这手厨艺着实是好,就是不知道她坐哪里,改日我再见到她,一定绣张帕子给她还礼。”
庆云等人虽皆不知道花下有绣花的手艺,只当她是在哪处学了两手,拿来逞口舌。
正巧陆影和曲庭不在,庆云就将邢越江安排在了曲径旁边坐着。但陆影的座位乃是宗门弟子的首座,自然是不能叫外人去坐的,于是曲径便挪了过去。
邢越江便坐到了曲径原来的座位上,挨着旁边的花下。
邢越江今日穿的还是与昨日一样的装扮,只是衣料颜色看着更鲜艳一些。
花下如昨天一样夸了他一句:“越江师兄生的好看,这道袍的颜色也格外衬你。”
邢越江本来想说,这是门中师姐专门塞给他的新衣裳,说是不能丢了江月无边的面子,可瞧瞧花下身上的小袄,他便禁了声。
苏舜走进正堂前面,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前排的邢越江,顿时来了兴趣。
以寂乃是苏舜的字,他天生了着双狭长的凤眼,只是因为如今上了年纪的缘故,所以笑起来时眼角的褶皱便会分外明显,虽是如此,却也能看出来一些他年轻时的风华来。
他轻咳了一声,将那双凤眼一眯,花下便知道自己师尊绝对没在打好主意。
果然便听苏舜问道:“我听说江月无边的二弟子邢越江邢小友来了我们青山万里,不知可在座下啊?”
花下心道你昨日方才亲眼见了他,哪里是听说来的。
曲径一向觉得三位长老之中,三长老的玩心最重,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邢越江听苏以寂在叫自己,便赶忙站起身来,同苏以寂行礼道:“越江在。”
苏舜那双丹凤眼笑着眯成了一条缝,他邀请邢越江道他旁边站着:“早就听闻江月无边的越江小友生的是仪表堂堂,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啊,快到我身边来,叫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弟子们看看什么才是宗门修士该有的样子。”
邢越江顿了顿,虽然觉得这话哪里奇怪,却还是起身走上前去。
曲径在这时收到了花下的传音,同她说:“我开始同情他了。”
曲径不解。
就见苏以寂让邢越江面对这众人,突然拔高了声音道:“都快些将你们越江师兄看仔细了!”
这一声将站在一旁的邢越江吓了一跳。
只听苏以寂继续道:“从前问我山岚色究竟是什么色的这次可都看清了,凡是遇到穿这个颜色外袍的宗门修士,便是出自四大宗门之一的江月无边。”他又回过头来问邢越江道:“越江小友可会一些医药知识?”
邢越江顿了顿,而后道:“略懂一些,却算不上精通。”
苏以寂立马扭头对着座下的弟子们道:“江月无边虽分剑修和药修两门,但凡是剑修却大都也会一些医药知识,足够用以应急,所以以后若是下山除魔,一定记得同江月无边的弟子们修好,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
只听下面乌压压六百余名弟子一齐回道:“弟子遵命!”
邢越江:……
“下次若是我点起来谁,谁再答不上这个问题,便罚你们抄个七八百遍的宗门要义!”
说完却立马扭过头低声同邢越江道:“越江小友,我们青山万里绝对不会对弟子轻易动用私刑,我这是吓唬小孩的!”
邢越江赶忙点头,表面自己理解。
坐的远的,修为不够的弟子自然是听不到苏舜这句话的,但坐在前排的几位亲传弟子将这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曲径想了想她那七百遍的债务,沉默了。
若说这整个宗门的弟子都是被以寂长老吓大的,倒也没错。但难就难在,你也说不好三长老究竟只是吓唬你还是真想罚你。
有时他说了是吓唬你,第二日却将人锁近了禁闭室,有时候他说是真的要罚你,结果久久没有动静,弟子们不敢直接去问长老,于是都去找花下。
花下统一回他们:“快别问了,他忘了最好,千万别是原本忘了,我这提一嘴他反而想起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原本以为三长老该放邢越江下来了,但曲径万万没想到苏舜竟然会在同邢越江说了一声:“得罪了。”之后便突然向邢越江发难,动起了手来。
他动作极快,且修为深厚。
长老辈的人物同小辈出手本就有欺压之嫌,况且邢越江并非是青山万里的弟子,这样突然出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很容易让两个宗门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邢越江反应极快,马上跟上了苏舜的动作,略有些勉强的挡了回去,他能感觉到苏舜对他用的只是普通招式,所用的功力应当不足六成,但他依然不敢松懈,全身绷紧,谨防苏舜的下一步动作。
苏舜却忽然又收起了所有招式,对着邢越江鞠躬道歉:“抱歉了越江小友,稍后我送你五株高阶草药当做赔罪。”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坐下的众弟子道:“我整个青山万里,加上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一共六百一十三人。不计所用武器,不计当时状态,能与你们越江师兄交手一战的,不出三人!若是武器、状态皆好的情况下,能与之一战的,不足十人!”
曲径方才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未散去,就听花下同她传音道:“你说师尊这一次试探,得拿五株什么样的草药给这位邢越江师兄才行?”
曲径记得三长老并没有种植和收藏草药的爱好,宗门内已经采摘下来的高阶草药都会登记在册,不会轻易送出。
起码不会因为一个长老突发奇想,以试探别家宗门的弟子的修为这样的理由而连送出去五株高阶草药。若是苏舜想要给邢越江送草药,怕是要去山上现拔。
高阶品质的草药也分好坏,邢越江这一招吃的究竟值不值,就要看山上有哪几株仙草愿意挑在近几日成熟了。
但无论草药品质好坏,总是青山万里亏了。
东西上亏了,道理上也亏了。
曲径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杆秤,计算着什么品质的草药大概便足以平息这件事。
但曲径自然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花下,她原本就不该记得有哪些草药,于是她便干脆同花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