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渊揶揄看向崔行露。
说实话,崔行露提出想要与陆乘渊同住,他也愣怔了一下。
按理说,在崔宵征的眼里,自己的的身份是一名从小父母双亡,被坏心歹毒的叔母养大的娇弱白莲花,而他是身份尊贵从小在众人的疼爱下长大的世子。
崔行露原本可以不询问自己的意见,直接搬进来的,可他却没有这般做,反而尊重他眼巴巴的询问自己的意见。
再加上崔行露此前的一番言语,陆乘渊半眯着眼睛,唇角勾起了笑容。
这个皇上亲封的崔世子当真是个不折不扣,只知享乐的纨绔吗?
陆乘渊内心的狐疑和打量并没有消失,他打算伺机而动,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想起那带着蛇纹的玉佩,陆乘渊面上凝重之色尽显。
“只要姐姐答应让我搬进来与你同住,姐姐怎样管我都是可以的。”陆乘渊抬头便不期然撞上了崔行露满带笑意的眸子。
陆乘渊心想,虽说崔宵征搬进来与自己同住的话,许多事情都不宜搬到明面上来,但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自己必须要走出怡香院,同敌人正大光明的来一场较量了。
而崔宵征,将会成为他隐藏身份周旋于朝堂的棋子。
陆乘渊眉眼轻弯,如同高山上不染世俗污垢的清泉,“一言为定。”
正当崔行露准备再说两句话而后去吩咐家里的小厮把自己的衣物和店铺账本都带来怡香院时,门外传来极大的动静。
还未等屋内的两人有所反应,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人打开,耀眼的阳光直射进来,使得崔行露绣着金线的袖口处闪闪发光。
是宋启。
崔行露刚想开口教训他,却在看到自己好兄弟此时的模样后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崔行露今日见到宋启时他穿了一身白衣,收敛起了吊儿郎当的性子,看起来倒也有了些许斯文的气质。谁知用力推开房门的宋启此刻衣襟敞开甚至到了胸口处,领口处十分皱乱,好似被人用力拉扯开了一般;原本高高竖起的马尾此刻也有些耷拉,墨黑的长发散乱在两颊;眼角绯红,按在桌子上的指尖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阿启,你这是?”崔行露捂着心口,痛心疾首,“被哪个流氓看上了?”
虽说不曾真正的寻花问柳,但是经常出入怡香院的崔行露却十分清楚,每个来到怡香院的男子从姑娘们的房里出来,都是宋启这副被□□过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男子脸上的表情十分餍足;而宋启的表情确实如同吃了狗屎一般难看。
“崔兄,过几天的乌明节,”宋启沙哑着嗓音,勉强开口,“崔兄与我一起罢。”
乌明节是每年的六月十五,当天有灯会节,还有许多来自各地的戏班子、武术班子在街上表演,许是年轻男女相看的日子,倒是比其他的节日还要热闹。
上一年的乌明节,她与王嬴比赛套圈,谁知那家伙以十个套中九个险胜自己,害得她平白的生气了好一阵子。
话题突然转变,崔行露还未开口,袖子就被宋启紧紧拽住,带着虚弱气息的话语传来,“崔兄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哎呀,你这是作何?”崔行露见宋启的脸色虚弱不减,连忙扶着宋启坐下,伸出手越过枝枝姐姐去拿他对面的一杯茶水。
崔行露没有多想,在一旁观察了宋启许久的陆乘渊却神经紧绷:崔宵征来寻自己的时候,屋内只有自己一人,若是他询问起来为何屋内有两杯茶水,自己应该作何解释?
在其余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陆乘渊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阿启,你这是怎么了?”崔行露一边帮宋启顺气,一边担忧的询问。
“我无事。”定了定神的宋启直起身子,而后才看到坐在一旁的陆乘渊,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而后带着歉意开口,“不好意思,让姑娘见笑了。”说罢,还微微颔首示意。
陆乘渊微微挑眉,淡声,“无事。”陆乘渊现在满脑子里只是想着崔宵征不要想起两杯茶水的事情。
虽然说崔宵征人傻好糊弄,但是,自己已经决定利用他,如若对他多有欺骗,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还让陆乘渊吃惊的是,崔宵征的好友听说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而此刻却极讲礼节,坐的端端正正,从未乱瞟自己一眼。
见宋启躲避着自己的视线,崔行露知道他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只是默默地又拿起茶壶给宋启倒了一杯茶水。
等到宋启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撑着下巴的崔行露百无聊赖,忽的想起这茶水就是从桌上拿的。
坏了,这不会是枝枝姐姐的吧!
崔行露心虚的转头,只见枝枝姐姐面前摆放着茶水。
茶水满满当当的,好似还未喝过。
不是枝枝姐姐的就行,崔行露揪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可她转念一想,屋内只有枝枝姐姐一人,那他这茶水是给谁准备的呢?
“姐姐,”斟酌了一会,崔行露还是开口了,“屋内只有你一人,怎会有两杯茶水?”
说这话时,崔行露有些小心翼翼。
她的猜测是自己没来怡香院的这段时间,别的人见姐姐貌美,总是来打扰枝枝姐姐。
“我估摸着,世子许久未来,也许今日就来了,”陆乘渊敛目,平静的说道,“世子救我性命,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当感激不尽,日日想着世子,自从世子离开,我日日亲自泡茶,只为世子来时可以享用。”
“原来是这样!”听到枝枝姐姐并没有提到有人骚扰她,崔行露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有人看姐姐貌美想对姐姐行不轨之事呢!”
崔行露脸上露出正经的神色,信誓旦旦,“若是有人骚扰姐姐,姐姐只管告诉我,我定要那些人好看!”
陆乘渊原本松开的拳头又紧紧地握住,“谢谢世子。”
陆乘渊想不明白崔宵征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但他希望崔宵征少对他好些,因为他对崔宵征,除了心里仅存的教导心思。
剩下的,就只有算计了。
“我为宋公子寻个帕子吧。”陆乘渊见宋启满头大汗,心里实在看不下去。
“谢谢枝枝姑娘。”
陆乘渊微微起身,走到屏风之后,还未走远,就听到了宋启疑惑的声音,“崔兄,你有没有察觉到,这枝枝姑娘身量怎的如此欣长?”
“许是姐姐的父母生的高大呢。”崔行露心思没在这上面,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时间有些晚了,我点上蜡烛吧。”陆乘渊从床头绣着云纹雕花的柜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而后伸出手悄悄去拿系在腰间的玉佩。
玉佩在自然光下带着醉人的绿意,当陆乘渊把它拿在蜡烛发出的光下,准备放入枕头下面的时候,不经意一撇,却发现玉佩雕刻着蛇纹的地方竟比其他地方发污。
陆乘渊的外祖父曾是玉石商人,靠买卖玉石获利之后才买了个小官,一路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从小跟在外祖父身边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玉佩不简单。
等那两人离开之后,自己必须要好好摸索一下。
陆乘渊的眼神深沉了起来。
“姐姐? ”崔行露突然的出声,陆乘渊的手一个拿不稳,原本在掌心中央的玉佩摔到地上,霎时间四分五裂,碎成了好几块。
“姐姐,发生了何事?”听到东西碎裂的声音,崔行露正要绕过屏风一探究竟,谁曾想刚迈开脚步,就被陆乘渊制止了。
“无事,是我的首饰盒子掉在了地上,世子不必担心,劳烦世子下去一趟问问饭菜何时送到吧。”陆乘渊面不改色,盯着满是破碎的玉佩碎片的地上,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了一张卷曲的纸条。
“好,我这就去。”
等确定崔宵征走出了房门,借着屋内摇摇晃晃得灯光,陆乘渊用指尖将纸条轻轻抚平。
昳丽的桃花眼里倒映出屋内烛火的形状,陆乘渊在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冷哼一声,而后把纸条放在蜡烛的烛火处,面色淡然的看着纸条化为灰烬。
陆乘渊从梳妆台上随手拿了张帕子,而后对着镜子确认自己的仪容无误,款款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崔行露速度倒是快,陆乘渊刚坐下,她就推开了房门。
“还有半刻,”崔行露兴奋地比划,“姐姐你身子需要好好修养,我又让他们多做了一道可以补气血的补品。”
谁料宋启却皱起了眉头,“我与你相识多年,为何没有我的份?”
“这补品是专门给女子准备的,”崔行露揶揄,“难不成阿启某些方面也需要补补?”
“什么!我可是铁打的真男人!”宋启口不择言,对上崔行露挤眉弄眼的面庞,他才意识到屋内还有一个女子,霎时间脸变得通红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崔行露放肆的笑,笑的捂住肚子。
见两人如此打闹玩乐,陆乘渊只是淡淡的笑着。
等他终于看到崔行露抬起手,用绣着金线的袖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陆乘渊知道时机到了,状似随意的开口。
“宋公子适才说,要和世子去参加乌明节?”
“我可没打算去,要去你自己去!”崔行露抱起手臂,扬起下巴。
“崔兄,你就陪我一天,这都不行吗?”宋启急的脸红脖子粗,生怕崔行露在那天抛下他自己。
“乌明节是给未婚的男女提供相看的机会,你我一同游玩算什么?”崔行露说完,往陆乘渊那边靠了靠,抱紧陆乘渊的手臂,一脸甜蜜,“我那天必然要陪着枝枝姐姐。”
但看着宋启可怜兮兮的样子,崔行露还是动摇了,毕竟宋启和她从小就认识,是她多年的好兄弟。
她刚要开口,上方传来柔柔的声音,“世子不若答应宋公子罢。”陆乘渊强忍着手臂处传来的柔软触感,稳了稳声线。
继而轻轻地抽了抽自己的手臂,却发现手臂被崔行露抱得紧紧地根本抽不动。
他只得继续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待在怡香院许久,听闻乌明节甚是热闹,”陆乘渊面上荡开一层笑意,“因此想去看看。”
“可以可以!”还未等崔行露开口,宋启高声答应。
而后与崔行露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又在说什么。
但是陆乘渊不在乎了,因为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想起那张已经消逝殆尽的纸条,陆乘渊半眯起眼睛,唇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纸条上不过寥寥几字。
乌明节,亥时,福来楼沧浪亭见。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