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脚怎么磨成这样了?”苏静怡拿着红药水跟纱布坐下凳子上,又将云月婵的脚抬在自己膝盖上,细嫩的脚后跟都破皮了,还有血渗出来,瞧着触目惊心。
云月婵道:“走着走着就这样了。”
苏静怡低头瞧了眼她黑色的皮鞋,又说:“新鞋子磨脚,再穿两回就好了。”她将用纱布先把伤口周围的血擦了,又在伤口上上了点红药水,这才说:“先晾着,干了才能好得快。”
“谢谢婶婶。”
“哎。”苏静怡忽然压低了声音,“这就是你那个相亲对象?人还看着不错。”
现在的筒子楼每个房间朝屋内都有很多窗户,窗棱刷上绿色的漆,是这个世代的特色,云月婵住的这间,正好对准客厅,窗帘虽然拉着,但依旧有个小缝儿能看到江聿风军装的绿色。
云月婵点了点头。
苏静怡脸上多了几分欣喜,话风都变了,“人果然得见见了,见了之后我觉得他很好,之前可能是脑子没开窍,没开窍有没开窍的好处,顾家,还不会拈花惹草,结婚了省心。”
云月婵淡淡道:“随缘吧。”
“你找对象,当然听你的。”苏静怡起身,“你歇会儿,我去做饭,咱们今天中午招待客人,多做点好的。”
苏静怡喜滋滋的开门出去。
客厅里,云大富正在跟江聿风聊天,瞧见苏静怡,江聿风招呼了声阿姨好。
苏静怡道:“你坐会儿啊,我去做饭。”说完她又催云天朗,“咋还坐在这儿呢,叫你买的酱油呢?”
云天朗脸臭臭的,“厨房。”他起身要去看云月婵,又被苏静怡叫住,“来给我帮忙。”
江聿风也要起身帮忙,却被云大富摁着坐下了,“不用不用,让天朗去就行了。”
云天朗没奈何的跟着苏静怡去了厨房,关上门儿他才道:“没必要吧,就招呼一个人,弄这么一堆。”
苏静怡道:“你懂什么,赶紧把菜洗了。”
云天朗不情不愿的去摘菜,又说:“我知道,你们就是想让妹妹早点结婚嫁人,可现在是新社会,她年纪小正是读书的年纪。”
苏静怡道:“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别说农村的孩子,就是咱们邻居的孩子多少能找到工作,读书能怎么样,没有工作就得下乡插队,让你去你去不?”
下乡的苦他也听说一二,早起上工,吃不饱喝不好,云天朗一时语塞。
苏静怡道:“你爸刚刚都问了,人父亲是总司令,月婵真嫁给他,以后你还能沾光呢,说不定到时候给你调个好单位。”
云天朗不屑的哼了声,“市侩。”
“麻利点儿,别摆脸色。”
——
客厅里,云大富恨不得将江聿风祖宗十八代刨出来全问问,越问越惊喜,惊喜中还带着点小小的谄媚,一边感叹这月婵命好,走了个厂长的儿子,又来了个司令的儿子,真的一个更比一个好。
江聿风道:“抱歉叔叔,我过来的突然,没带什么东西。”他本来是送云月婵到楼下,没想被云大富夫妇请上楼了。
云大富道:“都是自己家,带什么东西,你阿姨啊做饭特别好吃,你以后过来吃就行。”
江聿风推辞道:“我休探亲假,没几天。”
云大富一拍脑门儿,“忘了忘了,这回你是特意送我们月婵的。”
江聿风嗯了一声。
云大富又道:“我家月婵招人稀罕,好多男孩子上门提亲呢,之前还有一个,条件很好,当然,比你还是差远了,你以后可要对我们月婵好点儿。”
他这番说辞下来,江聿风好像已经要跟云月婵结婚了似的,可这八字连笔都没提呢。江聿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却还保持平静的应付云大富,但是他心里却微微泛起涟漪,之前那个就是二十五一沓子感情史的?那人究竟是多风流,竟然看不上云月婵,真的是没长眼睛。江聿风还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丝毫没感觉到自己被卷入了爱情的漩涡。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大家聊的倒是开心。
云月婵低头一个劲儿的干饭,她吃的过于忘我,嘴角还粘了一颗米粒,江聿风坐在她对面想提醒。没想到云月婵看过来,她眸子里先是茫然随后颇为愤怒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这一瞪倒是把江聿风给瞪傻了,难不成刚才自己说错话了?
云大富再说什么,江聿风回应也平淡了。
吃过饭,苏静怡去收拾碗筷,云天朗上班去了,云月婵抬着那只受伤的脚坐在沙发上吃枇杷,云大富还拉着江聿风闲聊,云月婵瞧着云大富热情劲儿,恨不得把对方吃了,她心想这江聿风真是清闲,说好把自己送过来,顺便还吃个饭,都聊这么大半天了也不走。
云大富聊到激动之处,又说:“战场上枪林弹雨,会受伤吧。”
江聿风嗯了声,又说自己之前的一次遭遇,后背中枪,就在离心脏一公分远的地方,人差点就没了,现在伤口虽好了,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
云月婵听的惊心动魄,又感叹这大佬的厉害之处,内心更是对军人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云大富也听的睁大了眼睛,一边感叹战场的不容易,又道:“西医治标不治本,你这种顽疾需要中医,我家正好世代都是做医生的,一会儿让月婵给你针灸两下,保证能好。”
正在吃枇杷的云月婵:????
我????
针灸????
你没搞错吧,你们老云家传男不传女,我连草药都认不全,为了讨好别人,命都不给人留一口?
苏静怡也从厨房探出头来起哄,“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天气好,很适合扎针。”
江聿风给云月婵递了个询问的表情。
云月婵:你们对我是不是期待过高了。
——
江聿风跟云月婵被强行推到了云月婵的房间里,这屋子不大,以前是用来放杂物的,云月婵来了之后便腾开让她住了。一张桌子,一张单人床,还有把椅子。
床上铺着白色的碎花床单,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桌上铺着白色蕾丝桌布,透明的花瓶里插着一枝红色的山茶花,铁质的椅子刷着蓝漆,整个屋子清新淡雅。
云月婵先坐在了椅子上。
江聿风站在地上,犹豫了两秒还是先开口道:“要脱衣服吗?”
云月婵还挺无聊的,正好逗逗他,她嗯了声,又说:“我可以帮你。”
江聿风看了眼她的脚,又说:“我自己来。”
两人面对面,男人一手放在了领口上,另一只手去撩腰部的衣服,直到他解开了领口第一颗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跟半截脖颈,他的目光对上女人的清明的眸子,他耳根莫名发烫,转了过身去。
云月婵被他逗笑,又不想做的过头,便道:“不用脱了。”
江聿风回头。
云月婵一本正经道:“你瞧我这样子像会针灸吗?我爷爷是中医,但是没教会我,草药我都认不全。”
江聿风觉得这姑娘格外的实诚,他把扣子扣上,又端坐在床边儿,又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爷爷在哪儿,我可以找他看看。”
云月婵没想到他会顺水推舟,便道:“我爷爷在乡下呢。”
“你带我去?”
云月婵抬了抬那只受伤的脚,娇俏道:“喏,我现在不能走路。”
江聿风又说:“可能就比给我脱衣服多走两步路。”
云月婵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一手,她有些恼,又说:“答应你的饭已经吃过了,我也不欠你了。”
“上门拜访我没带东西上门,你也没出力,这饭没诚意。”
这人还挺讲究的,云月婵道:“那好,改天我脚好了请你吃饭,你多带点东西,我受伤了需要营养。”
江聿风道:“知道。”
说定了,江聿风起身道:“那我走了。”
云月婵嗯了声。
江聿风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又问了句:“你不送送我?”
云月婵晃了晃脚尖,“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好养伤。”
——
客厅里,云大富两口子跟产房外等消息的人似的,见着门开,俩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苏静怡先开口道:“这么快?”
江聿风嗯了声,又说:“云同志说她不会。”
云大富装傻充愣的啊了声,又说:“这孩子怕弄巧成拙,你别介意,改天我给你找一个好中医。”
江聿风也没拆穿这老两口的谎言,只是道:“叔叔阿姨,谢谢招待,我走了。”
苏静怡道:“ 不再坐坐?”
“不麻烦了。”
云月婵在里屋心想,这人终于走了,下午脚不疼了,自己出去把那些菌子给买了,反正介绍信也已经到手,她要回村里开证明去。没想到江聿风忽然来了句:“好好养伤,不用送我了。”
他话音刚落,云月婵就瞧见云大富眸子里激动的都冒火了。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送他了,打击报复是吧!
待江聿风走了,苏静怡才乐呵呵的询问云月婵怎么样。
云月婵反而道:“大伯,婶婶,你干嘛说我会针灸,我根本就不会。”
云大富靠着门框站着,“这你就不懂了,感情这回事儿要摩擦,相处多了自然会产生,只要无伤大雅,说点小谎也没什么,我们也是给你制造相处的机会。”
苏静怡却关心,“为什么不行,你觉得他哪儿不行?”
云月婵感觉她跟江聿风的相亲就像是山野上的野火,来的快也去的快,无理由的开始也无理由的结束,只留下一片烧焦的草地当证据,而后又被人津津乐道。她摊手,“可能人家看不上我?”
云大富脸刷的一下变了,朝着门外呸了一口,“没眼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