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修)

“沈家居然如此?”谢国公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卿卿别怕,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池玉实在是忍不住,满腹的委屈此时奔涌而出,嚎啕大哭起来,就连话也说不清楚。谢国公心疼得只抽气,不住地轻轻拍着池玉的后背,像是小时候一般。

池玉小时,父母关系好的时候,经常去外祖家玩儿。她聪明伶俐,谢家的所有人都喜欢她。后来母亲不再去外祖家,被父亲和后宅牢牢地控制住,池玉见母亲不与谢家联系,便也很乖巧不与谢家来往。首先她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后来明白,这才脊背发寒起来。

谢国公哄完外孙女,池玉终于是愿意将她在池沈二家经历的一切都不由顾忌地说出来,包括郑歆的存在。

说完,谢国公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池玉没了娘亲定然委屈,却不知道她居然经受了那么多。

他安慰道:“卿卿,外祖家会坚定地帮你,池沈二家如何待你,你就怎么还回去,你断不能受一点委屈!”

池玉弯了弯唇,含泪点头。

“没想到沈听吟这孩子看起来温文尔雅,性子居然这般,”谢国公叹气道,“就像池英那样。想当年池英也是甜言蜜语,最后害得你娘病死!”

池玉定下心神,道:“母亲她其实不是故意不与娘家来往的,是池英控制住了我母亲,不让她来往。”

“竟有此事?!”谢国公惊愕。

“母亲的死有蹊跷。父亲早就在外养了外室,这么一刺激便病了,吃什么药都不好。后来在争执中被池英推了一把,伤了根本,慢慢便死了,”池玉嗓音颤抖,“我猜测她吃什么药都不好,定是有人在汤药中动了手脚。”

谢国公沧桑的脸此时怒意尽显。谢宁从小娇生惯养,被保护得极好,从来都不知这些人心险恶,才会被池英所骗。

他忍住怒意,一字一句咬牙:“我定要让池家将这些债,一点一点地还完!”

说完池玉苦命的娘亲,气氛才缓和了些,聊了些别的。池玉说了些笑话,逗得谢国公哈哈大笑。

谢国公爱下棋,池玉瞧见桌上,居然有一残局。

阳光洒在棋盘上,棋子泛着亮光。残局黑子白子交错,那黑子攻势猛烈,下法诡谲,就算是摆在残局上,也能看出此人性情,断不是谢国公的风格。

这到底是谁下的?

她心中疑惑,沉默了下,问:“外祖,这是谁下的棋?这黑子,不像是您所执啊。”

谢国公笑道:“一位小友。”

一位……小友?

池玉心里纳闷,骤然瞧见后,倏然间有人影晃动。池玉顺势看过去,发觉漆黑人影修长,似是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少年。

屏风人影绰绰,春日的三月已经有柳絮,纷纷扬扬。春风吹走雪,清风度翻飞,屏风后的人似乎是耸了耸肩,抖落肩上落下的花瓣。

桃树灼灼下,少年缓步从屏风的那头,转向这头。

池玉凑了过去,透过近乎能看见他衣裳纹路的屏风,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真是一个少年,一声墨色衣,腰间紧束,能看见系着一块诡谲的黑色令牌。他戴了一张面具,只是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下半张脸弯起的薄唇和漂亮的下颔轮廓线,青丝高高束起,马尾紧扎,发带随着春风而动。

她驻足在原地,像屏风的另一端走去。少年也转变了方向,和她一同,步伐一致。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玩弄着手中的一块玉坠,就这样随意地抛着,目光却从未从她的眸中离开。二人的目光蓦然相撞,少年一直盯着她,一双眸中,干净而纯粹。

视线相遇,逼仄的空间里,气氛都变得焦灼起来。透过半纱的屏风,可以看见朦朦胧胧的五官,更添几分旖旎感。

池玉下意识弯了下唇,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但这少年给她的印象很熟悉,像是哪里见过的故人。

明明一直在盯着她,目光却不含一丝污秽,依旧澄澈。

池玉终于是开口:“你就是那下棋之人?”

“是。”少年的声音冷冽。

“你是什么人?”池玉开门见山地问。

既然是这样的装束,大概是府里的暗卫。但府中的暗卫居然可以和谢国公下棋,可见这名暗卫的身份不一般。

“府中暗卫,沈七。”

这一句话说完,二人已经是到了屏风的终点,终于相遇,池玉也是终于看清楚了少年。

他一袭墨色黑衣,就连靴子也是黑色的,镀上金边,上缀着一圈银链,走路的时候,会发出清脆好听的碰撞声。他腰间配着冷色的刀,就连刀柄和脸上的面具,都给人生人勿近的冷意。

这个人,池玉没见过。

但她想起了一个故人。沈七和这位故人,太像了,但气质却完全不一样。故人应该是鲜衣怒马少年,而不是生人勿近的暗卫。

她想起那年他英姿勃发,烈酒入肠,想起满天星斗不见,长枪折戟,大漠孤烟。

这位故人,早已战死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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