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妤适才还有些许失措,如今倒是逐渐消弭开来。眼睫低垂,很是一副打趣人般的姿态,“本公主倒是个大度的人,楚将军若是当真喝了也无事,左右不过——”
她竭力挣脱开被他握着的手腕,也万幸楚修辰被未用上多大的力气。
她微微站定,对上楚修辰此时有些失了克制般的眼,“今夜若是将军出了什么差错,不要怪到我头上便好。”
她待人一向大方,语气甚少这般含沙射影,却也只有近来才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份下,她做什么举措,都无伤大雅。
更何况是楚修辰。
“这酒里,公主是笃定有什么有害之物吗?”楚修辰顿了一下,似有所觉一般质问着,“公主竟是如此担心。”
她能有多担心?那是四季散!
年幼些时她多少对此药有所了解,此药本是用于夫妻之间,掺于酒水中,倒是能让两人更是琴瑟和鸣。
只不过此药药效甚猛,若是服下,是必然会发作,且只能待药效过去,并无药可缓解。
如若当真是舅舅想让自己服下这酒水,那他究竟想要做的意图是什么?是今日来赴宴的王公贵胄,还是说,楚修辰出现在此处,是必然。
姜知妤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轻声嗤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本公主自然是有所顾忌的。”
“不过,”姜知妤长舒一口气,“我也认识你许久了,自然是相信楚公子的人品的。”
她已然感受到了楚修辰当下似有些不对劲,看她的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她自然是怕的,却也只能用这话激一激他,让他竭力克制住。
不出意外,或许两人当真要在一间房中独处上一夜。即便她当下清醒,却也不得不留心楚修辰的一举一动。
楚修辰看着面前姜知妤一张一合的朱唇微动,眼底暗潮汹涌,再也不作掩饰,“臣很是好奇,在公主眼中,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屋外喧闹嘲哳,屋内却是静得连烛火的轻微爆破声都听得分外清晰。
姜知妤不以为然般后退一步,掌心朝着身后的紫檀桌角用力按下,身子也微微将重心后移。
“自然是丰姿奇秀,白壁无瑕,”姜知妤继续夸赞道,“我相信楚将军是个正人君子。”
那一日在凤仪殿中,屏风后,她分明听得格外仔细,楚修辰对皇后亲口所说,对五公主从未动过任何儿女私情。
这些时日,姜知妤也不想与他再有牵扯,连时常过于嘴边的“修辰哥哥”,也再不曾提及过。
她说出这番违心的话时,心口却又隐隐约约抽痛起来。
“可臣……”楚修辰的喉间却越发紧涩,“从未认为自己是个坦坦荡荡的人。”
姜知妤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楚修辰抱起,手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脖颈,身子微微一颤。
姜知妤心猿意马地想着与楚修辰适才的对视,他的眼眸里氤氲着湿气,眼波下带着毫不躲避的直白。
难道是酒里的药起了药效?
“放、放我下来。”姜知妤别过头去,试图从他身上挣扎着下去,却也明白此刻的纹丝不动代表着什么。
楚修辰低眼看着怀中的人,神情依旧,手指却在不经意间稍稍蜷缩了一下。
脚步从容,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姜知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人轻轻放下,身后覆着一片被衾的柔软。
她下意识地抬手攥紧了一旁的布料,眼眸中依旧带着一分坚定,心下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许是将军喝醉了,早些歇息吧。”
此刻也不知是自己身上带着的酒气,还是被楚修辰所染上的,她只觉头皮微微发麻,“这是薛府,今日是我表哥的大喜日子,你我锁于此处,你应该比我清楚的。”
若是当真中了这药,姜知妤并未感同身受过,其实也不懂自己如今在此时多费口舌用什么用,是否只是杯水车薪?
可当下无解。
楚修辰的手撑在一旁,朝着姜知妤微微探下去身子,面色微微晦暗了些,沉默片刻。
他的眸色渐深,动作也没有原先那般隐忍克制。
“公主想过,明日你我离开这客房,可会有人能替我们作证?”
纵使今夜两人相安无事一晚,可按着这举措接下去,明日两人独处一室一夜的消息便会传开。
许是母后在此之前听闻楚修辰的态度,亦或是自己近来对许兆元的另眼相看,才让她出此下策。
那还是她的母后吗?究竟有将她当女儿来对待吗?
楚修辰的手落在她散落的发边,身上的气息将她萦绕,朝着自己愈发凑近。
他呼吸随着进一步的动作显得急促,心头一片滚烫,抓挠着心间,翻涌着无法诉说的悸动。
姜知妤的目光像是被牵引住一般,一时失神。
颤抖的手似乎还存留着适才被他握住的热意,酥酥麻麻。
“若是……若是你醉的厉害,这、这床还是你睡罢。”
姜知妤微微支起身子想挣脱起身,眼前的一片光亮却有那么一刹转为黑暗,一旁的被衾覆在她身上,带过一阵清凉的风。
楚修辰替她掖好被子,身侧的银链也随之晃动起来,动作很是轻缓。
“今日公主也累了,便在此好生歇息。”
姜知妤一时哑然,很想辩驳自己如今仍旧清醒,她也未曾饮下带入客房的那壶酒水。
楚修辰弯身时,离她挨的有些近,轻浅的呼吸洒在自己面前,她的眼里也微微泛起一潭清秋的湖水般的涟漪。
她未曾想过,最后竟是如此收场。
姜知妤看着楚修辰稍稍准备起身撤退,她正努力抬了抬头,想询问那他该怎么办。
若是他当真中了那药,该是如何是好。
只见楚修辰步子极轻,并未察觉姜知妤的目光正随着他而移动。
他稍稍用劲,被锁着的窗子随之而破开,一阵喧嚣重新传入了屋内。
月光透过轩窗,正打在楚修辰的脸上。
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姜知妤正想开口,只听得阵翻腾声贯耳,楚修辰已消失在窗前这抹月色中。
他这是,走了?
姜知妤连忙掀开被子起身,颇为讶异地看着此刻敞开的窗子。
她倒是忘记了,楚修辰是谁。
那是大显,战功赫赫的征北大将军。岂会被一把锁给轻易困囿?
所以自己适才……
姜知妤连忙看了看桌上酒壶里头,酒水依然是满的。
骗子。
姜汐宁见五姐姐许久不曾回席,猜想着大抵是她在府内哪一处玩得甚是尽兴,便带着温嬷嬷与随樱一同去寻。
“五姐姐不知去了何处,眼下也不早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她离开此处。”姜汐宁显得格外焦急,步子也随之加快。
温嬷嬷扶着姜汐宁手腕的手轻轻地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她做着手势:“五公主虽顽劣,但应该还在府中,公主放心。”
姜汐宁仍旧眼里充斥着焦急,却也只能朝着温嬷嬷点点头。
“公主,你看。”随樱在一旁大叫,将发现之物拾起,递给姜汐宁。
是一枚玉佩。
“这是何人落下的?”姜汐宁将玉佩凑上前细细查看,又观望了一下四周,却并无任何人前来。
今日往来宾客众多,遗落物件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此时早已有一些人离席回府,便更是难寻了。
虽说这是姜汐宁第一次出宫,但她对这热闹喧天并没有太大激动,反倒是因姜知妤不在而感到很是不安。
上一次姜知妤出宫,便是让她扮作自己在含光殿待了足足一日。
温嬷嬷这些年一直告诫她,不要与皇后有所交集,也最好不要与嫡公主有所牵扯。
可这段时日,她这个姐姐对自己也甚是照顾,在宫里她孤苦无依,这也是唯一的温暖。
因此在事发后,皇后大怒,因此还罚她禁食三日,在翠藻殿禁足一月,她也未曾有过埋怨,不曾与姜知妤抱怨过。
她收起玉佩,正想继续搜寻之时,迎面便遇上楚修辰身侧空无一人,未曾有近侍在旁,正缓缓向自己方向走来。
姜汐宁下意识想规避躲闪,却见楚修辰早已撞见自己,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脸色微变,“楚将军。”
楚修辰顿足,朝着姜汐宁作揖道:“见过六公主。”
“适才我找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五姐姐,她先前还说今晚要早些离开去她府邸暂住的,不知今夜将军可见着她在何处?”
此刻,姜汐宁满脑子便是找人,自然见到人便要询问一番。
虽说姜知妤不会在府内凭空消失,可毕竟还有佛香寺的前车之鉴,还是得留意阿姊的行踪。
楚修辰敛容轻声道:“……嗯,适才臣见五公主已在客房安置歇下,许是酒醉有些乏了。公主还是今夜也早些在府上歇下为好。”
姜汐宁循着他过来的方向望去,楚修辰似乎当真是从客房的那处长廊而过,况且楚修辰也没有欺瞒自己的必要。
姜汐宁垂下眼睫,“多谢楚将军告知了,我这就去去看看阿姊。”
“只是,”楚修辰见姜汐宁提起裙摆准备离去,连忙嘱托道,“房门上了锁。”
“什、什么?”姜汐宁转身,陡然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名侦探*汐宁os:难道门是楚将军锁的?他刚才与姐姐在房中干了何事?
女鹅(⊙o⊙)…:没有!某人他凑巧路过TAT(他就是逃跑的时候忘记带把斧子过来救我了)
其实女鹅可以跳窗一起逃的,她觉得她没必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