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宁国公老夫人院里乱作一团,好不容易等到太医过来,开了方子,温姨娘亲自侍奉老夫人服下药之后,才从老夫人院里出来。
等她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只见她因为哭泣一双眼睛通红,愈发惹人怜惜了,这若依着往日宁国公对她的怜爱,这会儿就要轻轻搂了她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的。
可今日,宁国公显然没有这个怜香惜玉的心情,冷着脸连后院都没去,直接就往书房歇下了。
温姨娘何曾见过这样的宁国公,眼泪愈发止不住的落下来,不安的看着姜妙道:“妙儿,这可怎么办。今日闹腾出这样的动静,明个儿一早怕是就弄的满城皆知了。到时候,若太后娘娘迁怒我们娘俩,怕是没人能救的了我们的。”
温姨娘如何能不怕,太后娘娘最是疼爱郡主,今日郡主却受了这样的委屈,太后娘娘若疑心是她们母女从中作梗,她们如何能逃的了责难。
一瞬间,温姨娘颇有些责怪起女儿的自作主张来。若没有她的自作主张,今日国公爷不过是训斥郡主一番,万不会闹腾出这样的动静的。
姜妙心情也复杂极了,今日之事她看得出来大哥和自己生了嫌隙,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开心的。毕竟,长公主既已丢下休书,那爹爹便可以抬了姨娘为正妻了。如此,她便再不是这国公府庶出的姑娘,而是嫡出了。
至于大哥方才对自己的淡漠,姜妙觉着这事儿很好解决。大哥最是宠着自己,只要自己明日去和大哥道歉,装可怜,大哥必定会心软,待自己如初的。
想到这些,姜妙的眼中满是贪婪,似乎已经看到姨娘被八抬大轿抬入府中,成为国公夫人的情景了。
看女儿不说话,温姨娘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声音里带着惶恐道:“妙儿,姨娘知道你因着庶出的身份,这些年没少受委屈。可姨娘断不敢肖想正妻的位子的。如今,你我二人能尚且还算平静的度日,是因为姨娘的安分。可若姨娘坐上正妻的位子,太后娘娘岂会容下我们。还有京城那些贵夫人们,只怕愈发看我们母女的笑话,觉得姨娘德不配位。”
姜妙这些年做梦都想着自己能和姜妧平起平坐,成为这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这会儿,看温姨娘这样小心翼翼没出息的样子,她终于忍不住露出几分嫌弃来,气呼呼道:“姨娘,你怎能说这样的话。都道为母则刚,姨娘但凡争气些,有着七巧玲珑心,也不必屈居妾室之位这么些年。而今,终于要得偿所愿了,您却还想着避让,您难道真想让女儿一辈子都是庶出,低人一等吗?”
在姜妙看来,她依旧还是想要嫁给勇毅侯世子的,可以庶出的身份嫁过去,还是嫡出的身份,这傻子才不会选。
所以,见姨娘不争气的样子,她是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
温姨娘被女儿这样吼,一副低头知道自己说错话的样子,也没敢再说什么。
长公主府
姜妧陪着母亲回了长公主府,想到母亲竟直接甩了休书给父亲,姜妧还是有些觉着恍惚。
毕竟,上一世母亲和父亲可算是纠、缠了一辈子的。
德昭长公主心情也很复杂,尤其想到自己和姜绪纠、缠了这半辈子,她第一次觉着,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德昭长公主自己也不清楚,她这样度日到底是为了赌气,为了气姜绪,还是因着别的什么缘故了。
可不管怎样,这段孽缘今日算是结束了。而这和宁国公府一墙之隔的长公主府,德昭长公主也不打算再住下去了。
“褚嬷嬷,这几日你便差人把西宁行宫收拾出来。”德昭长公主淡淡吩咐褚嬷嬷道。
这西宁行宫在京郊,先帝爷还在世时,格外宠着德昭长公主这个唯一嫡出的公主,所以,不仅给她赏赐了长公主府,连着西宁行宫也一并赏赐给了她。
只这些年,德昭长公主一直住在长公主府,鲜少往西宁行宫去。
今个儿,她突然让人把西宁行宫收拾出来,可见是要搬离长公主府了。
褚嬷嬷看自家殿下这是解开心结,准备重新度日了,如何能不开心,慈爱道:“殿下,奴婢这就差人去收拾。”
姜妧听着母亲这安排,也着实替母亲开心,可她也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母亲今夜怕也辗转难眠的。这么想着,她笑着对母亲撒娇道:“娘亲,晚上我和您一块睡吧。”
算上上辈子,姜妧还从未和母亲睡在一起过,可今日,她却想这样偎依在母亲身边。
德昭长公主见她孩子气的样子,怎么会拒绝她,忙让人多拿了一床被褥进来。
因着母女两第一次这样同塌而眠,两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不由轻笑出声。
姜妧挽着娘亲的胳膊,喃喃道:“娘亲,您去了西宁行宫后,还会时常回京吗?”
说完,不等德昭长公主回答,她又道:“娘亲不要因着外头的流言蜚语,把自己拘在西宁行宫,好不好。娘亲即便不回来看我,也得往宫里去看外祖母啊。”
对于娘亲往西宁行宫去住,姜妧其实是高兴的。可她有些担心,母亲往日里为了恶心父亲,赌那一口气。而今,两人断了这孽缘,母亲心也跟着死了,会慢慢沉寂下去。
德昭长公主怎能不知道她的担心,一时间她不由红了眼睛,打趣女儿道:“难道妧儿还想看着娘亲和往日一般荒唐度日?”
姜妧听了,似是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一般,半晌这话才开口道:“娘亲,若那些面首能让娘亲开心,又为何不可?这历朝历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没有谁会指指点点。可女子,若敢做了这样的事情,便是犯了七出,要被浸猪笼,甚至沉塘。”
“可您是高贵的长公主,您又何须畏畏缩缩。何况,您都疯狂半辈子了,又何须因着顾忌外人那些流言蜚语,改了自己的性子。倒不如依旧快活肆意,如此也不枉一生。”
德昭长公主断没有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
可她却没有训斥女儿,反倒是觉得欣慰极了。
因为,女儿这样的性子,该是不会和自己一般,因着儿女情长而困住自己半辈子。
想及此,她紧紧抓了女儿的手在掌心,转开话题道:“这些年你外祖母该是想着让你嫁给你珣表哥的,妧儿你的意思呢?你喜欢你珣表哥吗?”
姜妧听着,笑了笑道:“妧儿和珣表哥青梅竹马,若是嫁给珣表哥,肯定没谁会让妧儿受了委屈。”
德昭长公主原以为女儿这般说,那自然是同意这门婚事的。
可没想到,姜妧却是又道:“可是娘亲,若妧儿嫁给珣表哥,就太浪费这门婚事了。”
德昭长公主听着,神色猛然一紧。
没等她开口问,姜妧却是叹息一声道:“娘亲,您知道吗?外祖母老了,心慈手软了。表舅舅也是,只想着当个纯臣,替皇舅舅守着周家的江山。可这样的真心和慈爱真的能换来安国公府的平安无虞,荣宠依旧吗?”
德昭长公主自幼也是见过不少宫廷倾轧的,这会儿如何能听不出姜妧的言外之意。
她身子猛地一僵,直直看着女儿,“妧儿,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妧暗暗冷笑,半晌之后才道:“娘亲,妧儿不敢瞒着您,几日前妧儿不小心听到贵妃娘娘和那贴身嬷嬷说话,说是皇舅舅想借着这次寿辰,抬了他那生母端惠皇太后往帝陵,和百年后的外祖母陪侍先帝左右。”
自打见到母亲,姜妧一直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告诉母亲这件事情。
可最后,姜妧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母亲。只因她想让母亲借着这事重新燃起斗志,而不是在西宁行宫沉寂下去。
德昭长公主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于承乾帝这个弟弟,德昭长公主依旧能记得他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样子,可他荣登大宝,如今竟敢生了这样不该有的心思,德昭长公主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看着母亲眼中的冰冷,姜妧安抚母亲道:“娘亲,您不要担心,我已经让潘轶快马加鞭传信给表舅舅了,最迟明日,表舅舅和表哥们就该回京了。想来表舅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外祖母受委屈的。”
听着女儿的这番宽慰,德昭长公主却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这些年,她只当女儿有她外祖母的宠爱,该是无忧无虑,平日里最大的烦心事不过是今春的花开的迟了一些,亦或是哪家的贵女惹了她生气。
可她实在没有想到,女儿竟藏了这么多的心事,而且有如此定力。
是自己愧对女儿啊,让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姜妧却并不觉着委屈,她很庆幸,自己重生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很快到了第二天。
姜妧陪着母亲刚用完早膳,便见夏公公踉跄着步伐进来回禀道:“殿下,郡主,国公爷回京了。”
说完,不等德昭长公主开口,夏公公急急又道:“殿下定然想不到,竟有人敢借着国公爷在驿站歇脚,在国公爷的饮食上动手脚。”
“不过国公爷揪出了这贼人,可谁能想到,这人竟口口声声说自己出自信安侯府。国公爷闻言,直接震怒,怒斥这贼人故意攀咬信安侯府,攀咬贵妃娘娘,直接让人把他押到信安侯府门口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