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瑛自回了宣平侯府,便觉得齐成玉态度有异。他们才成婚不过一年,宣平侯夫人待她是极好的,从未催过子嗣,可如今齐成玉不知怎的不太到她房里来了,每每只说公务有些繁忙,还不等她叫人去请,便先遣人来告诉她在书房睡下了。
宣平侯夫人明里暗里敲打了她好几次,让她好好抓住夫君的心。
“宣平侯府是有爵位要继承的,你要尽快诞下嫡子,这样心里才能安稳下来。”宣平侯夫人慈眉善目,言语也颇为温和,“自你嫁过来,我便拿你当女儿疼。不是我要揭玉儿的短,是他这个人自小便是没个定性的。他想要欺负你我自然是不依的,但你自己也得争气些。”
宣平侯夫人同她说了好一阵子,才让身边的大丫鬟弄月送她回去。
“这世上哪还有比夫人更好的婆母呢?”弄月道,“高门大户里,给儿子房里塞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呢。”
弄月像是有感而发般叹了一句,搅得李蔓瑛心烦意乱,晚间又听齐成玉要在书房里睡了,饶是她性情中正平和,也不由得心中苦闷,想要流泪,又不想让身边的丫头看见了,只一人默默捱着。
不由便想起了二哥前些日子跟她说的,若是觉得过的不顺心,和离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言论着实有些惊世骇俗,到底得到什么地步才算是不顺心呢?想想身边出嫁了的女子过的日子,她的生活似乎也还没有水深火热到非得和离不可的地步。
也许阿玉这段日子确实公务繁忙,再忍忍,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她存了这份心,便时常让底下的人做些茶点、熬些滋补身子的汤,亲自给齐成玉送过去,希望两人的关系不要渐行渐远。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齐成玉这样冷淡,让她也有些心灰意冷。但他有公务可以忙碌、有朋友可以交际,她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和宣平侯夫人慈和中暗含锋锐的敲打,她如何脱身呢?
她去书房很勤,一开始齐成玉的态度只是隐隐有些冷淡,后来却渐渐不耐烦起来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正是难过纠结之时,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早晨,她请安后又被宣平侯夫人留下叙话,她知道如果实话实说,情况可能会更糟,便用了些春秋笔法,只说齐成玉最近公务上遇上了烦心事,心情不是很好。
对她的态度不复从前,自然也是情有可原。
这回宣平侯夫人只是安慰了她几句,没说什么旁的话,晚间的时候遣弄月送来了一碗补汤,让她给齐成玉送去,让她劝他不要熬夜,早些休息,小心眼睛和身子。
她一路向书房走去,阳春三月,晚间的风清凉中透着暖意,她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到了书房,齐成玉可能是刚应酬回来,有些微醺,却不知为何没有留人伺候,只是一个人在桌前坐着,见她来了,忙将桌面上的纸张收起来。
她瞧着齐成玉将汤喝了,默默坐了一会儿,不像往常那样没话找话,也没有说要留下来照顾他,收起汤碗便想要向外间走去。没想到一只滚烫的手却摸上了胳膊。
她又是辛酸、又有些不争气的喜悦,只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刚要回头,便听齐成玉满腹忧愁地说:“安安,你为什么待我如此冷淡。”
安安,你为什么待我如此冷淡。
李蔓瑛只觉得荒唐至极,如坠梦中。这一段时间来,她时常在心中问,齐成玉,你为什么待我如此冷淡?是我令你厌倦了吗?还是你本就是一个不可托付的人呢?
可她总是问不出口,似乎只是等着、等着,就能迎来一个水到渠成的转机,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从前,可是她等来了什么?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蔓瑛没有问安安是谁,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过往的一切像是一幅画卷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她突然发现了曾经根本没有在意过的细节。
她觉得齐成玉十分可笑,但更可笑的是自己。她甩开身后人的手,来到桌前,掀开盖在最上面的那张纸,露出了一副笔墨还未干透的画来。
多么细腻温柔的笔触,不用细瞧,就能感受到画这幅画的人对画中人的感情有多么的深沉而热烈。
李蔓瑛心中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悲凉:“原来你真的疯了。”
原来不是她不够好,原来不是她哪里做错了。她怎么能起托付之心呢?只因为这个人待她体贴,便觉得这份感情可以庇佑她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待到老、待到死。她妄想用孩子拴住他,却没想到这个禽兽居然对二哥起了心思。
何其可笑。
何其可恨!
“我们和离。”李蔓瑛道,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说什么狠话,这样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会被话伤到呢?她拎起小桌上盛满了凉透的茶的茶壶,像浇花一样把乔
齐成玉浇了个透心凉,“我现在很清醒,你也应该清醒清醒。”
齐成玉醉意顿消、理智回笼,他抬眼看向李蔓瑛:“巧巧?”
李蔓瑛想要扇眼前这个人几个大耳刮子解气,但又想起他这些日子以来那理直气壮的冷淡,他未必觉得愧对自己,未必会心甘情愿承受,真要还手,自己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她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柔弱,如果她有大哥的体格,一定能打得这个败类满地找牙。
这个人,知不知道二哥其实是女子?如果他用这个作为把柄威胁二哥,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试探的时候,她其实有些单纯、缺少处事经验,没有那么聪明、那么懂得灵机应变,她的优势就在于冷静、在于能忍!
如果因为她的试探反倒让这个人窥出了端倪,那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要回我的家。”李蔓瑛道,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便绝不会给齐成玉任何机会接近二哥。
她想起李正玉提及齐成玉时轻轻皱起的眉头,还有她劝她和离也没有关系的话语,突然有些明悟,也许二哥也察觉到了。
这个人,会不会已经做了什么?李蔓瑛不由得一阵反胃,她将茶壶砸向齐成玉,提起裙子向门外跑去。
自她嫁到宣平侯府,便从来都没有这么奔跑过了,她不再是可以和闺中姐妹一起打闹放风筝的小姑娘,她要端庄有仪态、要笑不露齿、要把自己最温顺娇俏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夫君,要当得起世子夫人的名头。
齐成玉待她冷淡,她便只能委屈求全,但她本不必如此。她的底气来自她的家人,她还有家人的疼爱,她知道自己无论做出什么决定,父母都会支持她,哥哥们都会支持她。
她只跑了一小段路,平静地回到了院中,对着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说道:“随我回府。”
齐成玉先是被泼了茶水,又被茶壶砸了个正着,气恼不已,但到底是没有去追,满脑子都被李正玉要是知道了自己对她怀有这种心思该怎么办的思虑占据了。
至于他先来回过神来想起的李蔓瑛说的想要和离,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有多么不易,只有既得利益者才最为清楚。
他想起今日打春宴上李正玉对所有人都亲切,唯独待他有礼中透着疏离,不由既难过又气恼。如果李正玉待他像从前一样,那么他自然能平心静气、按兵不动,也像从前一样对待李蔓瑛,以她为突破口,也更能伺机与李正玉更进一步。
但李正玉的态度让他纠结不已、患得患失,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应付李蔓瑛了。但她今天的行为让他非常不悦,以往的小意温柔、体贴温顺、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齐成玉不仅不反思自己的荒唐行径,反而倒因为果,觉得这样一个动辄对自己的夫君动手的女子,受到冷待也是情有可原。
李正玉被授翰林院修撰,他素有文名、仪容俊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又兼具不俗的谈吐、善舞的长袖,在翰林院混得是如鱼得水,上司和同僚待他都极为亲善。
自上次将玉佩抛到他的怀中之后,四皇子再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倒是皇帝在公务之余也时常召见她,对她颇为欣赏。
文官升职是要熬资历的,她信奉的是掌权要趁早,最近思索着怎样才能快些进步。清贵与美名于他如浮云,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住老鼠就算是好猫。如果不是当今圣上并不崇佛信道,也并没有宠幸佞臣的倾向,她都想当个搅弄风云的幸进之徒了。
君恩和政绩,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她要先攀附在新朝这棵大树上积蓄力量。大哥那边也是重中之重,她现在暂时无法插手兵权,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大哥的思想改造也要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知道大家一般什么时候看文呢?我安排一下更新的时间。你们觉得早上九点怎么样。
感觉最近蹭玄学没什么用欸,我要不要测试一下哪个发文时间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