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肖家内也是风雨欲来。
“还没联系上吗?”早上六点,肖嫣坐在梳妆镜前正梳妆,边带耳环边问。
佣人阿姨在镜子里对她摇摇头,“没,电话一直关机打不通,问了萧家那位也说不知道,谁知道……”
肖嫣鲜红精致的唇角微抿,脸色终于从气恼有了些不知名的担忧,“这都一夜了,能去哪儿?他平时再厮混也不就是找萧崎几个……”
衣帽间外是条铺了薄毯的冗长长廊。肖嫣正独自一人往外走,迎面管家于叔行色匆匆地朝她走来。
“大小姐。”肖嫣还未及问起他有否肖凛的下落,于叔直接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她面前,急声道:“大少怕是出什么事了。”
清晨六点半,君晟集团的总部大楼前人山人海,近十几家媒体人头攒动,围在摩天大楼的警戒线外。
温栀坐着黎梨的青色小电驴来到君晟大楼前,警戒线外围下了车,来不及多说,边解安全帽边匆匆道:“谢谢你了梨子!你也快回去准备吧!今天不是还有试妆来着。”
“小栀子!”黎梨匆忙叫住她扬手把电动车的钥匙抛给她,“我不急,地铁回就行,车留给你,有什么事call我!”
温栀点点头马上钻进人海。
今天早晨给温栀打电话的是安奇,起因是一个小时前肖震岳对外称有一件重要事情说明,地点就在君晟集团总部大楼。
作为新闻人,新闻讲究的新、准、快,是每个专业新闻人的基本操守。
哪怕身为一个只为大家提供八卦笑谈的娱记,她也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至于还在她屋里的肖凛……
管不了那么多了。
探头在人群里搜索了一圈,温栀终于看到安奇和峰哥身影,峰哥已经架起机器。
她挤过去。
“奇姐!怎么样?我来晚了吗?”
“还好,不晚,肖震岳还没来,你先平平呼吸。”
温栀松了口气,昨天错失了头条被总编数落,今天怎么也要扳回一局。她打开录音笔和备忘录准备随时进入状态。
一直快七点,集团大楼里才姗姗走来以肖震岳为首的一行人。
肖震岳今年五十多岁,却保养的很好。一身西装板挺,一表人才,神色却刚肃,此刻眉间紧紧蹙着更像是拢了深沉的忧心。
周围各家记者一瞬蜂拥往前涌,闪光灯与快门声连成一片,肖震岳身旁的保镖压着手维持了好一会儿秩序才将喧嚣压下一些。
“各位媒体朋友好。”等现场稍静,他才对着镜头微微颔首沉声说道:“今天召集各位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鄙人的爱侄肖凛——不见了。”
他话一完,台下所有人立刻一片哗然,四周响起一阵交头接耳声。
连温栀和安奇都不解地对视一眼。
有人不禁问:“什么叫不见了?”
肖震岳默了片刻才默叹了口气,道:“我的爱侄肖凛,性子可以说是……比较个性。”
“不瞒大家,今年年初他离家,其实是有一些内情。”
“昨日他驱车离开后,至今未归,手机关机行车记录也查不到,我们一家猜测,他大概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话落,记者群立刻传出一阵交头私语声。
如今股权交接发布会在即,这次发布会,肖老曾点名称要将名下27%的股权转移其独孙肖凛,加上年初肖老私下转移给肖嫣的24%,肖家姐弟二人在集团的占股将超过51%,亦成为君晟下一任接班人。
可若肖凛无法在股权交接会上现身,那将视为他主动弃权,协议也逾时作废。
这消息对肖家如今的形势来说可谓重磅,台下记者在消化了两秒后问题连环炮般抛过去,“肖副总,肖凛此次离家出走,是否与下月的股权转移发布会有关?他本人是不想接受这次股权转移么?”
“传说您与肖氏姐弟二人因争权不睦已久,此次却出面向声称关于肖凛的事,是否又有什么个人意图?”
“肖老先生现在又在何处?有消息称您为了争权私自控制了肖老的安危,是真的吗?”
“可以回答一下吗肖副总!”
“肖副总!”
“没有的事,我们一家人一直都很和谐。”肖震岳手掌向下压了压回答,又挑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答了。
最后说:
“总而言之,今天召集各位媒体朋友,也是想变相告知我这侄子。我们全家都很担心他,希望他别再任性了,尤其是他爷爷。”
“当然,也希望媒体能替我们留意有关肖凛的踪迹。在此,肖某也劳烦各位记者朋友……”
“劳烦记者朋友们了!今日的乌龙,实属是我的过错,在此先向大家致歉!”——
他话没说完,却教一道从容沉亮的女声直接截断了。
紧接着,数个保镖突然从人群后方开出一条道路,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往左右两边退——众星捧月地护着一个人径直上前。
那女人很高,也瘦挑,身穿一条鲜红色的连衣长裙,外压黑色风衣外套,栗色长卷发利落束起,眉眼精致红唇潋滟,高跟鞋踩得快而稳,径直站到所有人面前。
所有人面面相觑地愣了一会儿有人大概猜出她是谁。
在肖家,能与之年纪相貌吻合的唯有一人。
肖嫣!
场面又蠢蠢欲动。
肖嫣同时道:“大家好,我是肖嫣。”
她一声落,底下所有媒体更如秒炸!气氛达到今日至今为止的最高点。
要知道,肖老爱护他这一对孙辈已久,至今犹未让他们在公众前露面过。
曾有媒体这一对恍若神隐的姐弟好奇,刻意在肖家老宅外蹲点,最终得到的却是来自肖家不动声色的教训。
四下喧嚣声瞬间连成一片,镁光灯起伏成海,连温栀都没忍住拿手机拍了两张,在备忘录上敲要点的手快敲成风火轮。
肖震岳在肖嫣出现的刹那便明显愣了一愣,很快淡定下来笑道:“侄女啊,你怎么来了?你……”
肖嫣甚至连看都没看他,直接对着一众媒体道:“我二叔刚才称,我弟肖凛不见了,实属是个误会。”
“家弟肖凛,今年年初的确离家,但却是赴国外修学。如今他结业在即,本也是因爷爷急病临时赶回来的。”
“昨天晚上,他已返回美国哥大参加考试,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和二叔告别,这才闹成了误会,让记者朋友们白跑一趟见笑了,实属抱歉。”
肖震岳站在肖嫣的身侧某一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他昨晚九点还正在高架桥上追人,肖凛却能同时坐上飞机飞美国?那他追的是谁?鬼吗!
他这话当然不能当众直接说,眯了眯眼很快怪笑,“嫣嫣,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小凛昨儿刚回来,怎么可能——”
“二叔,我可没有乱说。”肖嫣眼梢一扬意味深长地看了肖震岳一眼,紧接着拿出手机向大家亮出什么,“诸位请看。”
摄像机拍摄的重点从肖嫣脸上转移到手机上,镜头拉近,所有都在一瞬间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一张电子机票。
恒越航空公司的私人飞机,乘机人肖凛;
登机时间今日凌晨一点;航线由帝都飞往美国纽约。
有人甚至现场就拿出手机搜起航班信息,很快确认,机票信息与航班均属实,且登机人确认登机。
肖震岳的脸色沉到极点,死也不信肖凛昨天真的能在那情景下逃出生天。但眼下这场景他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咬牙切齿地笑道:“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说一声。就是不知道这一个月后还会不会回来!”
肖嫣红唇薄薄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头一甩飒落面朝所有人。
初晨的晨光落在她鲜红的裙摆上,她的红裙似有灵魂,一字一句像是对所有人说,更似在提醒肖震岳。
“君晟将在一个月后于君晟大楼C3会议厅公开举行股权转移仪式发布会,届时,欢迎各位媒体朋友莅临。”
“至于到时肖凛会否莅临,我们——拭目以待!”
铿镪顿挫,掷地有声。
……
待肖嫣与肖震岳离去后,君晟的保安也纷纷有序将记者遣散。
各家记者一个个眉飞色舞,手握一手素材飞快往回赶,恨不得原地就剪辑出稿。
今天这场面可谓一场世纪级的大新闻。肖家争权案正在如火如荼的关键阶段,叔叔当众背刺侄子,侄女出面秒打脸。
最关键的,是一直只在传说中肖家姐弟之一的肖嫣首露面,光凭她那张脸,估计就能霸榜热搜。
才没人关心肖凛真正去了哪儿。
大众想看的,无非也就是这些有权有势有钱人的撕逼日常。
温栀握着黎梨的小电驴钥匙,犹豫着要不要先回趟出租屋……把那位瘟神送走。
眼下还没到新橙的上班时间。更何况这么大的新闻,再怎么也得是像安奇这样级别的记者起稿,她顶多也就帮忙打打下手。
她正想着,旁边正替峰哥收机器的安奇回头看她,说道:“温栀,抓紧回公司,今天这稿你来主稿。”
温栀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接着心里在主稿与那瘟神之间小小地纠扯了一下,很快点头,“好。”
肖嫣步履镇定地走进君晟大楼副总裁办,关上门,她才终于快步冲进卫生间手撑住洗手台卸下阵来。
她额头有密密的汗,所幸有发丝挡着,没人看得出来。
鲜红的口红颜色也完美遮住了她发白的唇。
她一会儿还有视频会,不能洗脸。
抽了两张纸巾拭掉额角的汗,她闭闭眼睛努力让自己镇静。
身后默默递过来一块湿巾。
肖嫣抬眼,管家于叔正站在她身后。
管家的神色有担忧,“大小姐,大少他真的……”
肖嫣:“当然不是。”
那是她伪造的。
恒越航空是北江江家的企业,恒越现今的总裁江冷是她多年的老同学。接到她求助,江冷立刻着人改了恒越内部信息库,这才让一切将将瞒过去。
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个月。
且肖震岳肯定第一个不信。
管家:“那您为何……”
肖凛不见,首先关系的就是肖老的安危。如若被肖老知道,肖老也定会想到是肖震岳动了手脚,不容易稳下的病情恐怕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且肖震岳这一举,无非想用娱媒舆论施压。
一旦肖凛“个性乖张”、“离家出走”的说辞坐实。或真让肖老误以为肖震岳控制住了肖凛,那恐怕又要一番风云了。
“那大小姐,大少现在会不会已经……”在二先生手上了,“我们现在该……”
肖嫣红唇一勾笑意偏冷,“我猜,肖震岳本意想控制住小凛,结果被他逃脱了。”
否则,在她方才口口声声说肖凛已飞回纽约时,他不会是那种表情。
现在满天下都是肖凛不见抑或出国的消息,网友也会在这两种声音中大肆议论,肖震岳更会毫不顾忌的搜找肖凛。
现在能保证一切如常的方法,就是她能在肖震岳之前找到肖凛。
亦或是……他能在哪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藏着,藏好了。
等一个月后的发布会再回来。
肖凛被背手捆在凳子上,身体向旁斜,用力用肩膀一下一下往旁边的箱子上撞。
今天早晨,那两位女门神不知道是接到什么紧急电话,急匆匆地就要出门。
他昨晚眼睛被蒙了布条,什么都看不见。也被那一阵催命似的电话铃吵醒。
窸窣中听见她们似乎要出门的声响,不禁出声。
“喂。”
“说好的,放我走。”
她们两个却好像真的急不可耐,只黎梨匆匆撂下一句,“等我们回来再说!”就砰地关上门。
肖凛:“……”
就。
绝了。
这会儿空等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彻底耐心告罄,决定自主逃生。
昨晚温栀在箱子上放水杯是瓷的。他打算努力把那杯子撞到地上,再想办法用碎片割开绳子。
不知撞了多少下,直撞到肖凛感到自己肩膀酸痛到发麻。
屋里终于响起“咚”的一声沉响。
杯子成功掉在地上。
……但好像没碎。
“……”
肖凛心中不由自主一句脏话,甚至想泄愤踹一脚。哪知他下意识抬脚,束缚着他的这破木凳似乎因为过于破旧,蹬腿竟“咔”的一下从最上面断了,他整个人也随着半散架的木凳直接摔在地上。
我就……
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因祸得福,他身上的绳子也随着散架的凳子一松,他三两下扒开绳子又扯开脸上的布条站起身。
这是一间小平房,约莫五十来平,屋里的家居陈设到处可见陈旧,可收拾得却挺干净。
墙上有些破旧的地方贴了花纹壁纸或海报,不同的空间与空间之间还挂了小碎花隔帘分隔,门上悬了个栀子花风铃。
肖凛此刻却无暇观赏这茅屋的具体模样,揉着酸痛的臂膀,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房间连着小仓库的地方有面穿衣镜,肖凛从那儿走过时,才看清自己现在的形象。
……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脖颈脸颊满是污泥,零星的破口已经结血痂。
这模样,他去鬼屋都能把鬼给吓着。
想了想,他还是折回到卫生间的门口,打算起码洗把脸再出。
卫生间光线昏暗,肖凛手碰到门口的开关上,咔一声摁动。
灯没亮。
???
他咔咔又摁了两下,灯却安静如鸡地没任何动静。肖凛用几秒钟消化掉这破地方压根没电的事实,干脆摸着黑直接走进卫生间里,拧开水龙头就要盲洗。
水阀拧开,出水口却一滴水都流没出来。
???
又反复拧动两下,肖凛:“……”
这地方没水又没电,屋里采光也差得几乎没光线,莫名的肖凛回想起昨天那张素净的脸,也不知道那位小仙女在这儿是怎么活下来的。
再经过穿衣镜时,肖凛勉勉强强拾掇了一番,硬着头皮走出门。
将门嵌开一点小缝,好在外面没什么人,他沉着了一口气迈出去。
关门的时候,他像关自家门下意识随手一甩。
旧防盗门“砰”被关的震天响,门上一块墙皮掉下来。
肖凛:“……”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再也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也不来了》
坐等你明天是怎么把脸打成堪比新年的鞭炮噼啪响。
谢谢“十五楼”、“二龙戏珠”的地雷,啾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