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贺为谦和他碰了碰杯,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如他们从性格习惯到行事风格天差地别,这对双胞胎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

也许刚出生那段时间,他们是彼此最熟悉的伙伴,血缘让他们有种天生的默契,但自从爸妈感情破裂,兄弟俩也像走上了分岔路口,愈行愈远。

“你怎么来了?”

尚且能说上几句话,贺为谦记得他这个弟弟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他组了局带上一群狐朋狗友,也不会想要叫上他。

两人从幼儿园到高中同校同班,上大学时一个出国读金融,一个留下来学医,好几年时间里,仅有贺为聿出国交流时见过一面,拥有不同的朋友圈,共同语言所剩无几。

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兄弟,血浓于水,贺为聿在他心中总是特别的,贺为谦对待他比旁人要温和得多。

“过来看看。”

贺为谦挑眉,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他这个弟弟的性格一向如此,医生的工作并不轻松,和他这个总经理相比也不遑多让。

“你的脸……”

手指轻触,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应该感谢谈画的指甲不长,不然他今天可能会破相,被女人打了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小野猫挠的。”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贺为谦顺着来之前贺为聿望的方向看去,现在那正站着谈画,小鸟依人地靠着她的表哥,巧笑嫣然,和方才的疾言厉色判若两人。

他当然不会以为贺为聿对谈画有兴趣,只当是巧合,以谈画的孤傲清高,不会把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她就像中了邪,现在对旁人都能笑出朵花来,唯独对他没有好脸色,这么想着,杯中的酒都苦了几分。

脸上的灼烧感未褪去,她的高跟鞋踩在他脚上,想都不用想肯定青了,桩桩件件让他烦闷不已,突然就有了倾吐的欲望。

有些话对旁人说不得,他也不是嘴碎的人,可面前是他的弟弟,同为贺家人,想来会理解他的处境。

“有些女人也就是看着好看,实则内里又是另一副面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的可招惹不得,得趁早远离。”

旁边的人投过来一眼,似是对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不解,贺为谦也不再跟他打太极,

“你说爷爷到底怎么想的,非要把谈画嫁给我,她脾气暴躁、蛮不讲理、牙尖嘴利,又娇气得很,哪有一点名门千金的样子,仗着有邹家给她撑腰,嚣张跋扈,这是娶老婆吗?娶个祖宗还差不多,让她来当贺家的少夫人,我丢不起那个人。”

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怨气一次性发泄出来,他对曾经的谈画说不上喜欢,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贺为聿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再说我根本不想结婚,结婚有什么好,天天对着同一张脸不烦吗?女人如衣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互相解决一下需求,各取所需,我还没玩够,不想被一桩婚事锁死。”

“我也没心思跟对方演戏,明明比陌生人还不如,非要在外人面前装出恩爱的样子,虚伪。”

这段话的指向很明显,他们兄弟俩深有体会,反正贺为谦的感触很深,贺经赋和章千凝的演技是一等一的好,他不知道在他们各自身侧见过多少张脸,早已生理性地反胃,自然不愿意再陷入这样的关系里。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这场联姻不看好的原因,他宁愿纵情声色,也不想被貌合神离的婚姻束缚。

“我觉得她很好。”

等贺为谦把负面情绪输出完,贺为聿突然说,前者好一会才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

“她哪里好?”

“她哪里不好?”贺为聿反问,“你能说出一个比她更好的吗?至于性格,有话直说,不藏着掖着,我觉得挺可爱的。”

“?”

贺为谦那么说是为了获得他的赞同,先不论他发表了那么多看法,贺为聿的重点一直在对谈画的评价上,他从未想过闷不吭声的弟弟会对她如此认可。

可偏偏他一脸平静,声线平稳,看不出任何偏颇,好像完全是站在客观角度进行分析,贺为谦想他这么大个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会被谈画的外表蛊惑也不奇怪。

甚至顺着他的话反思自己刚才是否太过偏激,仍不松口,“你不是我,你不懂,如果要娶她的人是你,你还会这么说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以贺为聿的性格要是落到谈画手里,肯定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贺为谦不忍将他推入火坑,毕竟连他都应付不来。

最后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没错,有些不甘地点头,“不过倒也……有点道理。”

贺为谦思索的间隙,贺为聿突然皱了皱眉,扯了把领带,又将衬衫的扣子解开,宴会厅冷气很足,他刚刚不该多嘴,贺为谦面上的赞同,让他很是烦躁。

向来一丝不苟的人表现出另一面,贺为谦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些玩味地看他,在看到他肩膀的痕迹时短促地笑了声,大概是以为终于和他有了共同话题,贺为谦今日格外有谈兴。

“有女人了?”怕他不好意思,又道:“我可是都看见了,作为过来人,你瞒不过我。”

暧昧地指了指衣领边缘,贺为聿不用低头就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有否认,欲盖弥彰地遮了遮,在贺为谦看来就是他猜对了的证明。

“哪家的人?”

“不想说?得,我不逼你,看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他就说这不近女色的好弟弟怎么突然会替谈画说好话,合着是铁树开花,女人都有小性子,大约是这阵子深有体会,看样子被□□得还不错。

“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一直不出声的贺为聿喝了口红酒,微乱的头发显露出不羁,“会把她带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我等着,”贺为谦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把他这苦行僧一般的弟弟拉下神坛,听他说要将人直接带回家,“这么认真?不多试几个?”

贺为聿压下嘴角,对他的话不太赞同,贺为谦点到即止,正是上头的时候,不强迫他接受自己的想法,只是惊讶他们贺家出了这么个情种,也是难得,“当我没说,不过别怪哥没提醒你,别栽得太快,人总要多为自己着想。”

“真心这东西,反正我是没见过。”

摩挲着酒杯,底下结伴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没有利益牵扯?贺为谦牵起嘲讽的弧度,笑得薄凉。

贺为聿接了个电话,兄弟俩就此别过,贺为谦听着钢琴曲,望向那个小女人,贺为聿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转悠,像受了牵引一般走下楼。

后面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原本在贺为谦面前衣衫不整的贺为聿回过神来,感受着手上传递的温度,谈画正巧说到她被贺为谦骚扰,他得以将两件事连接起来,“小野猫?”

“啊?”谈画仰头,咬着嘴唇,难为情地说:“干嘛突然叫我……你声音能不能小点?万一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

“跟你说正事呢别打岔,刚刚贺为谦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又找我说些有的没的,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抽时间你把他带去医院检查一下,你是他弟弟……”

“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们家没有家族精神病史。”

“……?”

谈画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想要捏捏他的脸,顾忌被这么多人看着,勉强忍住了冲动,

“你干嘛一本正经地逗我笑啊,没想到你嘴还挺毒的,我当然知道你跟他不一样了。”

他们的舞步配合得很好,跳个舞而已,旁人倒不至于多想,谈画没有选择贺为谦,而是和一个陌生男人,对贺为聿的身份都很是好奇。

正式的着装再也掩盖不住他矜贵的气质,同样是自小养尊处优,贺为聿不比贺为谦逊色半分,他与圈子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淡然清隽,使他更加与众不同。

不知是谁透露那位是贺家的二少爷,有人欢喜有人忧,绕了一圈还是人家的家务事,抛开身份不谈,男人和女人分外登对,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贺为谦起初差点把酒杯捏碎,又慢慢地冷静下来,至少谈画没选择别人,贺为聿是碍于面子才没有拒绝。

肯定是刚才他弄疼了她,被她记恨上了,想用这种方式来惹怒他,他偏不让她如意。

跳完了一支舞,谈画看见邹嘉逸要过来,想把他们互相引荐一下,对他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先去……”

贺为聿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绝不是什么纨绔子弟,那股正气显示出和贺为谦的不同,他没有放开她的手,沉声问,“你去哪?你又要去找谁?”

他紧抿着唇,谈画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趁着他们在舞池边缘,没人注意到这边,贺为聿将她带离,这次牵着她的人是他,谈画不光没有害怕,还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