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日光通明透亮，直直地照在女孩身上。
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浓密的眼睫紧闭着，半边白皙的脸被晒得发红。走得近了，卓亦才发现她眼底有圈淡淡的黑青，右手还握着笔。
看来好学生昨晚睡得不怎么样。
卓亦扫了眼她稿纸上的字迹，前面还是端正秀丽的字，到后面却渐渐变形，估计是太困，才会写着写着睡着了。
视线掠过女孩微微泛红的脸，卓亦沉吟几秒，走到窗前，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他动作很轻，并没有把苏辞晚吵醒。看着女孩恬静的睡脸，他心情莫名好了几分，勾了勾嘴角，去了另一侧的书架。
苏辞晚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滴滴的声音刚响起，她就猛地睁开眼，急急忙忙地去关桌上的闹钟。
之前她来图书馆看书总会忘记时间，怕耽误下午的课，她现在都带着闹钟来图书馆。
看了眼时间，她顿时有些懊恼。
她竟然睡到了一点多，作文也没写完。
苏辞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起身收拾书本和稿纸。刚把书放进背包里，余光不知看到什么，她动作陡然一僵。
座位另一侧的书架旁，有个穿着白色长袖的身影。他没倚在书架旁，而是席地而坐，手里的书已经看了大半。
苏辞晚看清那张侧脸时，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她刚才睡觉的样子不会被他看到了吧？他会怎么想，觉得自己不用功，竟然来图书馆偷懒？
还有，她睡觉的时候应该没流口水吧，脸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印子……早知道她应该带个小镜子的……
饶是心底窘迫不已，苏辞晚面上还是镇定如常。她背好包，谨慎地放轻脚步，试图以不打扰他的方式经过，然而刚走两步，耳边就响起一个声音。
“好巧，又碰面了。”
卓亦的语气再自然不过。
苏辞晚对上他的视线，勉强笑了笑：“嗯，是挺巧的。”
卓亦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长裤，语调随性。
“冒昧问一下，几点了？”
苏辞晚下意识挽起袖子，把自己的手表给他看。
“额……一点三十五。”
她说完话，才发现卓亦走近了些，就站在她身后。他的气息是如此强烈，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头顶，她紧张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嗯，谢了。”
见卓亦转身去了长桌旁，苏辞晚顿时松了口气，她背着包，快步往馆外走。到了太阳下，才看到地上有两道影子。
其实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是卓亦走在后面。
快上课了，他肯定要回一班。会走在她后面，再正常不过。
苏辞晚这样安慰着自己，但脚步却比平时放慢了些，她想知道卓亦会不会超过她，这样她就可以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肆无忌惮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然而卓亦走得也慢，始终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辞晚不确定他的视线是否会落在自己身上，只是想到有那个可能，她后颈那一块皮肤便像被蚂蚁啃噬般，细细密密的痒。
经过林荫道，上了教学楼的阶梯，直到走进二班教室，她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呼了口气。
“晚晚，你干嘛去了，脸怎么这么红？”
周莎刚睡醒，趴在桌上看她。
苏辞晚不自然地用手在脸颊旁扇了扇，“外面太热了，我刚从图书馆回来。”
“今天才十几度，热吗？”
周莎话音刚落，数学老师便拿着三角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老头，苏辞晚有点怕他，连忙拿出了数学书。
让人昏昏欲睡的春日午后，数学老师的声音也显得越发催眠。
“关于这个直角三角形的面积求法，上节课我讲过——”
他忽然停下动作，将手中的粉笔用力往前一扔。
苏辞晚看着那粉笔成抛物线飞来，还以为要落在自己身上，吓了一跳，然而白色粉笔掠过她，砸在了后面的汪雨珊头上。
“汪雨珊，这是你第几次上课睡觉了？给我站起来！”
苏辞晚心头一颤，扭头看了眼。
汪雨珊没什么精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嘴唇微抿着。
数学老师看到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更是来气，“拿着书站后面去！一天天的像什么话！”
看着汪雨珊捧着数学书，脚步迟缓地去了教室最后面，苏辞晚忍不住用力握紧了右手。
“雨珊是怎么了？一下课就睡觉，跟她说话她也对我爱答不理。”
晚上压操场的时候，周莎问道。
苏辞晚犹豫了几秒，才开口：“她好像是跟张滔分手了……”
“我去，这么快就分了？”周莎很是惊讶，“我记得他们之前感情挺好的呀。怎么突然就——”
她脑中忽地闪过什么，轻啊了一声。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女的从中作梗。”
“谁？”
周莎四处看了看，把苏辞晚拉到了台阶上一个僻静的角落。
“我之前忘了跟你说，张滔的前女友就是方婷，他们俩初中一个学校的，谈了两年。”
“你怎么知道？”
“我初中跟他们一个学校啊，当然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分了？”
“听说是张滔不想谈了，提的分手。后面估计就喜欢上雨珊了。方婷肯定不甘心，她一直单着呢。”
“方婷那个人，报复心很重的，她肯定觉得是雨珊抢了张滔，指不定在背后散播什么谣言呢。”
苏辞晚皱着眉，“如果她找雨珊的麻烦，我们该怎么办？”
“她找雨珊的麻烦了？”
苏辞晚勉强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做个假设。”
周莎轻呼了口气，“那我劝你还是别管，惹上方婷就完了。她们那个小团伙，我们普通人惹不起的，连付蔓都跟她们一伙的，你敢招她？”
苏辞晚看着远处苍茫的暮色，没有说话。
她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一片泥泞的沼泽中，前后左右都是死路。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雨珊了吗？
晚上回到宿舍，看着汪雨珊在整理床铺，苏辞晚想了想，走到她身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雨珊，我有件衣服太重了，不好拧干，你能帮一下我吗？”
宿舍里有其他人在，她只能找个借口单独跟汪雨珊说话。
汪雨珊看出她的意图，点点头，跟她去了阳台。
两人一起拧着又厚又重的外套，苏辞晚看着她的脸，忽然开口，“你跟张滔讲过吗？方婷她们欺负你的事。”
汪雨珊一愣，她看着手里湿哒哒往下滴水的衣服，神色黯淡：“我讲过一次，没具体说……可他觉得那只是女生之间闹着玩，让我别多想。”
苏辞晚胸膛用力起伏了两下，咬牙道：“她们把你的脸打成那样，还用烟头……这也叫闹着玩？”
汪雨珊失血的唇颤了颤，不愿面对道：“所以我才不想跟他谈了，我感觉……他还是没忘记方婷……也许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该插足他们。”
苏辞晚听得来气，她啪地一下把她手里的衣服抽过来，扔在桶里。
“你什么都没做错，他们俩早就分手了！错的人是方婷，还有她们那个小团体！”
苏辞晚语调急切，恨铁不成钢地抓住汪雨珊的手：“雨珊，听我说，这件事你一定要告诉燕姐。否则她们会以为你好欺负，越来越过分的！”
汪雨珊眼眶泛红，神态悲凉地看着她，“晚晚，算了吧，我不像你成绩那么好，每个老师都喜欢，燕姐要是知道我谈了恋爱，肯定会叫家长的……那些流言……我承受不起。”
“可是——”
“没有可是。”汪雨珊反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晚晚，你别管我的事了，我不希望你也被方婷盯上。”
晾完衣服，苏辞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在床上。
她胸口积压着太多愤怒和无力，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无奈地旁观着汪雨珊的痛苦。
隔天下午有节体育课，正值篮球赛期间，体育老师大手一挥，让二班的人直接去隔壁篮球场看一班的比赛。
“记得给一班加油啊，别光站着看。”体育老师也带一班，走在后面笑着道。
刘铮接道：“这还用您说，我们班女生估计喊得比一班声音都大。”
苏辞晚本来在为汪雨珊的事情担心，到了篮球场，看到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阴霾的心情瞬间明亮许多。
比赛尚未开始，一班和五班的人正在球场两边热身。刘铮是个坐不住的，直接上了场给他们加油鼓劲。
“听说你们班打得不错啊。”杨星宇笑道。
“还行吧，主要是哥稳定发挥。”刘铮一脸臭屁。
卓亦笑了声，手腕举起，轻轻松松地投进一个两分球。
他身形颀长，虽然穿着跟其他人同款的黑白球衣，在人群中却格外扎眼，连阳光都格外偏爱他的发丝。
苏辞晚本来想站远一点看，没想到爱凑热闹的周莎直接把她拉到了篮球架旁边。
离得太近的后果，就是一不小心便有个男生投的球偏了路线，直直飞向她。
她身体还来不及反应，忽然一个球衣身影猛地斜冲过来，接住了那颗差几厘米就砸到她的篮球。
面前的人喘着气，清俊的脸上有一层薄汗。他单手抱球，微微低头看她。
“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