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任务内容的那一瞬间,池雪光突然悟了。
今早她还纳闷,剧本里并没有授课堂受训的剧情,难道人前人后,季云濯每一天都过得这么惨吗?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从床上爬起来,忍着脑壳里无法忽视的眩晕将衣服披上,一边在心里坚定了想法。
果然女主吃的每一口苦都不是白吃的。
以后她再看见季云濯惨兮兮,还是老老实实当个路人甲吧,绝不再心软瞎掺和。
穿好衣服,她又认真翻了翻剧本。
这一段剧情,是写桑青亦得知季云濯护桥受伤,特地带了伤药去寻她。
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飞快升温。
桑青亦心跳脸热,又怕被佳人看穿,于是笨拙地一直找事做来遮掩,又是给季云濯上药,又是打扫屋子,还修好了季云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支白玉梅花簪。
也正因为这支簪子,桑青亦在季云濯心中的地位嗖嗖嗖上升,再非一般同门可比。
这是他们恋情的开端。
但现在面板却显示,桑青亦带着药出了门,却迟迟没有去到季云濯的屋舍。
主线进度就硬生生停止在这里,再也挪不动了。
而池雪光要做的,就是赶紧查明白男主这只泰迪送药的半路到底去哪撒欢了,然后逮住他,抓回季云濯门口去。
屋外暴雨初歇。
池雪光裹紧衣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顶着寒风出门,往灵膳堂走去。
那些弥漫在山间的,牛奶一般浓郁的白色雾气很快包围了她,几乎要看不清前路。
脚下的植物草甸也被浸泡得异常松软,每一步踩下去都啪唧啪唧地溢出雨水来,她的鞋袜也很快湿透了。
真是好冷、好惨、好艰难的一段路。
但也没有办法。
曦明谷和论剑锋虽说是邻居,之间只有半刻不到的路程,可那是直线距离。
指从原地起飞,以距地面斜45度角的方向向西北飞去,半刻左右能到。
换算成走路的话,她就需要先深一脚浅一脚徙过那几万亩的灵药田,出谷,像猿猴那样飞荡过山涧,再拿半条命爬一座数千米高的陡峭的山。
不如鲨了她。
可是纸鸢不在身边,现在又是饭点,屋舍这边没什么人,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步行去灵膳堂碰碰运气,随机抓取一位幸运师姐捎她一程。
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她人刚走到灵膳堂门口,就遇上了来吃饭的幸运师姐虞琰。
半刻钟后,池雪光从虞琰的剑上跳下来,下一秒直接捂着肚子软在地上,把刚喝的半碗粥全数吐了出来。
虞琰担忧地给她顺顺背:“怎么还晕剑呢?”
池雪光本就恐高,刚刚在空中死死抱着虞琰,才没摔下剑去。
飞高的绵软,受凉的眩晕,冻这一路的僵硬,让她吐得比平时更严重了,即使缓过来,食道一条也火辣辣地疼着。
她忍着胃里的烧灼感,向虞琰说明来意。
虞琰将剑上沾到的雨水甩去,又掏出细布仔细擦擦干,听到她要找季云濯,当即笑了:“这不是巧了嘛。”
原来,虞琰是季云濯的室友。
她带着池雪光往弟子屋舍走,一边感叹:“季师妹在论剑锋总是独来独往,我还当她性子孤僻,没想到竟与你交好。”
女主的朋友可不是一般人有命当的,池雪光连忙否认:“啊……也没有那么交好。”
她虽然上过几节剑修课,却是第一次来到剑修的屋舍,看什么都新奇。
在曦明谷,因为作息问题,灵修医修是分开住的。
她们灵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有规律,医修就惨了,几十部砖头厚的书目,从年头背到年尾,三百六十日无休无止,弟子屋舍干脆建在了百药阁里,从起床到上课一步到位。
而在论剑峰,剑修体修居然是直接混着住的,屋舍后的竹林不仅留有无数剑痕,还随处堆放着演武木桩。
池雪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四周的人也在打量她。
论剑峰内部的玉符传音阵很快热闹起来。
——快来看!虞师姐拐了个灵修小妹妹来弟子屋舍!
——看着面生,是新入山门的师妹嘛?
——不不不,我有在医修课见过她,好像是种昙花的,挺厉害一灵植师。
——种花花的灵植师!她长得真的好乖好软啊,眼睛大大,还有婴儿肥!想揉脸脸!
——可恶啊!虞师姐这么快就找到了绑定医修,还是医灵双修,我好嫉妒啊!有绑定医修的人这么多,多我一个会怎样!
——呜呜呜我也想要漂亮小妹妹当绑定医修。
——我也想。
——加一。
——加一。
……
池雪光对这群dps的激烈讨论毫不知情,只是跟着虞琰东看西看。
虞琰见她脸色比刚才晕剑时缓过来些,总算放心了点,道:“最早这里是我与我妹妹在住,后来她备考剑阁,我便与她一同搬到那边去了,很少过来,大部分时间是季师妹一人独居。”
她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抬手解开了门禁,带池雪光进屋,又互换了玉符联系方式:“季师妹大概是用饭去了,你且在这儿等等她,我还有事,就先走啦,有事随时传音给我。”
池雪光挥挥手:“多谢师姐,我自己可以的。”
虞琰点点头,推门走了。
门被关上后,屋舍里瞬间安静下来,池雪光搓着冻得冰凉的小手,认真观察起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
太微宗外门的弟子屋舍好像都差不多,两人一间,一左一右分开两块区域。
虞琰虽说现在很少在这边住了,但东西还是多的,就显得季云濯住的半边更加空空荡荡。
她床上被褥很薄,叠得整齐,桌上只两本书,其余物件、用品,一概没有,说是空置的房间都有人信。
大冷的天,一般弟子都会去交换处购买取暖的小法器,只要二三十灵石,就能把整个房间烤得暖烘烘的。
但季云濯没有。
整个屋子冷得吓人,就连窗外透进来的光都被笼上一层寒气。
池雪光是虞琰带进来的,没敢动季云濯的东西,看完一圈便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一刻,她真觉得,外面冷风呜呜吹着,好像都比季云濯房里暖和点。
真不愧是欺霜赛雪的小白花啊。
池雪光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出门后立即打开面板,搜寻男主的位置,然后跟着导航,一路寻着那个闪烁的红点走去。
论剑峰多植青竹,石板小径的两旁,碗口粗细的大青竹生得又高又密,在漫长的雨季里,被洗刷得水亮水亮。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很久,细瘦的叶尖上却还坠着晶莹的水珠,毫无规律地往下掉,她斗篷上的白色毛毛圈都被打湿了。
池雪光拢紧斗篷,越走越想不通,桑青亦哪来这么好的兴致,发神经吗,阴雨天往竹林里钻。
左绕右绕走了快半个时辰,终于快靠近目标位置了,她耳尖突然听到一点隐秘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少女,大概是受了什么伤,哭一喘一喘,可怜极了。
另一个则是男子,正低声细语地哄着。
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朝声源位置靠近。
往前挪蹭了大约一丈的距离后,池雪光慢慢地蹲下身,借着低矮的灌木掩藏身形,从枝叶间隙偷偷摸摸向那处看去。
然后一下子就惊大了眼睛。
真是好……好白一条大腿!
在树林更深处,一片洼地上,一女子以一个滑铲的姿态摔在地上,那条白花花的腿半屈着,膝盖上一片猩红,全是擦伤。
而她的任务目标桑青亦,此时半跪在那女子的身前,动作轻柔地替她清理伤口,还顺手就掏出了要送给季云濯的那一瓶药,咵嚓一下全倒在了她的伤口上。
池雪光:“???”
有没有搞错啊少年!
你们少年穷男主不是都很节俭的嘛!剧本里这瓶攒了半个月钱才买来的药,你全给倒了?!
就没想过给你的心动女主季云濯留几滴嘛!!!
池雪光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气得背过去了。
面板里那个剧情偏离的红字癫狂地闪着,闪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按了按太阳穴,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女配,敢把正宫女主的感情戏给抢了!
而难办的是,因为位置原因,那女子正好背对着这边,以至于池雪光在灌木丛里蜘蛛似的匍匐了半天,都没能看到她的正脸。
真是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又过了很久,桑青亦终于处理好了伤口,还从自己衣襟上扯了条布巾下来,给她仔细包扎了一番,甚至特地打了个蝴蝶结。
龙傲天男主向来标配一把好嗓子,苏苏磁磁,压低放缓了说话,轻易便能将女修撩拨得心弦大乱。
桑青亦自然也是。
他将字句咬得又轻又软:“瞿姑娘,你伤势严重,待在湿冷之地干等也不是办法。”
随后气场全开,毋庸置疑又轻轻松松地,一个公主抱就将女子抄了起来,护在怀里。
“桑某逾越了。”
他抱着女子转身,池雪光终于得以看见她的面容。
大脑将瞿姑娘这个称呼,和那张妆容清淡,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小白花脸蛋整合到一起的一瞬间,池雪光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瞿、绿、纱。
上午那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去哪里了!
你怎么穿女主的衣服?
你好烧啊!!!
作者有话要说:剑修&体修(发出dps的声音):奶妈,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