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玠一言不发地望着玄女走远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他有话要说不假,只是玄女被丁掌教扰了心绪,这会儿瞧起来,她定然满腹郁火,不去讨嫌为妙。
好不容易得了蜉蝣坛的线索,一步步近了,他不想节外生枝,惹玄女不悦。
雪峰渐远,青草茵茵,天空澄澈若玉碧。
山脉的外沿,弟子们忙了数个时辰,并没有找到神器,宝物确有不少。
落声从大坑中挖出一串珠子,想起师父先前的抱怨,特意十分刻意地先去献给观夜掌眼。
“师父,您看,这是什么宝贝?”落声恭敬伸手。
观夜正闭着眼小睡,闻言,稍抬了抬眼,却又再度抱怨:“落声,为师像从前的盗墓贼吗?给你们看古物来了。”
落声心中嘀咕,正要收回东西,观夜示意她走近些,摸了摸珠子。
“泥都不晓得擦一擦……唉,这个啊,是凝神珠,几百年前早就没人用了。”
“那怎么这里有呢?”落声疑问。
“恐怕是数百年前的修士死在这里的遗留!”观夜不以为然,“否则,谁还用这玩意儿。”
“原来如此,”落声得了回复,将要迈出一步,又吓得脸色发白,“师父,这里有许多尸体?咱们不会挖到别人的墓吧。”
观夜看着这位胆小的徒弟,惆怅:“落声啊,你猜,玄女若是杀了你师叔,会不会大发慈悲给他造个墓?”
别说墓了,棺材都没有,尸首也不一定能完好……
落声心领神会,转身继续去挖掘。
陆陆续续挖出不少物件,多是数百年前的灵器,早已黯淡,不再有灵力。
偶有几件法器还能使用,云宗的弟子们都交给了落声处理,落声二话不说,起了个小小香火台,仿佛在超度那些修士。
方晗玄衣墨伞,立在远处,见香灰的余烟缓缓飘来,不由得往云宗弟子处瞥了眼。
“她在给谁上香?”雪莲自言自语,“喔,给那些修士吧。”
读过原著,方晗明白雪莲所指的修士都是什么人,不过她又想到了别的。
“昆仑玄女是你们临时编造,还是确有这样的人物?”
“当然是真的有啦,”雪莲含糊道,“不过,玄女不太好控制,都比较……在最稳定的那个世界里,也只有含光一位玄女出场。”
如今含光就是方晗,她是穿书来的,却诡异地和玄女们性情相似。
雪莲真是一言难尽。
方晗没有见过其他玄女,然而,从外人零星的评价来看,昆仑女个个都恣意妄为,狂傲不凡。
数百年前,她们将大批修士杀死,如碾巨轮碾过蚂蚁,灵山血流成河,后人说她们杀人如麻,极尽冷血。
可原著里的含光,怎么会满面羞涩地跟一个半妖谈情说爱。
对此,雪莲的解释乃是:含光本就是为了拯救徐玠而创造出来的角色,在昆仑族里属于异类。
方晗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她们真实存在,那么,如今都在哪里?”
雪莲默而不答,见方晗目色不善,它连忙道:“没有交代得那么详细,因为太难处理,所以干脆她们雪藏了。”
看来是作者不知道该怎么描写昆仑族,干脆草草敷衍过去。
这么一想,还有点可惜,方晗若是能找到其他昆仑女,很乐意围观她们杀得天地清静的场面。
到那时,不会再有这些情情爱爱、毁天灭地的烦人事。
“我劝你别想找到她们,”雪莲很胆怯,“你完不成任务事小,万一她们连你一块儿杀,如何是好。”
方晗并不怕死,或是说,她并不在乎。
但这也要分情况。
假如是天灾,无论是地震洪水还是末日类的灾害,她都不会试图自救这疲倦乏味的人生,大概率原地躺着,老实认命,在睡梦中妥协。
不过,有人要杀她,方晗无法接受。
她不再正面回答,反问这朵白莲花。
“你好像很忌惮昆仑女,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雪莲静了一会儿,难得笑了,透着股无奈:“方晗,你这次想错了,关于昆仑女,我没有任何事情瞒着你。”
“之所以害怕,只不过是因为她们的武力值设定太高,过于凶残。”
“那么,含光为徐玠而生,武力值也削了?”
“不仅如此,”自从把话说开,雪莲敞亮,“含光原本就是异类,她的很多设定都是为了配合徐玠。”
要有尊贵的地位、不容小觑的实力,保徐玠在经历背叛后还能东山再起。
一旦徐玠成了魔尊,玄女就从明珠变为灰暗的石头,在他身边做个陪衬。
方晗立刻感到了落差,她原先因前中期天花板的设定还松了口气,谁知这天花板还被大砍过两刀。
徐玠、徐玠……他凭什么如此幸运?
一股子憎恨之气又在心底蔓延,方晗忍耐下来,没有发作。
雪莲也能猜到方晗心底不爽,说场面话也没用,它干脆道:“方晗,这原本不是你的命运,而是含光的路程。你不爱这里、不在乎徐玠,就算因为他不得不受点苦,也没关系。实在坚持不下去,可以想想现代的美好生活……”
方晗忍不住说:“我真的不在乎,但也真的很烦。难道我杀了你们,你也能用不在乎来安慰自己?”
眼见又要聊崩,雪莲立马摆烂道:“哈哈,你杀不了我,我只是一朵白莲花而已。”
人与花的对峙中,方晗面无表情地把花朵与根茎掰断,不再说话。
她也不是没有回忆过现代生活。
方晗的生活很简单,她薪水很高,工作忙碌,除了去公司,几乎不会外出社交。
性格孤僻的方晗,吃饭也纯粹是为了活着而进食。
工作日,她会在园区的便利店买一碗速食粥或者饭团,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独自吃饭。
休息时,方晗不是在楼下某麦某肯买一个最便宜的汉堡填肚子,就是把冰箱里仅有不多的食材加在面条里一起下锅。
她讨厌浪费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要吃什么。
然而,在这样的饮食习惯下,她的体质意外地好,甲流疫情期间,整个办公楼的人都请假了,方晗也从没有过症状,最后还是部长于心不忍,让她在家办公。
这种枯燥、压抑、忙碌的生活,方晗可以忍受,但并不留恋。
非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连续加班数个月后,按理说下个季度她应该升职了。
修仙世界当然比升职后的生活更美好,不过,到手的职位没了,方晗偶尔会感到可惜。
种种不快的念头,一笔笔账都被她记在了徐玠身上。
此刻的徐玠正盯着落声立起来的香火,轻轻蹙眉,雅致的脸上布着些难以描述的情绪。
落声见师叔如此,上前问他:“师叔,怎么了?”
徐玠想了想才说:“你在给谁上香?”
说到此时,落声看了看天空,又望向足底,小心着说:“师父告诉我这里有许多修士的尸身,他们虽仙去多年,我还是认为这样贸然挖地打扰不好。”
“……”青年走神了会儿,才接她的话,“被昆仑女所杀,必然是魂飞魄散。更何况,当初被杀的多为灵山修士,由我们来点香,于理不合。落声,把香掐了吧。”
落声点点头,又想起师父的话,不免同情地望了眼师叔。
少女抱着香灰从观夜身旁经过,观夜问她:“怎么不点了?”
落声正伤心呢,走到观夜身旁。
“师父,若是师叔魂灯碎了,我们还给他点香吗?”
无魂无魄,这人就是彻底死了,师叔自己把昆仑女说得那样绝情,若是真的死了该怎么办。
观夜批判:“你怎么咒你师叔死?他平日待你们不薄。”
“我没有,”落声不敢认下这一句,慌忙解释,“是师父你先说若是玄女杀了师叔,就……”
观夜打断道:“照你的意思,是为师在咒你师叔死!”
师徒俩人你看我、我看你,落声甘拜下风:“师父,徒儿知错,再也不说了。”
得了落声揽罪,观夜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还不忘嘱咐落声两句。
“把东西扔远一些,记得好好看着玄女,咱们一定要带着神器回去。”
落声应了句是。
云宗弟子们在山脉旁搜寻,丁羽一干人也没闲着,依葫芦画瓢在附近摸索。
她虽然没有玄女的线索,不过地方总在这附近是没错的。一行人用罗盘探查挖掘,可惜进展与云宗差不多,挖出了不少数百年前的旧物,蜉蝣坛却是连踪影都没有。
弟子报上此事,丁羽大手一挥:“无妨,咱们只要别让灵山那帮人拿到就好。”
她出发前特意留了一批人在原处掩人耳目,为的就是不让其余门派发现他们已跟随玄女离开。
不过,灵山的奴役众多,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派人四处查看,找到了早已换了地方的剑阁与云宗。
一想到玄女这些日子住在云宗,灵山的人急得仿佛火上蚂蚁,紧赶慢赶地追过来。
到此时,天已暗了。
灵山人多势众,声势沸腾,其余门派的弟子不可能不知晓此事,干脆一路同行,伴着逐渐消逝的晚霞,终于在明月满山前,到达玄女所在之处。
他们不好质问玄女,只好冲着云宗与剑阁发问。
灵山掌教阴阳怪气道:“贵宗好悠闲,找寻神器如此紧迫,还能不慌不忙换个地方赏景。”
观夜早已闭着眼装死,他受伤的事不少人知晓,徐玠也没指望他开口。
青年独自站在前面,音色轻缓:“前辈误会。来此处,是因不想与前辈争夺。”
丁羽看不下去:“咱们说好了,各自寻找,谁先找到就是谁的。灵山的各位不至于为难一个晚辈吧?”
灵山众人往远处山峰上的玄女望了一眼,她一直俯视着底下的人,看不清神色,玄黑的衣袍被微风卷起衣角。
“谁不知道玄女住在他们云宗……”
天机阁的弟子也一同来了,没有冲着云宗发火,反而讥笑:“哦?韩修士也住在云宗,怎么你们不问问韩修士。”
人群中的蓝袍仙姑适时打断:“好了,与其在此争吵,不如先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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