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已经看够了韩奕风,很快便放下珠帘,默默旁听堂内众人说话。
弟子繁多,但堂内只有几个人说话,因此不算太吵,方晗尚且能忍受。
她认真听了会儿——除了最先几句夹枪带棍的寒暄外,观夜很快就本着宗主额义务,出来打圆场。
几位长老给观夜面子,维系了面上的和平,说起了车轱辘话,只是说了半天,一个重点都没有。
方晗还以为自己回了公司组会,听得昏昏欲睡,支着下巴叹气。
林素听得很认真,像个探子一般给方晗精简对话内容,提出重点:“我师父要与灵山的人争夺蜉蝣坛!”
方晗在纷乱的原著里找到了有关蜉蝣坛的记忆:神器之一,会认主,此坛乃是神女锻造,四壁绘有图腾,聚灵极快,助人修炼,最重要的是,传闻里,蜉蝣坛可以招魂。
她回忆的片刻,林素又报了消息来:“啊,原来蜉蝣坛是昆仑旧物,被昆仑修士弄丢了。”
她转过身子,方晗单手抵着脸,无谓道:“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神器,玄女也会忘记吗?”林素对眼前人的认知再度有了变化。
方晗不答,反而道:“你师父要蜉蝣坛,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救你。”
林素当然猜到,她只是没有点破,此刻不免哀伤:“我的魂灯都碎了。”
修仙者,灯灭魂散,她侥幸尚有灵体,师父却不知此事,于绝境中仍想着救她。
林素的师父乃是天机阁的冲虚仙姑,她修为深厚,多年独居,为了林素破例收徒,无法接受徒弟身死的结局。
堂下,韩奕风陡然开口:“蜉蝣坛尚未找到,待寻到此宝,再做决策也不迟。”
他身前一浓眉怒目的中年修士冷哼:“此物在昆仑山脉丢失,还不知晓在哪儿?”
观夜左顾右盼,困惑道:“看样子,祁掌教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这话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祁掌教断言:“有什么难找,不过是昆仑一带旧址杂乱,你们不敢动手罢了!”
昆仑山脉下,有着无数辉煌历史的遗迹,当初徐玠与方晗遇见时,就是碰见了旧王都的地界。
这说到底,并不光彩,可多年下来,昆仑修士们都对这样的行为视而不见。
观夜连忙抬起脸,问向高位的玄女:“玄女,您知晓此事?默许了么?”
徐玠也侧耳倾听,那人隔着珠帘,只冷声:“随你们去。”
果然,她不在乎。
帘内,林素叹气:“玄女大可阻止他们,我也用不着什么破坛子。”
方晗诧异:“你以为我是为了你?”
林素:“不是吗?”
“当然,”方晗往后躺了躺,“我懒得。”
自作多情的林素一时无言,侧耳继续听外头的谈话。
蜉蝣坛方位好寻,该怎么归属,却没个定数,有人说该以实力为尊,又有老头不服,该按资历来。
众人七嘴八舌吵了半天,观夜决定跳过这个话茬:“剑城、音阁的诸位修士还未来,此事再议。”
云宗被忽视了多年,陡然来了这么多人,年轻的外宗弟子都对这里惊奇。
人潮散去时,方晗听到两名弟子服的年轻男修正在嘀嘀咕咕。
“师姐还说这里风景独好,”左边那个摇了摇头,“不过如此嘛!”
“就是,还说什么清静、好修养,”右边的弟子显然对此地不屑,“不就是没人来。你看那个什么宗主,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子。什么师叔、师伯都不说话……哼,一点规矩没有,这种宗门能教养出什么人来?”
方晗往那二人的位置瞥了眼,两位弟子悻悻发笑,却并不害怕。
他们不认为玄女会为云宗出手,也不相信昆仑修士的脾性有多差。
方晗的确不打算表态,正要离去,一清亮的嗓音传来。
“放肆!”
师盈盈怒容而来,显然是听到了两位修士的谈话:“你们二人到我宗门做客,却口无遮拦,给我认错!”
个头矮一些的显然知道理亏,却还是壮着胆子:“又没说错。”
另一个人拉了拉他,假模假意地说了句抱歉:“是我们冒犯。”
从知道长生大会要在云宗办的那一天起,师盈盈就忙得晕头转向,想给外人一个好印象,也不想给师父丢脸。
连带许多弟子都多日没有好好歇息,今日听外人口出狂言,师盈盈气得厉害。
她的视线在两位弟子身上来回打转,须臾,师盈盈又看向方晗。
不一会儿,观夜和徐玠也从后面走了出来,佩饰撞击声由远及近。
“玄女,徒弟,你们做什么呢?”观夜笑眯眯的。
师盈盈见师父过来,紧咬嘴唇,指向那两个弟子:“他们……”
四周有视线汇聚过来,徐玠站在观夜身后,微微拧眉。
观夜恍若不知:“什么?”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他们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师盈盈的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落在身旁:“没事!都走吧!”
不仅两位灵山弟子走了,方晗也缓缓离开。
师盈盈跟着师父与师叔,走回观夜的居所,师盈盈才终于发了通脾气。
“我真要撕了他们的嘴!”
白发少女在院子里挥剑乱劈:“真该给他们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是没规矩!”
观夜无奈:“徒弟,你与他们较真又有何用。”
“我知道没用!”师盈盈不甘道,“所以,我没有说。”
她在原地又站了会儿,忽委屈道:“师父,徒弟刚才并不只是为那二人生气……你……”
观夜给自己和徐玠一人分了一杯茶,却怎么也喝不下去:“唉,盈盈,别说了。”
“我偏要说!”
师盈盈站到桌边,指了指徐玠:“师叔被玄女打伤过,师父也被她动过手。我们云宗就是有错在先,扰了她清修,这些日子也该赎罪了,这么多日来,她的态度半点没有好转,听外人恶言,也不反驳两句。”
只要玄女愿意出面,刚才她又怎么会不甘地闭上嘴。
观夜只是一个劲叹气。
“盈盈,你怎么看玄女这个人?”
“我看她才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呢!”师盈盈说着还有些委屈,其他门派的人不知晓云宗情况,玄女总该见过一些。
自己对玄女也不错,她怎么能冷眼看着?
“她为何要对我们有规矩,”观夜难得严肃,“就是灵山的掌门亲自去请她,她也是这般态度。只因是我们在求她,而非她在求我们。”
师盈盈倔着脸一言不发,观夜又道:“你从前向往散修的无拘束,今日就不该翻脸。”
“她凭什么?”师盈盈眼睛气得通红,“你还帮她说话。”
观夜脸色不大好,徐玠抿了口茶,忍着疼痛,劝了劝两位:“玄女连自己出生的昆仑脉都不管不顾,怎么会因为在此借住而帮你出头。”
“盈盈,以后别再胡说八道了。”观夜忍了忍。
见从小仰慕的师父再三为玄女说话,师盈盈抹了抹眼泪:“我以为修仙是心怀天下,闵爱众生,原来不是如此!”
“你放肆,”观夜站起身,和师盈盈四目相对,终于道,“你如此骄纵,妄议宗门贵客,还是自己呆着冷静些。滚去,没有为师的准许不准出来。”
她哭得更厉害:“去就去,我一辈子都待在里面!”
不待观夜发话,师盈盈已飞身离开。
徐玠在一旁看了全程,他有心想劝,无力开口,仅说了一句话,就疼得蹙眉。
观夜气冲冲坐回去,道:“怎么没把你痛死,刚才故意看我出丑,一句话也不说。”
他又冷哼:“玄女性情如此,盈盈怪到我头上有何用,难不成我能杀了玄女。”
不能,徐玠在心底作答。
观夜与师盈盈两人过去从未吵架,因为总有徐玠帮忙解围,他哑巴了,仿佛师徒二人憋了许久的火气都发泄出来。
师盈盈气愤,徐玠能够理解,观夜这个做师父就更不必说了。
只是她的情绪里带着天真的期待,这段时日在玉鸣洞独自呆着,会更好些。
方晗回去的路上,林素果然沉不住气道:“灵山弟子还是一样惹人嫌,玄女也该骂他们两句。”
“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们?”
“可以吗?”林素犹豫,“杀人有点过了吧。”
她还当真了,方晗有点好笑:“你不也说要把灵山的弟子杀个精光?”
林素:“我想杀韩奕风是真的。”
“他的头疾只有阿萝能治好,还是你也能?”
林素并不了解:“我也不知,他忽然说起这事,仿佛对阿萝离不开了。”
男主角的转变格外突兀,方晗也知晓。
师盈盈被罚闭关,大师姐不能帮忙,观夜从弟子当中拖了个靠谱的出来。
弟子名叫落声,个头很矮,脸也圆圆的,正是师盈盈身边的狗腿之一。
落声被叫到观夜身边,观夜告诉她:“你要暂时替师姐接手一些事务。”
“什么?”落声不明状况,“师父,我不明白。”
观夜挑明了说:“有些事要你去通知玄女。”
“玄女?”落声眼珠瞪得老大。
得到肯定,落声的脸“唰”一下惨白,想起了先前看到那一团黑压压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叫鸣.玉.洞,结果被口口了,要不是晋江,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雅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