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边榕回城的事办得很顺利。

就连大队长认为可能出篓子的县再教办都畅通得不得了。

初六晚上到赵家坝,初八就踏上了回永花市的火车。

整个过程利落干净,一点不拖泥带水,快得让想找她麻烦的赵美兰根本逮不着时间,更是打得蒋小年措手不及。

蒋小年还在想如何接近她,起先压根儿不着急。

她自恃开了天眼,知道边榕未来几年会留在赵家坝。

这一犹豫拖拉,人竟然直接回城了!!

边榕走了,谁给云舒兰送装备送起步资金?

关键是在这个时间点走,自己哪来机会顶替她?纵使知道她在永花市钢铁厂,自己也不能跑那把她给杀了呀。

蒋小年原先就打着先混熟再撺掇边榕离开,在离开途中取而代之的主意,她跟边榕体型差不多,就算长得不一样,可在乡下待久了相貌起了变化也说得通,只要回城立马嫁人,少跟边家人来往,潜移默化下,他们总会习惯她的脸的。

如此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结果还没执行第一步就胎死腹中。

叫她给郁闷得!

边榕还不知道自己的“菩萨保佑”来源于一人一统的失误。

不过就算知道自己能活是阴差阳错摘了别人的桃子,她也只会两手一摊:所以呢?机缘这东西,来都来了,难道自个儿还要推开不成?

至于愧疚,补偿,那是想都别想。

在蒋小年暴躁发狂的同一时间,边榕正艰难地拖着两个大包袱往火车上挤。

瞧见人家结伴而行的,不往车门挤,直接爬窗。一个往上爬,一个在下面使劲推屁股,人上去后再接行李,边榕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她也想有人推自己一把。

再看自己手头的行李,边榕虚虚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年头置办家私太难了。

买什么都需要票,原身的棉被弹得扎实,衣裳也没什么补丁,搪瓷缸搪瓷盆暖水瓶这些也都是好东西,丢了怪可惜,卖呢,又不好意思卖人家高价,只能当做人情,可这个人情难道就非做不可吗?

她这辈子都不会回赵家坝,人情做给谁看?

再说,上次探亲好不容易给大家留下“长进了”的好印象,若是叫他们知道,自己连搬行李的苦都吃不了,多多少少叫人怀疑之前是不是作秀。

最重要的是回城有了正儿八经的工作,就是能赚钱养活自己的大人了,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花养父母的钱。

边榕宁愿自己累点苦点,也好过以后在金钱上腾挪不开,捉襟见肘。

她正羡慕着,忽然感觉手里包袱轻了些,以为又遇到偷盗团队,她下意识猛地一拽,扭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讨人嫌的面孔:“你怎么在这儿?”

黎权扬眉:“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人多先别废话,包给我,你先上去,有问题一会儿再说。”看边榕没动作,黎权再次激她:“怕我抢了你的破烂溜走?”

“……”

妈的,智障!

要拎是吧,那就全给你拎好了。

人群挤来挤去,又吵吵嚷嚷,靠得很近说话都要靠吼才能听见。

边榕不想跟他吼来吼去。

也不想问他凑过来做什么?

她不傻的,黎权这贱狗如此殷勤,定然是存了愧疚心理。男人嘛,脑子时不时抽一下很正常,蒲西昌父子犯病时候太多,她都见惯了。

边榕不怕他拿了自个儿的东西跑路,他干不出那种事儿。

反正白来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索性一股脑将全部行李全推到黎权身上。

“六车厢十一排靠窗。”

没了行李的拖累,她侧着身体往人缝里挤啊挤,在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之际,终于突围成功挤上车。

找到位置,她头探出车窗,大声喊黎权:“快点,别磨蹭。”

语气自然得跟使唤身边小厮差不多。

黎权看她。

边榕挑衅地眨眨眼。

黎权:……

罢了,过去也不是没被她使唤过。

他人高马大,一手拎着包袱,另一个包袱扛在肩膀上,黎权底盘稳,不像边榕随便谁撞一下她就得东倒西歪,同样是扛着行李,他就走得稳稳当当,很快到了边榕跟前。

不需边榕开口,他已经把两个大包袱塞到货架上了,动作一气呵成。

帮边榕放好行李,又主动给其他人搭把手。

他给别人帮忙时,边榕撑着手发呆,等回过神,火车已经哐当哐当行驶出站,而应该消失的某人就坐在对面。

边榕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黎权也没开口。

火车开了三个多小时,到达第一个大站时,黎权终于出声了,“我去买吃的,你要吃什么?”

边榕侧身看着窗外。

她知道黎权问的是自己,但她没回头,假装没听见。

黎权自说自话:“那就有什么买什么。”

边榕依然不理人。

她只觉得黎权简直有病,还病得不清。

当年他早知自己跟他的关系,没见缠着上赶着,回回撞见自己转身就走,彷佛自己是什么脏东西,他多看一眼,眼睛就要坏掉一样。

现在做出这个样子做什么?

弄得她跟他好像有什么似的。

可别说她自作多情,她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说阅尽千帆什么都懂,男人对女人抱着什么想法她还是能看出七八分的。

有病,他真的有病!

黎权离开,坐对面靠过道位置的大婶凑过来问:“吵架了?哎哟,你们俩一路都不讲话,没想到还是小两口唷。”

“吵架还记得给你买吃的,姑娘,得惜福啊。”

这年头的人朴实,但也着实缺乏边界感。

“不是,婶子你搞错了——”

边榕偷偷翻了个白眼。

正要反驳,转念又一想,大家都是彼此的过客,下了车谁也不认识谁,有什么好澄清的。

她话锋一转。

不需打草稿,一盆脏水已经泼了出去,“婶子你是不知道,你以为他对我好呢?那都是假的,他那是心虚,被我发现他跟其他人一道看电影看夕阳,这才赔笑脸当孙子,买个吃的我就原谅他,我有那么贱吗?”

“……啊?”

大婶傻眼了。

长得那么正气凛然的小伙子,居然是当代陈世美?

“会不会闹误会了,我瞅着他很热心啊。”

又帮大家放行李,跟人换座位又贴补钱,做事挺周全的,不像是那么不着调的人。

边榕眨眨眼,满脸认真:“他装的。”

大婶咂舌。

“哎哟喂,那这小伙子心思也忒深了。做了错事还能面不改色体贴你,咱外人见你不给好脸色,还当你不好呢。”

大婶也是见多识广的人。

再看边榕言之凿凿的样子,觉得她不是信口雌黄的人,立马就信了。

琢磨琢磨,就回过味来,这种行为不就跟村里蔫坏的老实人差不多吗?

外人瞧着哪里都好,谁提起都要夸两句厚道,只有他们自家人才晓得其中的苦。

边榕点头:“可不是嘛。”

本来两口子那点事就引人注意,配上边榕柔来绕去的幽怨调调,效果不是一般的好。靠得近的乘客无不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黎权端着盒饭回来。

脚刚踏进六号车厢,一瞬间,好几道鄙夷唾弃的视线朝他射来。

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