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竹震在当场无言好半晌,才讷道:“世子……此事,许是该去问府里嬷嬷?”
燕澄朝盯他一眼,把纸笔往怀里揣了揣,“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而后踏步走了。怀竹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燕澄朝背影,这是……要出府?
噢,世子出不去来着。
这方向是医暑。
怀竹被震得头脑发昏,边去寻燕澄朝的路上边想,他们家世子,是不是看上哪位姑娘了啊?
午间用膳,李嗣音被月事搅得身子不爽利,便让宫女单独将膳食送进厢房来,她便不去厅中了。
朱砂扶她起来用膳那一刻,李嗣音忽然想到燕澄朝,同生共死蛊感官相通,不知她这腹痛会不会传给燕澄朝?
念在这人昨晚给她赔礼道歉了的份上,她清咳了下,问道:“燕世子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朱砂扶着她在软椅上坐定,“燕世子今早过来问您情况了,奴婢没说实话,只说您不便见人,让世子走了。”
李嗣音心道你赶他走也没用了,看来那燕澄朝已知晓了她腹痛的事,说不得,还和她一样,被迫感同身受了。她凝眉想了片刻,托腮幽幽开口:“朱砂,待会儿,给燕世子也送一碗红糖水去罢。”
“啊?”朱砂惊疑。
“你放心,”
一缕促狭的笑意自李嗣音眼中闪过,“如今他正需要这个呢。”便是从前不爱喝,此刻定然很爱喝。
她可没有逗弄他的意思,只是想起昨夜他来道歉了,自己腹痛牵连他不想欠人情罢了,仅此而已。红糖水也是能缓解这痛的。
至于能不能缓解由蛊虫共感带来的痛……她只是一个公主,不是太医,这等问题又怎么会知道呢?
“快去。”李嗣音忍笑催促道。
朱砂只好又去端了碗红糖水。
燕澄朝此时正在厅中用膳,见对面日日坐着人的位置空了,心里还在琢磨李嗣音是不是痛得起不来了。正百无聊赖吃着饭,李嗣音的大丫鬟朱砂端着碗东西朝这边来了。
燕澄朝停著看去,朱砂恭敬地将红糖水放至桌案,行礼道:“燕世子,这是我家公主吩咐奴婢给您的。”
燕澄朝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结果是红糖水?他如今可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毛头小子了,这红糖水……分明就是来月事了的女子才喝的。李嗣音定是知道了他因那蛊虫对腹痛感同身受的事。
小厮怀竹也瞧见了,没忍住憋出一声笑。
燕澄朝瞪了他一眼,对朱砂道:“你端回去,本世子不喝这个。”
朱砂犹豫了会儿,小心答道:“世子,公主说……您正需要这个。”
“……”
燕澄朝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他又气又羞,却又不知怎么说。李嗣音分明是在捉弄他!
朱砂见燕澄朝虽然脸黑,却并未反驳她的话,心里想着兴许燕世子是当真需要这红糖水,只是碍于面皮薄才不好意思。于是她说完那句话,不待多时便抢先开口,“世子,那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就溜之大吉,回了李嗣音厢房。
徒留燕澄朝对着那一碗红糖水大眼瞪小眼。
怀竹忍笑探头,“世子,要不小的把这红糖水给您倒了?左右您也不喝,看着心堵。”
这九公主可真有意思,他家世子今儿早上还打听女子月事的事呢,中午就给他送了一碗红糖水,还真就是死对头能干出来的事。
燕澄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不知想到什么,阻了怀竹倒掉它的举动。怀竹瞧着新奇,更令他讶异的是,饭后他家世子竟当真将那碗红糖水慢慢喝了。
消息传回李嗣音处。
李嗣音先是笑了一阵,而后慢慢停了下来,盯着手里瞧的话本,轻轻哼了一声。
李嗣音这月信足足来了五日,头三日她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后两日情况好多了,除了要小心避免剧烈运动,其余倒是与从前无二。
她从第二日便开始去厅中吃饭,可那燕澄朝也不知怎的,对她的态度奇奇怪怪,也不与她斗嘴了,被她讥讽两句明明想说回来,话到嘴边竟又是被他憋回去了。李嗣音冷眼旁观,也不去点破他那点小心思,只等着看他能这般别别扭扭憋到几时。
期间夏元帝和冯皇后来过几次,程英仍是不肯说出制蛊的方子,再用刑下去只怕人没了。夏元帝没办法,开始在大夏广寻神医,只是如今还未有消息。
这一日,赵太医照常为李嗣音和燕澄朝会诊。
他想起先前燕澄朝所说“力气变小”一事,便问李嗣音道:“公主自从中了蛊以来,力气方面可曾察觉有什么异常?”
据他猜测,这蛊既是共感,那想来燕世子力气变小便是受到了九公主的影响,就是不知,公主的力气是否受到了燕世子的影响。
李嗣音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如实道:“我并未验证过。”
“公主和世子若方便,”赵太医顿了一下,“不妨寻个机会验证一二。”
李嗣音的目光清凌凌地扫过燕澄朝,燕澄朝视线躲了一下,阻止道:“赵太医,本世子瞧这力气便不用验了吧?左右好像除了这一茬也没什么危害……”。
赵太医面露不赞同,她收回目光,想燕澄朝既别扭,那她何必配合,不验便是,左右力气变小的又不是她,便回道:“就不劳烦燕世子了,赵太医,本公主待会儿拿些重物试试便知。”
燕澄朝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闭嘴。
赵太医瞧了眼李嗣音的神色,点头应下。
会诊结束,李嗣音跟着赵太医往医署去,等她当真能拎起从前不可能拎得动的重物时,李嗣音和朱砂俱是面露震惊。
——原来,她力气这么大的么?不对,应该是说,燕澄朝力气这么大么?
得到答案,李嗣音心情复杂地从医署处走出来,才刚出大门,却看见了立在廊下等人的颀长身影。见她出来,那道身影行上前来。
“咳,”
燕澄朝假意轻咳了一声,带着点儿骄傲问道:“怎样?本世子的力气不小吧?若真是移了一部分到公主身上,想必公主能拎起的东西重量不小。”那神情,仿佛在问李嗣音对此是不是很满意。
李嗣音抱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想到方才这人不配合的模样,故意逗他,“那可真是不巧了燕世子,你猜怎么着,本公主竟只能拿起一只五十斤的秤砣……平日里本公主便可拎起三十斤左右的重物,看来燕世子的力气也不是很大嘛。”
“怎么可能?!”
燕澄朝急了,“若那蛊当真将你我二人力气置换,你拎起一百多斤的东西也不在话下,怎可能只提得动五十斤!”
李嗣音挑眉,“看来燕世子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知之明。”
燕澄朝闻言,急着辩解的动作顿了下,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唔……”见这人又开始支支吾吾,李嗣音没了兴趣,抬脚便欲走,“算了,不逗你了,本公主骗你的,世子的力气确实很大。”
她以为燕澄朝会像前些日子一般走开,没想到他却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后面。也不说话,脚步声却明显,李嗣音烦了,倏地停步转头,“燕世子,你老跟着本公主作甚!”
她停得急,转头转得突然,燕澄朝差点没刹住步伐,那张小脸就堪堪停在他下巴处。燕澄朝吓得猛然退了好几步,等反应过来之后,才颇为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脸颊,“就……九公主身体好些了么?”
敢情燕澄朝这些天拿她当瓷器似的对待着,是以为她月事还没走?
李嗣音目光稀奇地在燕澄朝身上打转,燕澄朝被她看得别扭,直道:“公主别这么看本世子。”
李嗣音默了默,轻声道:“你会关心人,挺稀奇的。”这话说得!燕澄朝一瞬便想反驳,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浑身的嚣张气焰压下来,只咕哝道:“本世子又不是铁石心肠、洪水猛兽……”
“行吧,”
李嗣音一瞬从方才的状态里挣脱出来,语气如常道:“本公主早没事了,不劳燕世子费心。”燕澄朝松了口气,咧嘴笑道:“早说啊!”
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又回到从前那般。
李嗣音嘴角翘了翘,方才没心情问的问题这会儿也顺嘴问出来了,“方才赵太医说话,你为何不赞同?”
燕澄朝双手枕在脑后,坦言道:“本世子是男子,公主是女子,要如何配合验证?况且本世子瞧公主给出的办法就很合理,这不是试出来了么?”
燕澄朝还有个原因埋在心里没说,李嗣音先前月信腹痛那模样吓到他了,他第一回在她身上瞧出脆弱二字,便不太愿意这时让李嗣音去验证关于力气大小的问题。万一李嗣音力气没变大呢?去验证总是很容易受伤的,可惜没阻止成功。
李嗣音笑道:“想试试如今本公主力气有多大吗?”
日光轻暖,落在她面上,越显得笑意融融。
燕澄朝嗤笑,“这怎么试……”话音未落,独属于女子的幽香倏然贴近,将他浸染侵袭,温热绵软的肢体触碰,像怀里飘来了一朵云。就见李嗣音飞速朝四周瞥了一眼,察觉无人后,立即伸手正面扣住了燕澄朝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