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偏殿的环境自然比不得李嗣音自己的府邸舒服。
在旁的事上她都不甚在意,可要沐浴时,她却不愿随意将就。所幸朱砂和丹青素来了解她这个习惯,若说旁的东西有可能带不齐,但沐浴要的,该有的不该有的俩人全都有了。
朱砂将李嗣音头上的钗环尽数卸下,三千青丝铺了满背,净白的小脸莹润水嫩。两名小侍女为她宽衣,褪下繁复的衣袍,只剩雪白的里衣和裘裤。
盥室被打扫干净,丫鬟们抬着热水将浴桶注满,撒上花瓣。点燃熏香,令屋子里飘起浅淡的香气。朱砂领着李嗣音踏进盥室,行至屏风后,为她褪去最后的衣物。
李嗣音用脚尖试了试水温,确定合适,这才正式踏入浴桶内,沉进热气蒸腾的水波中。
热水浸润,李嗣音喟叹了一声,花瓣遮掩了她的大半躯体,只露出肩部以上。
雾气蒸腾,朱砂拢着李嗣音的一头乌发,用水打湿,拿香膏轻轻擦洗着。
李嗣音被热水浸泡得舒服,眉目舒展,面颊红润,像极了一只餍足的小猫。她拿起边上的浴球缓缓擦拭着自己的四肢、胸前,浅淡的牛奶甜香萦绕在肌肤之上。
莹润细嫩,宛若莹莹生辉的白玉。
粉颈低垂,纤秾合度,朱砂瞄了一眼,便面色薄红地移开了视线。回回服侍公主沐浴,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呢……
李嗣音这回沐浴得很仔细,缓缓抚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朱砂替她洗完头发后,还贴心地替她按摩肩膀,浑身酸乏纾解,李嗣音舒服地几乎要眯眼睡着。
待她穿好里衣,自盥室里出来,整个人已是容光焕发,神情餍足。丹青上前和朱砂一道,替她烘干头发。
柔暖的烛光映着,融融夜色漆黑如墨,李嗣音撑着腮,已察觉到些许困意。等朱砂和丹青将她的头发彻底烘干,她便眼眸半阖地要去寻床榻了。
朱砂失笑,和丹青一道将人弄上了床。
浅色纱幔放下,室内最后一息烛火被吹灭,两个丫鬟轻阖了门,安静地为她守夜。
……
李嗣音这厢静谧美好,燕澄朝那边却是怪异难熬。
水汽弥漫的盥室里,不过十八的少年咬牙忍耐着。他已沐浴完毕,雪白的裘裤扎进劲瘦的腰里,上身还未穿衣,显出精壮的体格。
绷紧的肌肉线条随着紊乱的呼吸起伏。
燕澄朝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他身上的感觉很怪异。像是有人在抚摸他的躯体,触感柔若无骨,似有若无的撩拨。
他的面颊涌上薄红,这折磨人的抚摸似蚂蚁噬咬,不痛,却勾得人心间泛起绵绵密密的痒意,以及……
晕头转向的欲。
似有汹涌的燥意盘亘在他心间,而后缓缓向下。
燕澄朝狠狠皱了下眉,他想是李嗣音在作弄他吗?
同生共死蛊性命相连、感官相通,他如今触感宛若被抚摸,那李嗣音……李嗣音……他今日那话不过是嘴上激她一激,莫非她为了报复他竟当真如她所说那般……燕澄朝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女子轻褪衣衫,细白手指缓抚肌肤的画面。
……停!
他在想些什么?李嗣音……李嗣音那般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举动?燕澄朝面色爆红,轻喘几声,他强忍着满身的异感,粗暴地扯过架子上的衣衫,胡乱裹了两下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厮怀竹迎上前来,“世子,您……”他话未说完,便见自家世子双颊通红的画面,滞了声,才缓道:“世子,可是奴才们抬进去的水太热了?”
燕澄朝心中正烦躁,不欲被人看出他的窘迫,面对怀竹的询问只僵着声儿道:“没、没有的事!你不必管我,自去休憩便是。”语罢便要去榻上歇息。
怀竹忙叠声:“世子您还未用膳……”
“不吃了,”
那股恼人的异样感还萦绕在他身上,燕澄朝心中燥意不降反升,“出去!”
怀竹莫名其妙得了自家世子一顿凶,缩了缩脖子,见人确实窝在榻里不肯出来,只好悻悻地走了。他吹灭烛火,将门阖上,心想若世子半夜起来喊饿,那也没东西吃了,如今这里可不是侯府。
燕澄朝拥衾裹住自身,试图以此来压住那令他难耐的异样感,可越是裹得紧,他便越发生出一种当真有个女子紧紧搂着他、抚摸他的错觉。浓稠的夜色更是为这份错觉平添几分真实。
燕澄朝倏地掀开了被子,什么也不干了,就那样平摊在床上,咬牙抵抗着。
他恼恨地想,李嗣音、李嗣音怎么能这样干呢?她不知晓这蛊是通感的么?如今这是在侮辱谁,还是说她宁愿这般自折也要看他被□□折磨出丑吗?
燕小世子煎熬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等这磨人的感觉过去了,才堪堪合了眼。
渐渐睡沉了,但却罕见地做了个梦。
红绡帐暖,纤纤素手,呵气如兰,她足尖抵着他下腹,眼波盈盈,妩媚娇艳。他早已被她撩拨得血气翻涌,欲要倾压,却被下腹那一双足死死抵着。足尖轻挑慢捻,他如炙火烤。
她诱他,却又阻他。
恍惚中燕澄朝只觉得那女子着实可恶,熬得哑了嗓,盯着那把纤腰便覆了上去……
时有嘤咛啜泣溢出,他却扣其霜白皓腕,压出深深折痕。
……
天刚蒙蒙亮。
燕澄朝自睡梦中醒来,察觉到身下凉意,在薄弱的光线里不争气地红了大半张脸。他下床,站着盯了半晌,而后一声不吭地将床褥收在怀里。
晨间光线昏寐,燕澄朝偷偷将门掀开半条缝,待发现守夜的小厮尚还在补觉时,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太医院毕竟是医署,前无院子后无厨,每日换下来的衣物要么由家人带回府中清洗,要么统一由宫人收去浣衣局。燕澄朝绕着偏殿前前后后走了两回,愣是没找着能洗床褥的地方。
他的面颊又红了一层。
燕澄朝没奈何,只得又悄悄返回厢房。然而他才刚进殿门,就撞见醒了的怀竹提了盏灯,正揉着眼睛朝他厢房而去,一定睛,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怀竹怔愣,“世子,您、您怎么起来了……”
燕澄朝脖颈红了一片,他快速越过怀竹,低着头朝厢房而去,而后砰地关上了门。怀竹瞧着他家世子的一系列动作,愣愣地眨了眨眼,片刻后,那厢房门又重新开了条缝,燕澄朝的嗓音从里闷闷传出来:“去打水!”
“欸。”怀竹应了一声,满心疑惑地走了。
他家世子,今早实在太奇怪了。
罢了,希望太医能治好他家世子吧!
待听到门外人声渐消,燕澄朝才又重新开了门探出头来,正巧,此时对面李嗣音的厢房门也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门一开,丫鬟朱砂从里走出来。
燕澄朝脸一僵,问道:“你是去给你家公主打水的?”
朱砂停了脚步,看向燕澄朝,显然不知为何他要问这些,但碍于身份,仍是回答:“禀世子爷,是的,奴婢待会儿还要唤宫女进来服侍我家公主净面。”
他忍着羞耻问道;“昨夜,你家公主可有什么不适?”
朱砂疑惑了几秒,片刻肯定地说道:“并无,谢世子爷关心。”
燕澄朝面上青白交加,见问不出什么,他索性一挥手让朱砂走了。
朱砂莫名其妙,待打好了水,唤了几个小宫女捧着盥洗用具回去,李嗣音问她:“怎么去那么久?”
朱砂一面放下铜盆,一面道:“方才燕世子在外头,拉住奴婢问公主您昨夜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奴婢答了两句,耽搁了会儿时间。”
话落,却见李嗣音面色涨红,神情却凶恶。
她咬牙道:“那你怎么回他的?”
朱砂奇怪地说道:“奴婢便如实相告呀,说公主您没什么不适……”她顿了会儿,略急道:“莫非公主您昨夜有哪里不舒服么?您怎么没叫朱砂!”
“没有!”
李嗣音矢口否认。
现在她可算是知道了,每日清晨那莫名的冲动来自何处,定是燕澄朝那色魔的!天天都想着那档子事儿,她李嗣音就没见过比他燕澄朝更过分的人!
何况如今他们都感官相通了,燕澄朝便不能好好克制克制自己吗?他不害臊,她都替他害臊!知人知面不知心,禽兽。
半刻钟后,终于梳洗完毕,李嗣音等人预备去厅中用膳。
甫一开门,两拨人霎时打了个照面。
李嗣音和燕澄朝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又很快分开。
燕澄朝声儿里藏着憋闷:“公主昨晚睡得如何?”
李嗣音:“自是极好,燕世子呢,睡得如何?”
燕澄朝咬牙:“劳烦公主挂心,公主睡得好臣就睡得好。臣当奉劝公主两句,看事情心胸宽敞些,方能吃好睡好喝好。”
李嗣音一头雾水,但不妨碍她听出这话是讥讽她的,想起晨起时那身体的异状,便忍不住火大。
她牙尖嘴利地回敬,“燕世子,本公主也奉劝你两句,多读圣贤之书,学习君子之道,别总想着些奇怪的事,清心寡欲些!”
“清心寡欲”四字霎时戳中燕澄朝的痛脚,他心虚得耳朵通红,怒道:“分明是你……分明是你……”
他气息不稳,又不好意思直说,憋了半天只骂道:“你血口喷人!”
李嗣音瞧他憋了半天憋不出什么,懒得理他,吃饭要紧,待会儿还得让太医来替他们把脉呢。
她悄悄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回头便对朱砂小声道:“日后离这燕世子远些,他不正经。”末了直起腰,朗声道:“朱砂,我们走。”
燕澄朝将那些话听得一清二楚,默默攥紧了拳。
谁不正经?
到底是谁不正经?
解蛊!立马解蛊!这破日子他再过下去就清白不保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开心,上榜了^0^
来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