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华率先出声,厉声喝道:“华太医,此处是椒房殿,皇后娘娘跟前不可胡言乱语!”
华鹊极为明显地叹气,看着倚华说:“这位姑姑,微臣是奉命入宫来侍奉皇后、供皇后差遣的,才入宫不过十日。娘娘这般,微臣是注定要被娘娘害死或是赶出宫外了。”
谢思安从最初的震惊中极快地缓过神来,她收回受伤的手,脸色冷淡地倚在长榻上,斜着这华鹊说:“华太医说的一板一眼,可教本宫如何相信?”
说罢,她又冷笑一声,“华太医既然是来帮本宫的,为何早早不说?”
华鹊姓的是华佗之姓,脾气也像华佗,后汉书说华佗人性恶,这华鹊却是人嘴毒。
他是极为没好气地说:“微臣刚才说了,入宫才十日,主家本来是让微臣慢慢潜伏在宫内从长计议的,哪想到娘娘先把诡计都用在了微臣脑袋上。微臣是眼瞧着自己快被您当替罪羊马前炮了,这才忍不住。”
他指指谢思安的手指说:“娘娘或许不怕留疤,但这手上反复用恶物弄破,也容易命丧黄泉。”
“放肆!”
倚华指着他,却被谢思安拦下。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华鹊说:“华太医,空口无凭。”
华鹊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田黄玉佩,递到了谢思安面前。
“主家说,若是娘娘有疑,看见此物便能明白。”
谢思安接过,面色才显惊疑。
田黄上刻着四朵盛开的棠棣,背后用小篆刻着诗经的句子“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常棣便是棠棣,是兄弟友爱的象征。
在谢思安父母的丧礼上,伯父谢方冲把这块玉佩放在父母灵前说:“有我在,小安不会受委屈。”
但谢思安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把玉佩拢在手心,对华鹊说:“本宫知道了,把伤药留下,且退下吧。”
这下轮到华鹊怔住,谢思安眼风扫过他的面庞,轻描淡写地问:“怎么?华太医这便不听本宫了?”
“微臣……”
谢思安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华太医既然是派来帮本宫的,就如实回禀本宫的伤情便是。”
华鹊思索片刻,便不再犹豫,起身告退。
…
待华鹊离开,谢思安重新举起那块田黄玉佩端详起来。
倚华见她一直转着那块玉佩若有所思,小声问:“小姐,这是丞相的?”
“是。”
谢思安皱着眉,摩挲着这块玉佩。
当时堂兄谢亶然顽皮,趁谢方冲上朝偷过这块田黄,伯父发现后勃然大怒亲自抽了堂兄板子。那时谢方冲冲着她和堂兄大吼:“拿什么都不能拿这个!听到没有!”
后来谢方冲说,这块东西对他很重要,是一件重要的信物。
谢思安把这块玉佩收在了梳妆匣的最里层,“这块东西对伯父很重要,他不会随意给人。”
谢思安仔细分析着:“要么是伯父自己想用这块玉佩约我相见,要么就是有人知道了这块玉佩,想引我去主动见伯父。”
谢思安想见一面谢方冲容易,但要想摒开众人,逃离道武帝的眼线却不容易。
倚华说:“可我瞧华太医的样子,并没有急着让您见丞相的意思。小姐为何刚才不盘问华鹊呢?”
“我盘问什么?”
谢思安歪在长榻上,拆开手上包着的布条,用小指挑了些药膏抹在伤口上。
“盘问出来,也不过是我分辨不清真假的话,他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伯父派来的我就能信吗?他说伯父要见我我便能信吗?”
华鹊的药很管用,每次敷上后裂开的伤口都会透着丝丝清凉,当晚便有愈合之势。故而谢思安今日只敢用一点点,若用太多,明日怕是要愈合了。
谢思安自己慢慢裹着布条,镇定自若地笑笑说:“无论做局还是伯父真的有要事要和我说,我都想见见伯父,正好。”
“是,您受的委屈,丞相总该知道。”
谢思安再度摇头,却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是她该忏悔,为伯父因她受的委屈忏悔。
上一世,伯父忍到最后想逼宫时,都还为了她,想要保住司马轲的性命。
…
日后的昏君道武帝在晚膳前来到椒房殿,谢思安正弓着腰在膳桌前仔细查看菜品。
她已经伤愈的右手握着长筷,是不是夹起菜或是点心瞧上一瞧,还未伤愈的左手则小心翼翼,在接过小碗时还特意翘着不去碰到食指。
道武帝进屋脱下大氅,拦腰从后抱着谢思安,手则顺着小臂托起她的双手问:“这伤反反复复怎么不见好?”
倚华上前接过谢思安手中的筷子,口里抱怨地说:“回禀皇上,皇上有所不知,娘娘总是闲不住,布膳沏茶准备汤点,哪一样都要用手。”
道武帝捏着她的掌心说:“茶汤洒在手上了?”
是洒了,她一天泼好几回,伤口太小,华鹊的药太好用,得换着花样才能见效。
“没有,您放心吧,院判隔日就来看一回,很快就能好的。”
这话道武帝一听就沉下脸,“院判竟然不是日日来?”
谢思安心中暗笑,也不知道道武帝是为院判不上心生气,还是为院判没有戒心生气。
上一世她母子俱亡,太医事前事后都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毫无表态,院判若不是医术不佳那就是早早做了道武帝的傀儡。
无论哪一种,谢思安这回动他,他都不算冤枉。
“那明日找院判来看看,您在旁边听,好不好?”
谢思安转而又笑着央求道武帝:“还有寄奴,她身上的伤迟迟不见好,臣妾请您开恩,罚都罚过了,正月里就为她好好医治吧。”
道武帝黑着脸,似乎是怒气未消不想答应。
可谢思安知道他定会答应,虽然第二次打过陵寄奴后道武帝没再去看她,但倚华悄悄去探过,陵寄奴那里多了些御用的金疮药。
在听到那药的时刻,谢思安有了新的想法,所以她的伤迟迟不好。
在犹豫片刻后,道武帝终于松口:“朕拿你怎么办?宫人们都要作践到你脸上了,你还一味替她们求情。”
谢思安璀然一笑,扑在他身上,笑靥如花百媚千娇,“反正您不作践我,有您护着,我怕什么呀。”
她娉婷袅娜的身躯缠着道武帝,在他耳边娇气地说:“轲郎,用完膳陪我去折红梅好不好?”
道武帝侧首吻了下她的眉眼,“好,朕给你吹梅花引。”
道武帝当年除了风流俊秀的眉眼,另外吸引谢思安的就是会吹悠扬动人的玉笛。
正好,谢思安也会弹一手好琴。
当年在潜邸时,他们曾琴笛想和,勾勒春夏秋冬、梅兰竹菊。
可如今,谢思安只想弹给重伤的陵寄奴听。
贱奴出身的陵寄奴什么乐器也不会,谢思安死后,每当道武帝找出玉笛想吹一曲,她都会大发雷霆。
陵寄奴觉得,吹奏玉笛的道武帝是在怀念死去的谢思安,是在对她的枉死道歉。
倚华悄悄地从椒房殿离开,偷偷走到陵寄奴所住的小屋外,当琴笛之声响起,她果然看见陵寄奴摔了药膏。
倚华暗笑一下,更为期待后面的大戏。
想小姐好心给这种叛徒治伤?
做梦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童鞋:好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是黑月光,洗不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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