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妈妈。”
左幼忍耐不下去地反驳道,她抬起眼,直视着男孩碧绿的眼眸,脸色异常难看:“不许你对她做出什么恶心的事!”
男孩惊慌起来:“怎么会……那是我们的妈妈啊,我不可能、我怎么会伤害妈妈呢?”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见左幼没什么反应,慌乱的表情瞬间淡了下去。他眯了眯眼睛,咧开嘴:“幼幼,是对我上次的做法不满吗?”
左幼偏向于苍白的脸色又白了点,她用力地抿了下唇,眉头紧紧皱起,故作生气地娇嗔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你,我和爸爸妈妈才要搬到这个治安不怎么好的小镇来!”
男孩眼里碧色的光明明灭灭,在左幼赌气似地偏过头后,他才睁大了眼睛,声音委屈:“可是那女人想要破坏我们的家庭啊!”
那女人……
左幼恍惚了一下,刻意遗忘的相貌又在心中浮起。棕色的长发,血红的眼睛,青白的皮肤,浑身上下暴起来的青筋……不对,这不是她原先的样子。左幼记得,她以前长得很好看,她喜欢笑,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很美好。
“那是爸爸唯一的妹妹。”
左幼低声喃喃,她眨了眨眼,脑海里使劲想要回忆起她以前的样子,可不管她怎么想,都只记得她死前的模样。
青筋爆出后,浑身长满了碎镜片,眼珠子滑落在地的模样。
“她是爸爸的妹妹,但是她也不能在我们家住这么久啊!”
男孩理直气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左幼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更多关于她的事,虽然脸是模糊的。
她是跟远在家乡的恋人发生了矛盾,一气之下才跑来哥哥这住一段时间的。她刚来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会带着左幼出去逛一逛玩一玩。
玩完之后,还不忘帮她为爸爸妈妈挑选礼物,让她回去后能得到一个感动之吻。
她喜欢笑,很少露出其它的表情,唯一一次伤心是她的恋人联系了她,让她赶紧回去。左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因为这封信而伤心,有人挂念她不好吗?
那时白秀瑶边安慰她,边跟左幼说,女孩子的心思可是很细腻的。
她的伤心仅限于那一次,但她的落泪却是另一次。
表情茫然,目光涣散地盯着某个地方,眼泪就这样突兀地落了下来。落到了她的哥哥怀里,然后,那双眼就永久地闭上了。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他们不得不搬离了那个地方,在别人惊惧厌恶的眼光下,匆忙的连她葬礼都没有正式举办过。
说是搬离,其实更像是驱逐。
左幼吐出一口气,看向镜中男孩:“我不想再搬家了。”
男孩咧嘴笑:“不会让别人发现跟你们有关的。”
左幼摇了摇头,那日爸爸妈妈悲痛欲绝的神情还残留在她的脑海里,如果这个小镇上再出现一个死状跟她姑姑相似的人,她相信他们绝对会抓着这个事不放,直至调查出害死姑姑的凶手。
到时候,万一惹怒了镜子里的这家伙,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那就糟糕了。
真是奇怪,姑姑生前的模样她不记得了,死的那日发生的事她却记得很清楚。爸爸抱着她破布娃娃般的身体,哪怕被碎片扎伤了也没有放开她。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直到他控制不住地低吼起来后,才满怀着悲切地说道:“既然复活了那就找我来报仇啊——!”
左幼那时缩在妈妈怀里,她的眼睛在白秀瑶回过神后就被捂住了。但她耳朵没有,她听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她的爸爸似乎得罪了某个人,还是得罪到无法化解仇恨的那种,而那个人复活后杀了爸爸的妹妹,只为了报仇。
左幼提心吊胆了一阵,生怕哪天自己和妈妈也成为了那个仇人报复爸爸的工具。
直到她那位特殊的朋友,总是把她的爸爸妈妈当做自己爸爸妈妈的镜中人笑嘻嘻地告诉她,人是他杀的。
……是想要向爸爸复仇的敌人吗?
左幼敛下眼帘,伸手隔着镜子摸了摸他的脸:“梵尔这么厉害,一定能在坏人想要伤害我们时,保护我们的吧?”
镜中男孩梵尔伸出手,与左幼手掌隔着一层镜片相抵:“出来的话目前还做不到啦,不过肯定能保护你们不受伤害就对了!”
左幼微微一笑:“那就拜托梵尔你了!”
梵尔兴奋地舔了舔尖牙:“交给我吧!绝对没问题!”
这股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就变成了丧气:“为什么幼幼找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想要跟你说话,你还戴上耳罩,不肯理我。”
“因为女孩子长到了一定年龄都会拥有自己的秘密,而我已经到了不能什么事都跟梵尔说的年龄。”左幼神色自若地回道。
梵尔郁闷地哦了一声,但转眼,他又动了动耳朵,撒着娇道:“幼幼今天跟那个小幼崽都说了些什么呀,我也想知道!”
左幼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脸:“没什么,都是些你好之类的招呼话。”
说完,还没有等梵尔做出回应,就起身整理裙子褶皱,“好了,我要去帮妈妈做晚饭了,下次再聊吧。”
左幼在梵尔的委屈抗议中,步伐坚定地推开了门,轻轻关上后,微垂着头,靠着散落在脸侧的头发遮挡住神情。
这几年里,她已经发现了梵尔在与她交流方面耐心格外的高,不论是对他不理不睬,回应冷淡,还是偶尔对他发发脾气,他都全部接受了,并且没做出什么除委屈之外的反应。
但涉及到一些血腥的问题——比如质疑他杀了姑姑的做法时,他身上就会出现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甚至能透过镜片传来,让她忍不住恐惧。
所以只要不在这个方面谈论过多,他们俩的相处都算是和谐。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梵尔的?
沉思中,左幼开始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梵尔存在的。好像很久了,一开始,她只当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但长相跟普通人不同的玩伴,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知道了这种长相不同的人的称呼。
他们叫魔物。
孩童时期的新鲜感可以做到很长,也可以很短。当她懂事了一点,想要把梵尔的存在说给自己的爸妈听时,才讲出几个字,一块客厅里挂着的镜子突然碎裂了。
没有征兆的,突然爆开。
正抱着左幼的左焱半边胳膊都被扎进了碎片。
左幼在一块碎片中,看见了梵尔生气的脸。
天真时期,左幼信了梵尔说的话,他是为了陪伴左幼而诞生的,是只允许左幼一人知晓的存在。如果其他人知道了,那么左幼的家人将会受到惩罚。他那么生气,只是不想左幼失去自己的家人。
懂事后,左幼仍信了这话,她相信一旦把梵尔的存在透露给了别人,自己的家人都将受到他的迫害。
他像是无处不在,时刻在暗处凝视着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但……从他刚刚的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有一个地方例外?
万系第二次见到左幼时,说的话跟上次差不多:“你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奇怪了。”
左幼从梵尔口中得知他似乎看不到这里的情形,于是这次颇有兴趣地接了这话:“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万系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愣了愣后才说道:“别人都是带着杂质的白,可你身上却掺了一些黑色。”
左幼端正坐着的身子一僵,她好奇地歪了下头:“为什么我会有黑色呀?”
介于认真与调笑之间,一时让万系分不出她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还是单纯觉得有趣。
万系垂下眼帘,没有出声。他一天不想耗费太多精力组织语言,更何况这个他也解释不出来。
左幼有点失望,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梵尔,毕竟魔物不都跟黑色这种象征着死亡意味的颜色扯上关系吗?
她第一次没有顾及别人不想谈话的感受,因着心底还是怀疑梵尔那话只是骗她的,所以将迫切隐于孩童的好奇之下,追问道:“为什么呀?”
万系抬眼看她,宝石蓝的眼睛轻轻眨了下,反问道:“你很好奇?”
左幼眼睛亮了亮,觉得有戏,用力地点了下头。
“我也不知道。”万系直白地说了出来,他在这方面,一直保持着热度。见有一个女孩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愿意听他谈下去,他也来了点兴趣。
“但是过一段时间我就会知道,因为爸爸他马上就要教导我了。”万系坐直了身体,说到这里,眼睛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压抑着提及到教导而产生的激动,信誓旦旦:“到时候我肯定能弄明白你身上的问题,然后告诉你。”
他说得很认真,身为不怎么愿意跟陌生人说话,不愿意交朋友,不喜欢白白花费力气,就连自己的妈妈也用孤僻来形容的人,万系难得对着一个女孩子说那么多,并且说出了跟承诺性质类似的话。他甚至想着,他可能把今天一天的话都说完了。
左幼决定用温柔的笑遮住自己的失望,她露出柔软的笑容,放轻了声音:“那我等你。”
“……嗯。”
万系移开眼,不自觉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可能是难得被承认了的原因,也或许是对方也给出了承诺,他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这是他很少拥有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他妈妈拿出尿床的事跟他讲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愿意收藏并观看的小天使,还有愿意评论的小天使,虽然我知道自己写的不怎么好,但是看到你们就感觉自己有了很大的动力呢!感谢在2021-04-26 19:15:27~2021-05-01 21:4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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