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
“陈青溪果然没来参加考试,监考老师记他缺考。”方育迦拍拍她肩,“这下你可以放心啦,缺考一门,他其余科目就算满分也没用。”
邬荧翘起嘴角十分得意,“他才考不了满分。”
方育迦不置可否,又问:“但有件事我很好奇,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会去找你?”
方育迦想,如果她是陈青溪,别说去找人了,她不拍手叫好落井下石都是因为美好人性在发挥作用。
邬荧顿住,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啊,陈青溪应该讨厌她,为什么会担心她来找她?
“碰运气罢了,谁让他是没脑子的圣父。”邬荧嘴硬,“而且他可能是想来看我笑话。”
“好吧。”方育迦挑挑眉,没有拆穿。
况且陈青溪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何尝不是在“纵容”荧荧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方育迦不信他是因为懦弱才一味选择逆来顺受。
“真让人期待啊。”她低声自言自语。
看下去吧,她的选择永远不会错。
别让她失望啊,邬荧。
*
邬荧到家时陈青溪还没回,做戏做全套,她假惺惺地在微信上发消息问他在哪,又在学校多留了半小时等他。
消息自然已读不回,邬荧冷笑两声并不在意。
呵,生气了,还是个有脾气的。
“老师说他下午考试也缺考,虽然哥哥以前就经常逃课,但他考试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妈,哥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邬荧状似无意说着,邬君岚听到这些话果然直皱眉,她见好就收,又乖宝宝样贴心地安抚邬君岚让她别担心。
没说几句,门口传来声响,陈青溪自己回来了。
他右手手臂缠着绷带,左脸眼角处一道擦伤横跨小半张脸,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红红黄黄看着狼狈极了。
邬荧极为愉悦,克制着不在邬君岚面前露出笑,与她相反,陈青溪面色紧绷,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笼罩全身。
邬君岚看见他惊讶道:“小溪?你手怎么了?!”
陈青溪眼神落在她身后的邬荧,邬荧眨眨眼,关心地跟着问:“对呀,哥,你怎么了?”
明明虚伪又做作,邬君岚恐怕还以为她乖女儿懂事知道关心哥哥。
陈青溪回答:“摔了一跤。”
“摔成这个样子?”邬君岚还没有傻到什么都相信,“小溪,你下午究竟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妈,妈给你做主。”
邬荧脸上笑意褪去,做主?
她嘴唇微动,无声警告陈青溪:“你敢说出去就完蛋了。”
邬荧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反正从小到大都有席言徽给她擦屁股,完美善后,何况邬荧才不怕陈青溪向邬君岚打小报告。
他没那个胆子。
果然,陈青溪选择忍气吞声:“没人欺负我,只是意外。”
邬君岚半信半疑,她眼底的关心和担忧不似作伪,“小溪,你和荧荧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邬荧看着陈青溪,他面上似乎有些动容,或许母子间血缘羁绊在这一刻变得难以斩断,衬得她像个外人。
一样吗?她面无表情想,怎么能一样,明明他才回来不过半月。
陈青溪微微颔首:“我没事,您不必担心。”
幼时被“父母”虐待得奄奄一息时他的确幻想过父母另有其人,从天而降带他逃出火坑,可惜那时候他们没来。
而现在,他早已经过了需要亲情的年纪,迟来的爱,有没有都变得无所谓。
陈青溪淡淡道:“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卧室了。”
邬君岚:“……好。”
陈青溪现在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不像当初在贫民窟,无论何时都能听到隔壁动静,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叫嚣,女人歇斯底里的斥责,还有小孩无穷无尽的哭吼。
而邬家别墅很大,也很安静。
陈青溪站在洗手池边静静地打量镜中自己,镜中人神色苍白,明明表情没有任何起伏,眉眼间却还是隐隐浮现出阴郁。
晦涩、压抑、不讨人喜欢的沉闷。
“我真的很讨厌你。”他手慢慢握成拳头,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无人能回应他。
陈青溪自嘲笑笑,折回卧室翻出床头柜药瓶,他倒出几粒淡黄色药片后一口吞下。
喉咙□□涩的药片划得生疼,他喘息几口闭上眼睛。
“陈青溪!”不多时,门外传来气急败坏踹门声。
陈青溪不意外,据说凶手和恋人都喜欢重返现场,邬荧大概就属于前者。
他门没有锁,邬荧踹了几脚后轻松推门而入,陈青溪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她。
邬荧沉着脸:“你那是什么眼神?”
陈青溪反问:“我应该什么眼神?”
邬荧噎住,想了想他笑脸相迎的画面后脸一黑,算了吧,比活吞苍蝇还恶心。
“哥哥明天早上不用再早起,真羡慕,可以在家睡懒觉呢。”邬荧没忘记自己过来是为了幸灾乐祸的,她目光落在陈青溪右臂,明显心情好得不得了。
“还是哥哥左手也能写字,那我还要不要等你一起去上学?”
“你现在满意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关心哥哥呀。”
“很恨我么?”
邬荧假笑:“哈哈,哥哥真会开玩笑。”
他声音很低:“不是恨,那是爱吗?”
邬荧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爱?
陈青溪没看她,面无表情自顾自说下去:“你爱我,但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份感情,你不懂什么是爱,所以才把爱扭曲成恨,你爱我,所以你恨我对你冷淡,你恨我无视你的存在,你所做一切都是想让我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
不等邬荧反驳,他紧接着又道:“据我所知,凶手和恋人都十分热衷于事后重返现场,邬荧,你没发现你最近来我房间的次数很不对劲吗?”
邬荧难以置信地看着人,脸颊因为他一番话而染上浅浅绯红,太过震惊她甚至有些结巴:“你……你……”
“邬荧,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恋人,还是凶手?
“……你有病吧!”邬荧憋红脸,整个人有几分气急败坏。
她拔高音量:“陈青溪,你不仅有被害妄想症,还有被爱妄想症!有病就赶紧找个楼跳了,别在这里恶心我!”
陈青溪表情不变,邬荧现在就是头愤怒的小狼崽子,是一点就燃的炮仗。
但有一句话她说对了,他确实是故意的,且病得不轻。
“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是喜欢上一头猪都不可能喜欢你!”邬荧咬牙。
她甚至怀疑一切都是陈青溪的阴谋,目的就是恶心她,这感觉就像她正在拿鞭子抽贱人,结果发现贱人是个m,邬荧都怕给他抽爽了……
她再次强调,就差举手发誓:“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邬荧很怕陈青溪突然来一句“我明白你是在欲擒故纵”,抑或是认为她被戳穿心思后恼羞成怒,好在他只是淡淡瞥了眼,没多说什么。
邬荧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之前被她打碎的琉璃小狗陈青溪没有扔掉,而是爱惜地拿纸巾包住放在桌上。
“哟,还留着垃圾呢。”
陈青溪缄默不言,大小姐一如既往沉迷拆家和破坏,在他房间转来转去试图找到还有值得破坏的东西。
过了会,她拧眉断言:“垃圾果然喜欢垃圾。”
陈青溪的房间就和他人一样无趣,冷色调为主,除必要的生活用品和课本书籍外再无旁的。
看来看去没什么有意思的,邬荧指尖微动,陈青溪却仿佛早已洞悉她内心想法,先她一步拿走桌上小狗碎片:“别碰我的东西。
“切,谁稀罕,没品的人才喜欢。”邬荧冷笑,纪晴品味也不怎么样嘛,送这种丑东西。
陈青溪语气又冷又硬:“嗯,是很没品。”
邬荧:“……”怎么有种被骂了的错觉。
邬荧特意派人调查过陈青溪,纪晴没骗她,两人确实是邻居,升高中以前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小学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同桌。
但陈青溪为人孤僻,别说暧昧的异性了,连同性好友都没,搞不好只有纪晴愿意跟他玩,邬荧恶意地想。
青梅竹马相处久了极易产生感情,陈青溪暗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纪晴,珍藏那个丑不拉几的玩意儿,还敢骗她是遗物。
邬荧扯了扯嘴角:“原来你喜欢纪晴啊,妈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哈,不过你们倒是挺配。”
废物配蠢蛋。
邬家也算A城老牌豪门,几经沉浮底蕴颇丰,何庆虽然是上门女婿,但何家同样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只是当初两人有情,邬君岚又恰好看上何家,这才选择结婚在一起,后面何家顺其自然慢慢改姓邬。
连自己婚姻都可以毫不犹豫利用的女人,怎么会允许纪晴———一个对邬家发展毫无作用的人出现。
陈青溪:“谁告诉你我喜欢纪晴的?”
“看出来的咯,这么明显,你当我眼瞎啊?”
“……”陈青溪冷脸,“我不喜欢她。”
邬荧不信,他直接承认才有鬼,现在肯定是为了保护心爱女孩不被她这个坏女巫欺负。
“嗯嗯嗯,对对对。”邬荧想起他之前那番话,阴阳怪气故意恶心他,“你不喜欢纪晴,你喜欢的是我,只是你自己都没发现而已。”
“已”字被她刻意拉长。
陈青溪脸色一僵。
邬荧则心里暗爽,现在知道这滋味有多恶心了吧!
“我不喜欢你。”陈青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表情精彩得很,他声音绷紧说,“我不会喜欢你。”
邬荧:“哦。”
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