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梦魇2

埃琳娜身上也受了些轻伤,但看上去不算严重。

她单手将受了惊吓的女儿抱在了怀里,空出另一只手搀扶起了女仆海蒂,也是与她一同长大、最得力的助手。

看着天空越来越阴沉的乌云和空中雨水般不断落下的黑色液体,埃琳娜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也没有忽视掉那股消失的气息。

她从随身携带的空间道具里拿出了有治疗恢复效果的魔法卷轴,对着海蒂受伤的手臂展开,暖白的光芒闪烁,海蒂的手臂被治愈了大半,面色也逐渐缓和。

“治疗系的只剩这一个了,我的光明治系和疗系魔咒用得不大好你也知道。” 埃琳娜对着海蒂笑了笑,

“至于这种东西,咱们还是不要随便用了”,她挥了挥手里卷成一卷的符文,她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符文还没有被触发,所以一眼就能看出符文的功效。

海蒂恢复了一些力气,也笑着点了点头。

“我送你们出去,剩下的行程还要麻烦你。” 埃琳娜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

“你也跟上,苏茜。如果这次弗林斯特可以度过危机,你也就可以回家了。”

在埃琳娜的保护下,几人顺利地避开了门口还在不断涌入的魔兽,来到了宅邸外几英里处。

这里是弗林斯特领地中通往海边的一处小镇,距离宅邸很近,有数千居民居住。

兰德大陆所有的封地中,弗林斯特的领地是人口最稀疏的,可领地里的居民的生活一直都很安逸,因为虽然这里经济落后,税负和物价却也只有王都的一半不到。

甚至领地里还有由弗林斯特家族专门聘请的魔法师和武技师,平时在各个小镇进行巡逻,解决偶尔出现的普通魔兽与纷乱。

一直以来,弗林斯特宅邸都像是一道屏障,保护着这些年生活在海岸和森林附近的居民,所以多年来很多居民都庆幸自己出生在这里。

有人透过窗缝看到了街上的几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认出了埃琳娜,激动的推开了窗户,

“快看,是领主!领主大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别大叫,小心把怪物招过来。” 他的母亲一把把孩子拉回了屋里,自己却又小心地从窗户里探出了头,有些担忧地问道,

“领主大人,您还好吗?镇子上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被污染的魔兽呢?”

埃琳娜用平稳而镇定的嗓音承诺道,

“请紧闭门窗,带着家人尽量去地下室,躲到明天再出来。我会解决一切。”

屋子里的人听到了立刻应声,关闭窗户带着孩子躲了起来。

“母亲,你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对吧”,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小艾芙瑞亚紧紧拉住了埃琳娜的手,看着母亲的面孔,生怕错过一丝表情。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的小艾薇,但是等下我要先离开一会儿,你先和海蒂一起走,你知道,妈妈用上魔法可以走的很快。”

“我有些害怕。” 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

“艾芙瑞亚,这里还有其他需要母亲去保护的人,母亲是弗林斯特的家主,也是弗林斯特封地的领主,不可以在危难时独自离开。”

埃琳娜深深地看着女儿的面孔,像是要把此刻少女的样子刻入灵魂。

“答应母亲,有一天,当你成为弗林斯特的家主,你也不要惧怕承担责任,好吗?” 埃琳娜双手捧起着女儿的脸,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抹干净。

之后,她再次打开了空间道具,从里面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披风,围在了女儿身上,吻了吻她的脸颊。

“还记得我们的小秘密吗?” 埃琳娜单手抚上小艾芙瑞亚的胸口,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

小艾芙瑞亚用力点头,她感觉母亲像是将力量也带给了自己。

埃琳娜直起身,在小艾芙瑞亚的周围接连施展了几个降低存在度的保护性魔咒。

她看了一眼海蒂,后者立刻会意,牵过了小艾芙瑞亚。

然后埃琳娜转过头,对着苏茜说,

“如果你想离开,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今夜过去,他们的人只会当你死了。”

四周都是魔法打斗后留下的痕迹。苏茜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艾芙瑞亚则一直盯着母亲回头走向宅邸的背影,直到目之所及再也看不见。

“我们走吧,海蒂。” 少女昂起头,“去母亲安排好的地方。”

弗林斯特领地的港口在领地最北侧,距离宅邸并不算远,正常情况下乘普通马车不到一个小时即可到达。

只是特殊情况下,几人也只能步行。

或许觉得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海蒂默许了苏茜的存在,而小艾芙瑞亚虽然知道苏茜同海蒂是不一样的,却对熟悉的面孔也没有抵触。

三人一路朝北面行走,路上经过的地方几乎看不到活人的影子,还能动的人都已经躲了起来。

因为保护魔咒的存在,路上遇见的魔兽多数都会忽视她们的存在,偶尔有注意到她们的魔兽也都被海蒂解决了。

终于,她们到了石滩的范围,距离港口只剩不到一英里。

“看,艾芙瑞亚小姐,港口就在前面了,” 海蒂的声音稍微放松了一些,却没有听到回应。

“天上的黑雾,怎么好像有了形态。” 小艾芙瑞亚停了下来,震惊地指着上空。

过去几个小时都存在于整片领地上空的浓雾,正翻滚着聚到了一起,此刻已经变成了浓黑的颜色,原本四处雨滴般飘洒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液体也渐渐消失了,它们在空中聚出了一个巨大的、章鱼般怪异的魔兽。

魔兽用它几对散发着黑烟的眼睛注视着下方。

而它空洞眼神所及之处正是弗林斯特宅邸!

“是母亲那边?” 小艾芙瑞亚惊忧地看着远方。

骇人的巨兽越压越低,带着沉沉的死气,眼看就要将整个宅邸吞入腹中。

就在这时,从宅邸的中心爆发出一股及其庞大的生命力,绿色和莹色的魔法光芒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一直向上,所到之处的黑暗均被驱散开,光芒甚至辐射到了弗林斯特宅邸周围的镇子上。

空中的魔兽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到口的美食,它顽固地对抗着这股自下而上的力量,分化出一个又一个小型的飞行魔兽去攻击那个生命力的来源。

“这是……这是需要燃烧生命的禁咒啊,埃琳娜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就算你现在有魔法使的实力也不能这样不把生命当回事啊……”

海蒂看着远方熟悉的气息,喃喃道,不知不觉竟然流下了眼泪。

“母亲会有生命危险么?” 小艾芙瑞亚的脸难过地皱成一团,她看着海蒂的面孔,又看向光的方向,问道。

“我们得相信她”,海蒂空出手,抹了把脸,领着少女打算继续往前走。

但她的脚步并没有迈开太远,因为她们的前方多了一个人。

是的,虽然他和之前的魔兽一样,浑身散发着死气,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还有意识的人。

他还能说话。

“你们不需要担心那边的事情,因为很快,你们就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相见了,如果那个世界存在的话,哈哈哈哈哈。”

这个人像疯子一样地大笑过后,竟然立刻驱动魔法开始了攻击。

海蒂立刻应对,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并不是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她身上又添了几道死亡魔法造成的伤痕。

这个人竟然是传说中被污染的魔法师,还是个高级魔法师。

又一支魔法箭擦着她的额头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绝境之下,海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因为已经靠近海边,空气中的水系魔法元素也更容易被聚集。

她的耳朵已经有些听不清了,所以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一个又一个自己擅长的咒语,利用着这点仅有的优势。

一人多高的水墙筑起,将小艾芙瑞亚与来路不明的男子隔开,冰凌在空气中凝结,接连不断地刺向前方。

“艾芙瑞亚小姐,您需要现在离开。” 海蒂用精神力引导着魔力持续输入,用沙哑的嗓音对在身后扶着她的少女说,“我从不骗你,这次,我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海蒂,不,” 小艾芙瑞亚并不是个脆弱的孩子,可现在看着海蒂,这个从自己还是个婴儿开始就陪伴保护自己的人,她眼睛被泪水噙满,几乎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刺客抓住这个机会,大笑着发出又一道黑雾组成的箭,穿透水幕袭来。

“小心!”

海蒂抬手用魔法打断了箭的攻击,却再次因为过多使用魔法而喷出了鲜血。

小艾芙瑞亚的裙子上布满了血色的斑点,十几年中,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危险,也从没见过身边的人受伤。她环顾四周,除了没用的自己与苏茜,再没有人可以帮助海蒂。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走,艾芙瑞亚小姐,快走,记住,你可是弗林斯特的继承人啊!” 海蒂抓住少女的双手放在手边亲了亲,将身上贴身存放的船票交给了她。又厉色对一直跟着的苏茜道,

“不管你之前有什么目的,如果你想活命,就把小姐送上卡耐卢号。只要你们能靠近它,那艘船一定会让你们活下来。”

苏茜的眼圈也有些泛红,听到海蒂的话后,搂过了小艾芙瑞亚,拖抱着她朝海港的方向跑去。

海港就在不远处,唯一的一艘客船停在那里,甚至还亮着暖橘色的灯光,似乎并不惧怕也并不关心不远处弗林斯特领地中发生的这场灾难性的侵袭。

小艾芙瑞亚咬了咬牙,转身和苏茜并排,踉跄着在石滩上跑了起来。

海蒂在她们的身后,拼劲全力地阻拦着被污染的魔法师,终于被一只魔法箭射中胸口,倒在地上,她发出了最后一道冰刺,却再也没有起来。

“你们不停下来看看吗?哈哈哈,她可是快死啦!” 小艾芙瑞亚听见背后的疯子的猖狂言语,没控制住自己,扭头看去:

海蒂的身体被单手举了起来,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双臂也僵硬地垂着,再看不到一丝生气。

少女已经泪流满面,几乎无法再往前跑。

可是她不能。

要是我也是个强大的魔法师就好了!

要是我是那种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的魔法师就好了!

要是我是全世界最强大的魔法师,那该多好呀!

她在脑海里尖叫着。

心脏几乎要从不常运动的身体里蹦出来,嗓子仿佛也开始有一把火在燃烧,小艾芙瑞亚终于和苏茜跑到了石滩的尽头,踏上了港口的木桥。

卡耐卢号就在眼前。

“您的船票”,一位侍者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小艾芙瑞亚伸开手,手心里的船票已经被攥成一团。

“普通船票一张,可以登船两人。” 侍者没有去拿,仿佛看一眼就已经判定好船票的真伪。

这时,被污染的魔法师也已经追到他们的身后,他一把丢下了手中的尸体,

“你们想去哪?你们找来了帮手吗?”

小艾芙瑞亚看着海蒂的身体“砰”地一声落在桥板上,没有任何反应,她想要喊出声,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终于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苏茜赶忙接住了小艾芙瑞亚,阻止了她的跌倒,也顺带捡起了从她手中滑落的船票。

“别担心,卡耐卢会保护客人的安全。” 侍者示意她们上船,平静地取出了一个魔法卷轴。

魔法的光芒亮起,苏茜已经麻木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吃力地抱起了少女,机械般地带着她去了对应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