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粟觉得最近几天大家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几人中,属卫风的反应最奇怪,总是看着她出神,看着看着红了眼眶,然后重重地叹一口气,不自然地把头转到一边,开始抹眼泪。
卫凌虽然还是一张冷冰冰的样子,但对她的态度明显和善很多。
只有慕云生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言不发,不过偶尔她提出一些出格的要求,倒是也会破例答应她。
林粟在欣喜之余,心里又总泛着一种古怪,只是说不上来,逼问卫风半天,卫风也只是沉默,眼眶越来越红,泪珠越滚越大,就在林粟熬不住开始谴责自己的内心的时候丢下一句:“对不起小栗子,我还以为……也罢!”
没头没脑的,林粟也听不懂,卫风武功又好,她拦不住他,只能在后面看着卫风哭嚎着远去的背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他了。
她忐忑地鼓起勇气去问慕云生 ,慕云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无波无澜:“马上到齐州了,前面就是贪狼最后的出没地点,你还是收收心思,好好准备。”
林粟低低应了一声,乖乖坐在马车上不说话了。
马车悠悠行着,车内车外都无人说话。
她安静得有些出奇,惹得慕云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她。林粟坐在位置上,蝶翼般的睫毛微微垂着,掩着她那一双总是清澈朗润的圆眼睛。她低着头,平时总是提起的嘴角此时也微微搭着,整个人落在马车的阴影里,显得寂寞又孤单。
慕云生转了眼,低头去看手上的密报:“倒是……倒是也不用气恼,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本座回答你便是了。”
“真的吗!”林粟高兴地抬起头,挪了挪位置,挨到慕云生身边道:“我刚才还在想呢,难得来一趟齐州,不好好吃一顿那怎么行。老板,你知不知道齐州有什么有名的美食啊?”
慕云生:“……不知道!”
林粟撇撇嘴,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怎么还回答得气急败坏的。
听说齐州有一家汤饼很有名气,趁慕云生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吃汤饼吧!
几人赶了十余天,终于到了齐州。齐州比结海楼靠北,但挨着海岸,故也算不得冷,港口众多,城内便也繁茂。
林粟随着慕云生在一家客栈歇下,东瞧瞧西看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卫风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生活凄惨连客栈都不曾住过,又转过头抹了两把泪,自掏腰包给林粟买了一碗甜羹。
林粟接了羹,喝了一口便眼前一亮,甜甜地冲卫风一笑:“这是什么?好好喝!”
古代的熬糖技术虽抵不上现代,但都是原汁原味,放得少,清口不粘腻,喝起来确实让人神清气爽,比奶茶还好喝。
谁知她的反应落在卫风眼里又是另一番模样。
卫风:……小栗子,从小生活如此凄惨,竟然连甜羹都没有喝过!
于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林粟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卫风大哥?是这碗甜羹很贵,你心疼吗?”说罢,她把甜羹朝他面前推了推:“要不,剩下的你喝?”
“不不不,小栗子,你喝就行,一点不贵。”卫风疯狂抹着眼泪:“你以后还有啥想吃的想喝的,跟哥说,哥给你买!”
林粟:?
“那……谢谢卫风大哥?”林粟搅了搅手里的甜羹,试探着说。
“哎,以后记着,有啥事跟哥说,别在心里憋着啊。”卫风抹着眼泪走远了。
林粟看着碗里的甜羹,摸不着头脑。
算了,好好喝吧,谁知道这群人发什么疯。
“贪狼在这里活动后就失了踪迹,顺风查不到消息,或许要在这待一阵子了。”慕云生慢条斯理地吃完,放下筷子道。
“老板,你之前不是说,贪狼可能已经潜入楼内吗?”林粟咬着筷子问:“怎么最后的活动踪迹又说在这了?”
“此处离结海楼路程遥远,消息传过来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五日,但楼内收到消息时几乎与贪狼现身的消息隔天,因此之前楼主才怀疑,贪狼藏身在结海楼内,故意放出假消息,迷惑楼主。”
“不过结海楼内部查了一圈,暂时没有消息,所以目前还是先来齐州,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卫风夹了口菜道。
“那这不是很危险吗?”林粟惊讶地道:“这不就是挖了坑等着你往里跳吗?”
“将计就计罢了。”慕云生淡淡道:“以贪狼的性子,不太可能一直躲在暗处。”
“今日大家便好好休息,如今我们人已经现身,或许等一两天就有消息了。”卫凌站起身来,将林粟带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这件客栈在齐州最热闹的坊市,天色晚了也不宵禁,窗外街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林粟听着窗外的吆喝,在床上翻来覆去转了半个时辰,还是没忍住,偷偷出了门。
“楼主,林粟出门了。”顺风小声对慕云生禀报道。
“不会吧,小栗子是内奸?她也不像啊!”卫风愣愣地看着顺风,又转头对慕云生道:“楼主……”
“接着跟着。”慕云生波澜不惊地将手上的书翻了一页:“看看她想干什么。”
“是。”
没过半个时辰,顺风又回来了。
“禀报楼主,林姑娘她进了一家……汤饼铺子。”顺风犹豫了一下道。
“汤饼铺子?”
“对,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她就又出来了,手上……还打包了三份汤饼。”
顺风挠了挠头:“那个楼主,我能不跟了吗,我觉得林姑娘她,她就是单纯馋了。”
他堂堂听风堂暗卫之首,一天不是看小姑娘发疯就是看她吃消夜,瞧她手上提的三份,他算了算,楼主一份、卫凌一份、卫风一份,他一天跟在她背后偷摸瞧着,她也不知道他的存在,连打包的消夜都蹭不上一口,这活干得忒憋屈。
“去看着她,安全护送她回来,以后就不用再跟了。”
顺风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老实跟着林粟。
林粟艰难地拎着三份汤饼,努力避开人群往客栈走,路不远,只是街上太热闹,还有喝得醉醺醺的酒鬼,林粟瞧见了,左右避了避,却没料到那酒鬼拎着酒坛,自己贴了上来。
“嘿……嘿嘿,好……好俊俏的小娘子,跟……跟爷……”
顺风眼神一冷,一跃而出,落到林粟身后,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腰后的刀,就等着时机合适将他一刀毙命。谁知他手刚捏上刀柄,就见林粟一个正踢,给酒鬼踹了个人仰马翻。
其实林粟身体素质算不上好,力气也不算大,但是巧就巧在那醉汉早醉得神志不清,又根本没有想到林粟能反击,完全没提防,这才让林粟直接一招制敌。
甚至连手上的汤饼都没洒。
顺风愣在原地,听林粟嘟嘟囔囔道:“还好大学体育课学女子防身术的时候都没开小差。”接着便转头看见了顺风:“哎?你不是……”
“啊,我是楼主派来保护你的暗卫。”顺风尴尬地笑了笑,收了手里的刀。
“我想起来了,上次在楼里和我分鸡腿的是不是你?哎呀早说嘛,我给你也带一份汤饼了,你等等啊,我回去再买一份,这份你先吃着。”
说罢,顺风还没来得及拒绝,林粟便把手中的汤饼往他手里一塞:“要趁热吃,这汤饼可好吃啦!”说罢,她便“噔噔噔”跑走了。
顺风看着手里热乎乎的汤饼,激动地要落下泪来。
呜呜呜呜,林姑娘虽然脑子不好,但真的是好人啊!
等林粟回来时,顺风已经快要把他的那份汤饼吃完了。他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对林粟道:“谢谢林姑娘,这份汤饼确实好吃。”
“是吧?我也觉得这家的汤饼很好吃。”林粟笑弯了一双眼:“所以我给你们都带了一份,回去以后也给大魔……楼主他们尝尝。”
“不过说起来,林姑娘初入结海楼,还不曾接悬赏,是哪来的钱买汤饼的?”顺风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前几天见你的时候你还身无分文呢。”
林粟快活的身形一滞,人也开始沉思起来:“这个嘛……”
顺风脸上的笑容也凝了一凝,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对我的态度都怪怪的。这个钱是卫风大哥给我的,说让我好好吃好好玩,唉,说不好。平白无故拿他的钱也不好,所以干脆买几份汤饼,大家一起尝尝。”
顺风沉默地吃完了最后一口汤饼,心情也沉重起来。
还得是卫风大哥啊!
在顺风的护送下,林粟接下来的路途畅通无阻,到客栈时,手上的汤饼还冒着热气儿,她赶紧敲了敲慕云生的房门:“老板,你睡了吗?”
慕云生已经准备就寝,此时穿着一身玄色寝衣,打开房门神色不悦地问:“什么事?”
林粟却不在意,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将三份汤饼往桌上一放,又扯开喉咙叫:“卫风卫凌大哥,你们快来,我给你们带好吃的啦!”
慕云生眼神一凝,伸手就要把林粟赶出去。林粟却往边上一躲:“别别别,我有正事要说!”
她把手放在桌上,露出了自进入结海楼以来、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表情:“我听到贪狼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