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吗?”林粟走出悬赏阁,依旧是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和他?去杀贪狼?”
“准确地来说,不止是你和楼主,还有蛇骨和……”楚山孤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看着林粟的脸色,识相地闭了嘴。
“我知道,可是有什么区别呢?”林粟绝望望天。
当然有区别,若真只有林粟和楼主,那楼主能不能护着她、能不能回得来,那才两说呢。
楚山孤看着林粟的脸色,默默把这句吐槽又咽了回去。
“小栗子你也不用担心,结海楼从来不招废物,你都进结海楼了,楼主当然是看重你的能力才带上你的。”卫风过来拍了拍林粟的肩膀。
林粟冷笑一声:“我的能力?”
结海楼地处深山,虫蛇繁多。林粟一低头,恰巧见到一只蟑螂从她脚边爬过,她抬起脚狠狠一踩,又用脚后跟狠狠一碾,楚山孤与卫风都不知道她作何用意,对视了一眼,并未说话。
林粟费劲碾完,抬起脚,两人探头去看,那只蟑螂抖了抖触须,毫发无伤地爬走了。
林粟长舒一口气,指着地上理直气壮地道:“我的能力!看见没有,这就是我的能力!”
卫风楚山孤:“……”
卫风刚想打圆场说些什么,一道银光从他面前闪过,“叮”的一声,待众人定睛去看时,那只蟑螂距木缝仅剩一步之遥,却被那道银光钉死在了地上。刀片上宽下窄,隐隐泛着光,是慕云生的扇骨。
“楼主。”卫风与楚山孤转了身,对来人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林粟见状,连忙照葫芦画瓢,也跟着对慕云生行礼。
“贪狼或已乔装潜入结海楼,带上你,是想看看,靠你的能力能不能将他直接揪出。”慕云生收了扇子别回腰间,看着林粟淡淡道。
“有本座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粟不情不愿地数着地板的木头纹路,抬头问道:“那你怎么就不担心我是贪狼呢?”
慕云生眉毛一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满脸只写了两个字:“就你?”
……是她冒犯了。
林粟还在磨着那块可怜的地板,楚山孤上前一步,对着慕云生拱手道:“楼主,楚某愿毛遂自荐,参与本次行动。”
“人多了反而妨事。”慕云生淡淡瞥了一眼楚山孤,转身走了。
“等等老板!”眼见着慕云生要走,林粟连忙一个大踏步上前拉住慕云生的袖子:“老板,那我这次出任务能拿多少赏金啊?”
慕云生一副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样子,但身形晃了晃,没动。
“老板?”林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慕云生依旧没答话,身形晃了晃,还是没动。
“老板,您给个回话呀?”林粟有些恼了,也不敢与慕云生置气,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
慕云生转头看了看卫风,微微扬了扬下巴。
卫风一头雾水,懵了几秒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严肃地同慕云生点点头,转身对林粟道:“你懂什么,楼主不说话自然有楼主的道理,一直问做什么,跟着去就是了,楼主还能亏待你不成?”
慕云生:……
哪有布置任务还不告诉工钱的道理?林粟刚要反驳,却见慕云生挥了挥手,转头面无表情地对林粟道:“你踩着我的衣摆了。”
“哦!”林粟一抬脚,低头只见慕云生玄色的衣摆上浅浅印着好几个凌乱的灰色脚印。
看样子她不但踩着了,还踩了好几脚。
林粟讪讪收回脚,赔罪地朝慕云生笑笑,狗腿地把那衣摆上的脚印给掸了掸,还没来得及说话,慕云生便冷哼一声,黑着脸走了。
卫风连忙跟上去,临走前还不忘转头对林粟认真道:“我就知道,楼主喜洁,所以才不回你话的,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楼主万一发火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刚才还说,楼主不发话自有他的道理,如今你就知道了?”
卫风咳了两声:“总之,你往后少惹楼主不生气就是了。”
林粟凑上前,神秘兮兮地道:“连你也让我少惹他生气,他果然是大魔头对不对?发起火来就乱砍人的那种?”
身为一个坚定的楼主吹,卫风哪能听得下去这话,两眼一瞪就要反驳:“怎么……”
“卫风,还不过来么?”远处慕云生的身影已经隐在楼梯转角了,声音却不大不小地传过来,恰巧打断卫风的话。
“属下这就来!”卫风回头瞪林粟一眼,“好好当你的差,莫在背后搬弄楼主是非!”
说罢,卫风的身影也已隐匿在楼梯口了。
“一想到要在慕云生手底下当差,我就犯愁。”林粟揉了揉太阳穴接着道:“你瞧他那样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你也不知道他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没准下一个抬眼就会杀了我,我总感觉这一趟小命不保。”
楚山孤手抵着下巴,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
林粟没料到他竟是这反应,奇怪地问:“你不反驳我吗?你不是最崇拜慕云生了,听我这样说你也不生气?”
刚才那卫风听见她喊慕云生大魔头,激动地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楚山孤倒是坦坦荡荡,“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林粟眼睛一亮,还以为自己寻到了知己,连忙拉着楚山孤的手道:“是吧!那慕云生一瞧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你是不知道,他在面试的时候解决刺客的时候,那是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林粟拿过楚山孤的扇子,学着慕云生的样子比划了几下,扇中暗藏的机关银光锃锃,随着林粟的动作泛着寒光。
楚山孤心里一跳,连忙将扇子抢下来笑道:“大小姐,我可求你了,别乱玩我这扇子,要是一不小心发个暗器出来,咱俩都得玩儿完。”
林粟还没模仿过瘾,撇撇嘴放下手:“你知道这玩意儿危险,你还学着慕云生做?”
“一口一个慕云生的,那是慕楼主,结海楼四处有耳目,你就不怕被他听了去?再说了,都说了慕楼主是我偶像,我有功夫在身,我怵什么?”
“你知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还把他当偶像?”
“你这话说得,都来结海楼了,谁身上没背一两件人命官司呢?结海楼表面看上去只是杀手与买家的交易处,可你又焉知这不是亡命徒的避难所呢?”
楚山孤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林粟却不由得心里一凉。
“所以……你也有?”
她不着痕迹地退了半个步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是自然,我爹在外纳了一房小妾,逼得我娘自尽,我看见我娘尸体时怒上心头,提刀去了我爹在外的别院,正巧抓到那对奸夫淫/妇,手起刀落,两人脑袋都掉了。”
“也是可笑,那货色被我拿刀指着的时候,居然还把那女人推出来,说是她蓄意谋害他呢。”
林粟和楚山孤走在结海楼的走廊里,无窗的走廊暗幽幽的,唯有蜡烛点燃一点点足以忽略不计的光。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穿堂风,顺着林粟脊骨往上爬,一寸一寸爬到她的天灵盖,瞬时一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所以啊,你也不要与我太亲近,你太容易相信人了,这个楼里,哪有人是可信的呢?”
楚山孤的眼里亦燃着幽幽烛火,冷不丁地朝着林粟看过来:
“也许那天,我就趁你不注意,也杀了你呢?”
楚山孤手上的折扇打开,林粟这才看清,他的折扇虽与慕云生相似,都画着一幅岁寒三友,只是他扇面上的颜色要暗沉许多,衬得扇骨愈发锋利了。
林粟表面上强装镇定,实际上自他说话开始就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后退,此时略向后一背手,就摸到了结海楼结实的木墙。
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就这木头的厚实程度,楚山孤真要杀她,她也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儿,喊多大声都没人应的。
谁知下一秒,楚山孤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恢复了那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可真好骗,我刚说的你真信了?”
林粟一愣:“你编的?”
“当然是编的!”楚山孤哈哈几声大笑,心情一派明朗:“我爹养了外室是不假,我早劝我娘与他和离了,前段时间我娘因病去世,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这才来追随慕楼主的脚步,这都能信,你可真逗。”
楚山孤笑得扶墙,林粟恨恨地踢了踢他衣服的下摆:“胡说八道!”
“我倒是希望我能像慕楼主那样做个冷情冷性的杀手呢!”楚山孤抹着眼泪说道:“杀人不眨眼,不为任何情动心,天地无所挂念,多有个性啊!”
林粟被他吓得够呛,如今懒得理他,自己闷头走着,耳边听着楚山孤笑着道歉“哎你别走那么快我带你去领衣服”,心里却又想起面试时候,耳边传来那声轻微的瓷碗磕碰声。
奇怪,要是慕云生真是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那他那一瞬的颤抖,是在害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