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无事发生。
居琨瑶早就料到了事情会是这样，装作惊恐地环顾四周，余光却没离开过萧迟。
他一看就不正常，跟被魇住了一样，茫然地站在原地。
居琨瑶心下担忧，悄然凑近几步，她知道几个将人从幻境中强行拉出来的法子，若是萧迟真有什么危险，她就算拉也能将人拉到第九阶。
虽然会对神魂造成创伤，但大魔头的神魂，怎么创她都不在乎。
“我没事。”
萧迟忽地压低声音，居琨瑶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他脸上仍是一片茫然。
她心中松一口气。
你小子，不愧是魔修，装得真像。
旋即正了正神色，也跟着装成害怕的模样，笔直地站在原地。
萧迟却垂下眸子，忽略掉眼前一片浓黑，压抑疯癫的幻像，眼神焦点落在衣袖旁，纤长的手上。
居琨瑶身为佛子，本就不会撒谎，即使再努力的装，都透露着一股虚伪。
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撒谎时会下意识弯曲手指，萧迟观察过几天，很轻易便发现了。
很可爱。
萧迟下意识地这么想。
眼前的这些幻像贴在他眼前不断地叫嚣，但他从未见过这些，从潜意识里蹦出来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些什么，但却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
眼底划过一丝厌烦，强压着心底的蠢蠢欲动，萧迟手指前倾，装出要破境的模样。
该结束了，这种无聊的把戏。
居琨瑶站的有些无聊。
山脚下的弟子还有许多，有勇气率先踏上来的不过少许，云阶被雾蒙着，她可见范围也不过一个萧迟。
据说闇云山有个特意在天书上开辟的弟子论坛，仅有入门弟子可见。
那她友善地提一提意见，应该不过分吧？
忽地，身旁的萧迟往前走了好几步。
她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却在抬脚的瞬间猛地顿住。
这里是考核云阶！不是她家阁楼的台阶！
伸出去的脚又默默缩回来。
一抬眼，萧迟已经走到第八阶了。
他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方向，示意她要装的话，就慢些走。
她只走了一阶，能清晰地听见阶下弟子倒吸凉气的声音，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萧迟，投来或惊讶或嫉妒的目光。
也有人跃跃欲试地上前……然后跟居琨瑶一起站在第一阶挣扎。
居琨瑶险些没绷住，暗暗捏紧拳头。
萧迟什么想法她不知道，但她毕竟前世有师门，做不到这么大摇大摆，若是被前世的师尊师长发现了，她直接就欺师灭祖了。
默默跟着大部队如龟缩一般慢慢往前挪动，居琨瑶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将这破考核骂了千遍，终于在两日后站在了第八阶。
这两日，萧迟就站在第八阶安静地等，偶尔跟一直未曾离去的楚算冷嘲热讽几句。
楚算在他嘴里一句话也套不出，抱剑站在那里，气场压得极低。
这一日，有人在九阶前彻底迷失自我，有人一路越过第九阶，往更深的台阶迈去。
居琨瑶坠在最后，萧迟已经站在第九阶等她了，阶上是楚算幽深的视线，她硬着头皮，演技浮夸，愣是将好好地幻境演成了生离死别。
一边往上迈，一边装的失魂落魄。
眼底的烦躁却被萧迟一眼看穿，他勾了勾唇，忽地心情极好。
终于要入门了，居琨瑶已经在心里想好八百条给这个破考核的“意见”，就等着一雪前耻。
第一条，楚算与狗不得入内。
站的那么高，想气死谁。
萧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明明比楚算还高，她心底却没有多大抵触。
云阶与云阶间的空隙很大，萧迟的手递到眼前，居琨瑶伸出手，握住了那双略有些干燥的手。
“终于过了！”居琨瑶喜极而泣：“萧迟，我们……”
“嗯？”低沉的嗓音自上方传来，比少年的清朗多了几分哑，熟悉又陌生。
她下意识抬头，与前世那张同归于尽的脸对视，深邃的眉眼与微挑的唇角，嗓音带笑。
熟悉又陌生。
“你……萧迟！”居琨瑶先是愣了片刻，手边却已飞快结印，往他脸上招呼。
“居瑶！”萧迟甩开她的手，嗓音多了几分急切。
云雾渐浓，居琨瑶用力眨了眨眼，面前的萧迟又变回那个清隽的少年。
“你误入心魔了。”萧迟不动声色地将她拉上来，遮住她怔愣的眉眼，压低声音道，“看到什么了？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
“没什么。”居琨瑶抽回手，意识还有些跟不上，眼中多了几分震惊。
旁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
前世她走这九十九阶时，分明什么都没看见！别说萧迟了，压根连根毛都没有。
甚至嫌这云阶不懂事，什么身份让她亲自走。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居琨瑶可是将萧迟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为什么啊！！
萧迟压下眼底的猜测，佯装没听到，察觉到居琨瑶情绪不对，立刻换了话题：“你还能走么？”
居琨瑶摆了摆手。
当着楚算的面，两人打起了哑谜。
“我感觉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能再走了。”
楚算慢半拍，将方才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伪装的情绪，便微微颔首：“以你的天资，能走到这儿已是实属不易。”
他本意是安慰人，但居琨瑶在这个宿敌面前听不出半分好话。
她心中连连冷笑。
三十年河东……那什么，莫欺少年穷！
直至日落，这场入门考核才算结束。
楚算站在高处，眉眼清冷地俯视在场这不过百人，嗓音都带着股冰渣子：“本次考核，外门弟子二十一，内门四人，亲传零。”
闇云山十年才招一次弟子，虽对于修者来说不过弹指之数，但对于此次未过的人来说……已经再无可能了。
他们不可能再当十年散修。
考核正式结束，在场通过的弟子脸上无不洋溢着喜悦，居琨瑶也想装一装，但扯了扯唇角，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她默默收回唇角。
真的，笑不出来：）
林不凡凑过来，先一步送出祝福：“像居小姐这样的人，一定可以通过的！”
居琨瑶有些好奇：“你当初也是这么一步步走上来的吗？”
就这龟爬速度。
九十九阶，那得爬到什么时候啊。
林不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前面几阶我没遇到幻境，后面确实慢了些…”
“前面几阶？”
“嗯。”林不凡回忆道：“就…前五十阶吧。”
居琨瑶:“……”
她分了个中不溜的洞府，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跟萧迟的住所隔了八丈远。
自她入门起，已有十几日，闇云山那么大，她跟萧迟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太幸福了。
修真界的生活远比她想的自在，她精通灵术，又没人看着，自然是随心所欲。
林不凡回了内门，此次闹鬼怪事颇多，处理起来也棘手，萧迟也被传去好几次，最后却不了了之。
天书上对此时的讨论从火热逐渐转为隐晦，一提起这事，狗听了都摇头。
只有居琨瑶，跟隐身了一样，这十几日没有任何人想起她。
每天给自己套一个障眼法，她过得有滋有味，没人打扰，也没人在乎。
闇云山专属的天书“板块”也终于融进了自己的天书中，最顶上就是关于此事的告示。
居琨瑶略过这些不重要的内容，熟练地打开“发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