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醒来时日上三竿，居琨瑶放纵自己睡过去，因为她实在不想面对那个什么闇云山。
推开房门，她张了张嘴，一个哈欠还没打出，就见萧迟站在门边，站的笔直。
“……”
“你怎么还没走？”
默默咽下哈欠，居琨瑶问道。
这都午时了，这小子不会一直站到现在吧。
萧迟抿唇不语，半响才有些支支吾吾：“我……来跟你告个别。”
居琨瑶狐疑地瞥他一眼：“行，我收到了，你走吧。”
“我叫萧迟！”她正准备离开，抬步时却忽然听到萧迟莫名急切的声音。
说完后，他就用一双浓黑眸子紧紧盯着居琨瑶，站在原地也不挪步。
居琨瑶脚步微顿，终于品出大魔头的话外之音，略一颔首：“我叫居瑶。”
真名就不说了，她是真怕萧迟听到她前世的名字再出现什么应激反应。
居瑶……
萧迟将这名字在心底默念几遍：“我记下了。”
“昨日之事谢过小姐，再不敢多叨扰，告辞了。”
不知是不是饿晕过的缘故，他面色苍白的有些明显，唇角也不似昨日般锋利，有些干涩。
嗓音生硬沙哑，明显是还没休息好。
居琨瑶拧了拧眉，这祖宗不会昨晚一夜没睡吧。
“不如再多留几日？”瞧着这副模样，不像是能独立行走的啊。
萧迟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说完便转身，迈着硬装出的坚定脚步，缓慢离开。
算了，走了也好，省得她再多操几分心。
萧迟走后，居琨瑶打完后半个哈欠，揉了揉眼。
她不打算见闇云山的几人，往房间走去，顺便琢磨怎么装个病让她爹娘彻底打消把她送进仙门的打算。
嗯……得了一见到仙人就浑身难受的病？
听着怎么更像魔气入侵呢。
前世的萧迟不就是这样么，一见到她就脸红脖子粗的，八成是修魔修魔怔了。
希望这一世他能重新做人，不求为世界和平做出什么贡献，但至少别阻碍世界和平。
等等。居琨瑶猛地顿住身子。
萧迟离开的方向是居家正门，而居老爷若是招待仙人，必然是在正厅。
……那不就跟萧迟撞上了吗！他身上的怨气还没散尽呢！
大感事情不妙，居琨瑶抬脚就往正厅走。
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这个诡异的因果循环。
她到正厅时，穿着闇云山弟子服的两名弟子已经将剑架在萧迟脖子上了。
其中一名娃娃脸弟子一脸严肃：“这位兄台，你身上为何会有鬼气？”
萧迟对这突然冒犯他的两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正要解释，居琨瑶一个闪身来到几人面前，不动声色地将剑推远。
“几位仙长听我解释。”她往后推了推萧迟，笑道：“这人是我从我家后山救回来的，见他被冻得神志不清，难免心生怜悯。后山闹鬼之事我也是后来才听爹娘说的，至于鬼气，许是在后山无意沾染到的。”
那个娃娃脸显然不太信。
这时居老爷也追了上来，问清缘由后也跟着解释：“这位便是小女了，自小就是一副菩萨心肠，救过不少人，这位小兄弟确实是被她救回来的……”
闇云山弟子半信半疑地放下剑柄，另一位较年长的弟子也站了出来：“既是这样，这位小兄弟暂时还不能走。”
“沾了怨气，对于凡人而言也不是件幸事，我二人先去后山捉拿鬼怪，待回来后再给你祛除怨气。”年长弟子道。
虽是这样说，但居琨瑶几人也明白，这是还没完全信任他们，先将人留下再说。
居琨瑶心累，又不能让萧迟赶紧走，不然嫌疑更大。
“那就先委屈你继续在那间客房住下了。”她看向萧迟。
萧迟闻言微怔，他本以为居琨瑶会强行让他离开，毕竟她昨日的态度还那么决绝。
他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欢喜，面上不显，略一颔首道：“劳烦了。”
想到方才居琨瑶替他挡剑的模样，萧迟握了握拳。
他这几日对居琨瑶的菩萨心肠有所耳闻，但他总觉得这位小姐对自己的“善意”掺杂了几分别的东西。
他虽警惕，心底却总不由自主地对着她放松下来。
这份无缘无故的好……究竟作何目的？
目送萧迟离开，居琨瑶被爹娘拉着，被迫测试了灵根。
闇云山弟子对居琨瑶能测出什么没报太大希望，居琨瑶硬着头皮碰了一下，测试石迸发出一阵稍显暗淡的微光，看的她心头一阵无力。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她迫于无奈，只是小骗一下，相信菩萨会理解她的。
弟子对视一眼，娃娃脸笑道：“确实是有些天赋，居小姐的善名远扬，我派定不会为难居小姐。”
意思是有些天赋，但不多，看在她为人热忱善良的份上，能入门的概率还算大。
居琨瑶赶紧摆手：“不不不，我这般愚钝，还是不要玷污了仙途才好。”
修仙又苦又累，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做。
居老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祖上可一个有天赋的都没出过，居老爷更是对仙人的向往达到了极点。
听到居琨瑶明显的拒绝，这位老人也愣了愣：“这……”
“她不想去你就别让她去了。”居夫人也不想闺女年纪轻轻就离开家，嗔怪地看了眼居老爷，“况且……”
闇云山弟子的言外之意，都是生意做久的人了，还能听不出来？
居老爷也叹了口气：“你不去，我也不强求。”
等送走要去后山降妖除魔的两位弟子，居琨瑶终于松了口气。
那女鬼她见过，作为佛家子弟，渡过的鬼怪也不少，凡人能有这么大怨气化为厉鬼，个中事绝不简单。
闇云山派来的人，应当是没历练过多久，经验不足的小弟子。
佛门讲究因果，既然这事让她碰上了，就不免要纠缠一番。
居琨瑶暗叹一声。
真是个大冤种，不光要给萧迟收拾烂摊子，还要帮闇云山弟子收好尾。
那女鬼所穿的红绣鞋价值不菲，又是新娘子，闹鬼的事是最近一个月传出来的，镇上有钱且最近娶妻的人也不多，她很快就锁定了跟她一条街的赵老爷家。
路上行人寥寥，能住得起这条街的人镇上也没几家。
居琨瑶走几步停一下，背后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如芒在背，毫不掩饰。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下一刻，脚步轻点，闪身将人抓住。
手中的诀已成杀意，她将那人的背影强行掰过，却在看到那张脸时愣了愣。
“你……萧迟？”
萧迟就躲在树后，安静地对上居琨瑶的眼眸。
他不是回客房了吗？！
居琨瑶默默松开抓人的手，退后几步：“你怎么在这儿？”
萧迟顿住，站在原地沉默。
他其实是看居琨瑶出门，有些不放心才跟上来。
他见识过那只鬼的厉害之处，居琨瑶看着又那么弱，万一碰上了……
居琨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你能看见那只鬼？”她幽幽地问。
“能看见。”萧迟答道。
居琨瑶下意识扯了扯唇。
果不其然，大魔头即便是转世都异于常人。
比那俩弟子聪明多了。
她叹一口气：“你就装没看见吧。”
也不知救萧迟究竟是对是错，居琨瑶脑子微乱，一脸烦闷。
“我会保护好你的。”萧迟忽然来了一句。
“？”居琨瑶正一脸郁闷，闻言抬头看去。
萧迟一脸坚定：“我不会让那只鬼伤害你的。”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善人，跟他这种人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大善人，萧迟不懂得怎么报答，哪怕是动机不纯。
但就算是以命相抵。
反正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她救回来的。
一路花柳相称。
赵老爷跟居家水火不容，赵恒又花心，一年勾搭几个，居善一向看不上他。
居琨瑶跟他们家也没什么来往，此次突然登门拜访，赵老爷笑的一脸虚情假意。
“这不是居小姐嘛，怎么想起光临寒舍了？”
居琨瑶厚着脸皮挤进去：“您之前娶妻我爹娘出门在外没能道喜，今日爹娘回来了，便让我代他们来跟您道个喜。”
她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提，进门就打量起赵恒费尽心思打造的园林：“怎么不见您那位美娇娘啊？”
赵恒娶妻居家可一点没掺和，身为一条街上的，还故意大门紧闭在门口放个火盆，赵恒心想怎么这时候装起大尾巴狼了，面上却对居琨瑶好奇的目光很满意。
这园林可是他花了足足三百万两银子才造好的，居家那穷酸地，哪配跟他家比。
“害，不过是一个小妾罢了，哪配得上居小姐特意来看一眼。”嘴上是这么说，赵恒已经吩咐下人去请他那位平妻了。
赵恒被那位正妻压着，外面彩旗飘飘，却从不敢娶进门。
显然是对这次这个很满意了，不顾正妻阻拦将她纳进来，还抬成了平妻。
那位新娘子很快就来了，对着居琨瑶笑的一脸温婉：“居小姐，你特地来送祝福，我深感荣幸。”
赵恒一脸显摆，这等绝色，居善可没有：“这便是舍下了，唤名翠娘。”
居琨瑶打量几眼，不动声色地夸道：“当真是人间绝色啊！赵老爷好福气。”
被人夸赞，翠娘自然乐意，笑的更加真诚，身后那个身着红嫁衣的怨鬼，却是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她漂浮在空中，艳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滴落而下，嫁衣鬼却毫不在意，僵直的手指掐住翠娘的脖颈，下了狠劲。
翠娘只觉呼吸不畅，咳了几下，脖颈浮现出一道不自然的红痕。嫁衣鬼力道忽地一松，继续充满怨恨地盯着她。
显然不想她死的这么痛快。
这种因果居琨瑶不想管，她只需要保证这只鬼不会伤害旁人就行了，然后等个好时机把她超度了。
可惜了，恐怕那两位去往后山的弟子要扑空了，今晚还得住她家。
居琨瑶颇为无语。
历练就历练，好歹也带个有些经验的师长来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家还要赔钱。
想着，居琨瑶面上不动声色，敷衍抱拳，张口就是一连串的祝福：“赵老爷，祝您二位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祝赵恒不孕不育。
怨鬼听到后，瞪了她一眼。
居琨瑶装没看见，道完喜就走。
这鬼身上怨气颇重，估摸着赵恒这个美娇娘也活不了多久了，怨鬼索命，最晚活不过第二日。
太好了，今晚就托梦给那俩弟子来捉鬼。
“嗬……嗬……”
怨鬼喉咙忽然发出低吼，居琨瑶思绪被打断，疑惑地抬眸，便见这只鬼正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视线看过去。
萧迟安静地站在树下，抬眸望着飘在半空的鬼。
他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淡的伤口，血珠顺着滴落，眼底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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