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时舒正和往常一样歇着,听兰儿把打听来的消息当成闲话一句句告诉她。
兰儿能打听到的,无非就是西五所住着的几位阿哥后院的闲事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四阿哥院里这些。
四阿哥院里现在三个格格,时舒现在算是领头的一个,最得宠,余下容貌不显眼的张氏也侍奉过一次,就剩下宋氏没侍奉过了。
刚说着,就听对过儿好像有什么声音,过了会儿,福儿出去跟外面洒扫的宫女说了句话,进来道:“宋格格屋里不小心摔了东西了。”
她话音一落,时舒就看到系统提示:
【命运改变值+5%】
活像是瞧见宋氏倒霉,就跑出来刷存在感一样。
时舒盯着这5%看了片刻,问系统:“判定改变值增减的条件是什么?”
她原本以为,任务中最主要的事情是扭转原身的命运,然后顺便完成原身心愿。
改变值第一次增加,是她以为自己成功躲过原主选看时踩到的坑,起点发生了很大变化,自然命运改变值也多。
然而第一次反击宋氏,和这一次宋氏吃瘪,对于原身的命运改变并不大。
甚至这一次宋氏吃瘪,并非她所为,和原身的心愿也毫无关系。
却轻而易举就让改变值上升了10%。
这个改变值判定的条件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系统:【判定条件以原身意愿为准。】
时舒恍然,她终于记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第一次获得额外奖励时,系统多提了一句“宿主改变命运的方式得到了苏舒内心的认可”,也就是说,原身的想法在任务世界中,也属于需要参考的条件之一。
所以每一次命运改变值的增加,并非因为她的行为真的扭转了原身命运。
而是因为在原身的心目中,这样做就足够了。
那一日为四阿哥增长的改变值,也并非因为四阿哥对她有多喜爱,只是原身觉得这样就够了,所以改变值自动增长。
今天为宋氏增长的改变值,也是因为原身觉得,宋氏落到如今的下场,她已经满意了。
看来原身是个很好满足的人。
这次任务的难度明显降低,但时舒却提不起心思高兴。
如果她这些日子来没有思考这个问题,没准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着从系统商城高价兑换丹药,让宋氏的身体加速衰弱下去。
这样一来,宋氏是解决了,她的任务难度却被自己提高了。
毕竟就算太医查不出丹药效果,但她给宋氏下药,总需要自己行动,一个不慎被人察觉,下场不必想也能知道。
系统给的心愿方向模糊,而且“命运改变值”这个称呼,似乎还存在故意误导的嫌疑。
真正与命运改变值息息相关的,不是改变原身命运,其实应该是最大限度弥补原身上辈子所有的遗憾。
宋氏是其一,余下的无非是四阿哥的宠爱,自身的地位,子嗣,以及在外的家人。
只是无论是宠爱或者子嗣,还是外头的家人,都是一时间急不得的。
现在摆在眼前的,无非还是和宋氏有关的事。
——
张格格听说对面苏格格着人来请的时候,惊讶了片刻。
毕竟她虽然有意和苏格格交好,奈何苏格格对她并不热情,时日久了,她便也知趣,隔几日走动一次便可,何必巴巴地非凑上去惹人厌烦呢?
然而今日,苏格格却待她异样的热情。
时舒自然知道张格格心里的疑惑,但她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拉着她的胳膊道:“我近来新得了一套上妆的法子,特意找姐姐来替我瞧瞧。”
张格格倒是松了口气,她看了眼时舒愈发动人的容貌,心里除了羡慕也没别的,面上带出来几分,笑盈盈夸道:“妹妹生得貌美,便是不上妆也极好看的。”
时舒却摇头,一把将她按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笑眯眯道:“不是请姐姐来看我,是我想试试给姐姐上妆。”
张格格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一跳。
一张本就平凡的脸庞在时舒的映衬下,更显得粗陋不堪。
这样的容貌,难道苏格格也不放心她吗?
张格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片刻也就缓了过来,苏格格就算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敢做什么的,顶了天就是把她化得再丑些,再让四阿哥“不小心”瞧见她这不模样。
她的恩宠本就轻薄如纸,这样一来,想必是再不能得宠了。
偏偏这时候,她听到正在准备工具的时舒说:“姐姐放心,若是我化得不好,你就从我库房里挑些好东西,当作赔礼。”
也罢,张格格心中发苦,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起码苏格格还许诺会补偿她,若换个不好相与的,譬如宋氏,只会觉得今日这般,她理所应当承受,哪会费心允诺什么。
这么想着,张格格心中好受几分,她坐在椅子上,袖中双手紧握,无人能瞧见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准备的时间不多,时舒只能按照自己平日的习惯准备了化妆刷,和化妆品,其中好几样还都是内务府现做的——她磨蹭了四阿哥一个傍晚得到的成果。
时舒曾经的长相也只能算得上是一般,故而对于化妆,她也是下了心思钻研的,不能说是技艺高超,但也是发到网上会被人夸赞的程度。
最巧的是,其实张格格的长相和她原本的长相有一些共通之处,她完全可以用给自己化妆的方式给她化,不需要调整太多。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刺激宋氏。
毕竟对于宋氏而言,比不得宠更加难受的,恐怕就是原本以为不如自己的张氏都能得四阿哥垂怜一二,甚至生下四阿哥的子嗣。
在时舒的涂涂抹抹之下,张格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相被一点点改变,到最后,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时舒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她神情僵滞,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中娇俏的女子,而后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触皮肤,似乎在确认这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原本微丰的只会显得她蠢笨的脸颊,如今却变得丰润饱满,不光肤色均匀了许多,肌理也变得细腻。
她的眉眼原先也生得一般,上了妆后更显得呆板无神,可经过苏格格轻轻一描,眉头弯弯如月牙,底下的眼睛也忽然就清亮有神了。
嘴唇的颜色却极浅极淡,放在往常,这样的颜色她根本不敢用,唇瓣本就厚厚一大片,再涂些浅的颜色,简直就和涂一层猪油没什么分别。
然而如今,她的唇瓣虽然还不薄,可是瞧着晶莹饱满,好似天生就是这样。
张格格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半晌,唇角微抿,忽然扭过头怔怔落下泪来。
时舒不擅长安慰人,也知道她需要的并非安慰,只是淡淡道:“这样的法子你想自己学也成,让身边侍女来学也可以,我也不是白教你的,只是希望姐姐不要给宋氏再站起来的机会。”
余下的不必明说,张格格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只是感谢之余,她真的没想到,苏格格竟然为了一个宋氏,就如此大方,甚至于不惜分薄自己的恩宠。
而这只是因为宋氏在入府第一日得罪了她。
张格格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还好,还好她没有再跟着宋氏被她支使着做别的事情。
过了片刻,张格格出来郑重其事地给时舒行了个万福,声音已经平静如常:“妹妹今日大恩,我没齿难忘。”
时舒意有所指道:“记得晚些时候穿件好看的衣裳,再来找我补妆。”
——
这天傍晚,四阿哥在福晋屋里用过了晚膳,正要出门,便听福晋道:“爷,方才苏格格打发人来说了,这几日身上不便,怕是不能伺候。”
四阿哥“嗯”了一声,脚步不停,道:“我先去看看她,你早些歇着吧。”
福晋跟着到了门口,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出口,张格格和宋格格人虽进了府,却瞧着跟没有似的,到底是额娘亲自挑的,她若是问起,自己该怎么说。
四阿哥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样,冲她笑笑,说:“快到初八了,明儿你开了前头库房,挑些不错的首饰赏了她们,到时候要出去见人,不要出错。”
福晋心下一松,抿嘴笑着应下了。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宫里汗阿玛和太后,娘娘都要赏结缘豆,她得带着几个格格去娘娘跟前谢恩,到时候那两个格格戴着爷赏的东西,倒是不用她再多嘴了。
回了屋,桂嬷嬷又跟上来,紧张道:“奴才瞧着,四阿哥竟知道苏格格的月事日子一样,还要亲自去看,一点不避讳,这未免也忒宠她了。”
福晋只不以为然道:“头一个喜欢的格格,爷自然上心些,不光格格,就是她们来日有了爷的头一个小阿哥,小格格,只要我还是福晋,我稳着,她们又能如何?”
这并非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只是进了宫里这一年来,瞧着上头汗阿玛和娘娘们一个劲儿地给几个大了的阿哥赐格格侍妾。
而刚进宫时听闻略得宠的那几个,如今早都没了音信儿。
四阿哥走到西配殿的时候,恰好有人从里面出来了,看身形他便知道是张氏。
张氏和苏氏的关系稍好些,他知道,却也没放在心上,叫了起便要走的时候,看到抬起头来的张氏,却是脸色错愕,脚步一停。
这是张氏?
四阿哥不确定地想。
眼前的人穿着的衣裳,佩戴的首饰,确实不是寻常的宫女。
可他明明记得张氏原先不长这副样子。
再要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人使劲儿往下低着头,仿佛害怕自己能看到她真容。
几乎是霎时间,四阿哥感觉自己寒毛直竖,难道后院里头混进了旁人?什么人才能这般轻易地进来后院,甚至还假扮成张氏?
她是存心等在此处的?
张格格站在原地,没听到四阿哥说话,可也没见他走,心里有些惶恐。
虽说苏格格把她妆扮得这般好看,可她心里到底还是很怕,万一四阿哥不喜欢她这副模样呢?万一四阿哥还是记得她原先的长相,觉得她是丑人多作怪?
越想越心慌,她的头也就一低再低。
时舒趴在窗户上听外头的动静,迟迟听不到两人对话,正心急着,忽而听到四阿哥发沉的声音:“你是张氏?”
话里不见惊讶,也不见疑惑,反而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态势。
时舒心想,坏了,四阿哥不会是以为张氏被人顶替了吧?
今天张氏化完妆出来的时候,福儿和兰儿都目瞪口呆,根本没认出来这是张格格,只连声问屋里什么时候藏了个人?
时舒当时以为这是一种另类的恭维,也就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她们居然是真心的?
正想挥手叫侍女出去救场的时候,只听张氏哽咽着出声:“妾身是张氏,爷不认得了么?”
张格格是大着胆子问出这句话的,一半是真委屈,一半又是猜测。
从方才四阿哥的语气里,她听出的不是疑惑,而是一股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气势,立刻就意识到恐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好在,她赌对了。
这话一出,四阿哥周身气势霎时柔和下来。
四阿哥这天晚上看过时舒后,终究还是宿在了前院。
但张格格想着四阿哥临走之前的目光,倒是没有从前那么冷硬得厉害,便知道时舒这个法子,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心里对她感激更甚。
对着宋氏的态度,也是按照时舒的吩咐,变着法儿地气她。